一品仵作 第一百五十一章  紅衣女尸

作者 ︰ 鳳今

鬼節將至,應不應景兒?

紅衣女尸︰我的肉都被剔光了,把月票貼我身上,送我入殮吧……

------題外話------

那女尸被人勒死之後,身上的肉被人給剃光了!

只見那女尸穿著肚兜,肚兜上繡著艷麗的五彩鴛鴦,肚兜卻貼著一副血淋淋的骨架子!

四周頓靜,不知多久,周圍離得近的捕快們回身便吐,恨不能把昨夜吃的飯都嘔出來!

暮青看了那繩結一眼,將紅繩一解,解了中衣帶子,將那中衣一寬——

果然跟褲腿的處理是一樣的!

她毫不猶豫地解了女尸的衣帶,寬了外袍,依照她的職業經驗,圍觀的人想看的恐怕看不到。只見女尸穿著的中衣也是大紅的,兩條袖子的袖口不知為何用紅繩扎著,看起來瘦得就像是死人墳前扎。著的紙人,異常詭異。

暮青不懼被人戳脊梁骨,她在大興,深知運尸條件何等有限,在運尸途中可能對尸體上的證據產生損傷的風險下,她選擇就地驗尸!

世間之人,有時就是如此道貌岸然。

人人心里這樣想,但沒人阻止,且眼睜得老大,生怕看不見那嬌美的身子。

圍觀的百姓兩眼發直,死的雖是戲子,身在賤籍無家無主之人,可到底是女子,按律看驗女尸該讓穩婆來,且在屋里驗,這大街上,白花花的身子……怕是有傷風化,不大妥當吧?

僅憑角膜混濁程度並不能精確推斷死亡時辰,因此暮青將女尸的衣帶一解,當眾寬衣!

「角膜混濁程度極輕,人死尚不足六個時辰。」這是必然的,昨夜暮青帶人從杏春園里離開時便已是三更時分了,而此時是早晨,人必定是死在這段時間內的,這段時間只有四個時辰。

暮青接著翻了翻那女尸的眼皮子,遠處的人看不清楚,近處的衙差們卻瞧見那女尸的翻著眼白,伴著那一臉濃艷的戲妝,活似民間辦冥婚時娶的鬼新娘!

短短幾句話,死因、凶器都明了了!

自古百姓對命案都是既怕又好奇,那紅衣女尸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活似僵尸一般,圍觀的百姓卻忘了避忌死人的晦氣,圍在巷子口,伸脖子踮腳,無人離去。只見暮青看了看女尸的脖子,道︰「毫無疑問,人是被勒死的。死者頸部可見一道青紫色的縊溝,交匝于頸後,乃是死者被勒死時留下的。這道縊溝深且窄,壓痕呈旋轉形,縊溝周圍的皮膚有表皮磨損出血的情況——凶器是一根麻繩,而且是一根細麻繩。死者脖頸上還有一道淺而寬的縊溝,可見折疊、扭轉、寬窄不均的情況,此乃寬布條的典型勒痕,也就是那條白綾。但縊溝呈白色,說明凶手是用細麻繩將人勒死之後才用白綾將人懸來此處的。」

久聞英睿都督斷案如神,今兒總算能開開眼了!

四周一靜,百姓們知道,這是要驗尸了!

衣袍穿好後,暮青戴上口罩和手套便在草席旁蹲了下來。

元修定定凝著暮青,半晌,自嘲一笑,卻不甘退去,只立在原地,負手不動。

步惜歡伸手幫暮青系好衣帶,垂眸時眸底隱有淡淡笑意。

暮青剛剛開始練兵,在水師練成之前,還不想惹人起疑。

「不勞侯爺,這等小事讓末將的親衛來做便可。」暮青果斷把身子一轉,面朝元修背朝步惜歡,讓步惜歡為她系衣帶。此舉之意並不是為了讓元修難堪,而是周圍有盛京府衙的人和圍觀的百姓,步惜歡是她的親衛,服侍她理所當然,而元修身為鎮軍侯,論爵位論官品,不該是那個服侍她的人。

手還沒觸上,兩個男人的目光便觸上了,暮青只覺得自己的背都要燒著了,不由寒著臉看向兩人,人命關天,驗尸要緊,他們也不挑時候!

外袍剛穿上,步惜歡和元修便同時伸過手來——驗尸的外袍是前身為衣袍,衣帶在後身,兩人都想為她系衣帶。

「此乃證物,拿好!不要掉了。」暮青將白綾一收,塞給一個衙差便打開了帶來的工具箱,從里面捧出外袍穿上。

暮青早看出尸體不對了,但死結不好解,她費了些時辰。白綾解開的一瞬,女尸往下一沉,元修拎著尸體就躍下了長梯,待暮青下來時,他已將女尸放到了牌坊下鋪好的草席上。

「解吧。」這時,元修的聲音傳來,暮青看向他時,他已抱住了女尸的腿,只是眉頭緊鎖著,道,「這女尸不對勁,最好快些放下去看看。」

兩人對視之時,暮青看了眼那捕快,見人沒事才松了口氣,一抬眼便看見季延和元鈺高坐馬上,兩人遙遙望向她,一個笑得沒心沒肺,一個滿眼好奇,都是來看熱鬧的!

步惜歡望向元修,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接,沒有言語,雨後的晨陽卻莫名刺眼了幾分。

月殺明明可以出手救人,沒有出手只能說明此人不是他!

元修放開衙差輕身一縱便躍上了長梯,巷子口有百姓叫好,元修在高處俯望下方,目光落在為暮青扶梯的月殺身上。

說時遲那時快,百姓們驚呼之時,巷子口一聲戰馬長嘶,百姓們回頭之時,見一人自頭頂縱去,墨袍遮了晨陽,似大鷹逐日,烈風刮得百姓們紛紛抬袖捂住頭臉,待那烈風停歇,瓜破之音沒有傳來,百姓們放下袖子,見一人拎著衙差的衣領,晨風里傲立,剎那間如見戰神降臨。

巷子口圍觀的百姓紛紛驚呼,牌坊約莫三丈高,人要是跌下來,那腦袋還不得跟摔瓜似的,砰一聲,紅白一地?

但剛抱上女尸的大腿,那捕快便像是見了鬼般驚叫一聲,松手時腳下一滑,一個趔趄便跌下了長梯!

「抱、抱尸?」那捕快真不知自己倒了哪輩子的霉,他還沒娶妻,女子的身子都沒抱過,竟要先抱女尸?但鄭大人正盯著他,他不敢違背上峰之命,只好哆哆嗦嗦地抱住了女尸。

「你抱住女尸,我解繩結。」暮青吩咐道。

鄭廣齊不想惹暮青,他厲目看了捕頭一眼,那捕頭又厲目看了一個衙差一眼,那衙差是新來的,不敢有違,只好自認倒霉地攀著長梯上了另一側。

一听這吩咐,衙差們猶豫了。草席好備,長梯也好備,可誰願意上去踫這厲鬼模樣的女尸?這才剛開春兒,沾上晦氣,豈不是要倒霉一年?

暮青將那條碎布捏出來收進袖甲里掖好,隨後對牌坊下的衙差道︰「準備一條草席,再搬把長梯來,上來個人跟我一起把尸體放下去。」

時,兩個衙差扛著把長梯跑了進來,把長梯往牌坊樓上一搭,步惜歡過來扶著梯子,暮青敏捷地爬了上去,她沒急著看女尸,而是察看了下吊起尸體的白綾,白綾打著死結,繩結盡處有泥水漬,且左側白綾上有約莫一尺長的邊緣磨出了毛邊兒,牌坊門樓處的石料縫隙里有條刮下來的碎布。

「長梯搬來了沒?」暮青自牌坊底下走出,冷聲問。

初步判斷了現場後,暮青吩咐衙差搬兩把長梯來,人卻沒從牌坊底下離開。此刻,她站著的地方,血腥氣濃烈,而她正站在女尸裙下,一仰頭便將女尸的裙下風光盡覽眼底,只見女尸的長裙底下穿著條大紅綢褲,褲腳卻詭異地被兩根紅繩扎著,人站在底下,瞧不見褲腿里頭是何風光,只能瞧出那兩條被紅繩扎著的褲腳很詭異,詭異的……細!

她又仰頭看向紅衣女尸——牌坊高近三丈,尸體離地約莫一人高,腳上穿著鴛鴦紅鞋,繡鞋很新,鞋面鞋底都無泥漬。

暮青走到牌坊正下方,先低頭看了眼地上——荷花巷子里鋪著青石磚,一夜的春雨把青石上可能留下的痕跡沖刷殆盡。

暮青問一句,鄭廣齊答一句,圍觀的百姓嘖嘖稱奇。鄭大人平日里好大的官威,怎麼今兒在英睿都督面前慫成這樣?

「杏春園打雜的學徒。」

「何人發現的?」

「卯時末。」

「何時發現的尸體?」

鄭廣齊邊說邊留意暮青的神色,見她沒有不快,只淡淡嗯了一聲,隨即便抬頭看向了牌坊底下吊著的女尸。

「人都看管在客棧里。」鄭廣齊陪著笑臉,他今早听說杏春園里死了個戲子,恰巧昨夜是江北水師都督府包的園子,頓覺頭大!怎麼又有案子扯上了這位閻王爺?這位活閻王他可不敢惹,與她的人有關的案子,她自己查吧!他只派人將水師的人昨夜入住的客棧圍住,又派人通知了都督府,如今人可算是到了。

「我的人呢?」暮青先問鄭廣齊此事,她的人有作案嫌疑,看起來待查無妨,可別動私刑。

此話說罷,暮青和步惜歡已進了圈內。

一听說戰馬上的少年便是那斷案如神、敢揍驍騎營的江北水師都督,圍觀的百姓們立馬呼啦一聲讓出條路來。暮青下馬,將戰馬留在了盛京府衙隔出來的圈子外,順手交給一個衙差牽著,那衙差牽了暮青和步惜歡的馬韁,卻發現還有一匹神駿的馬匹沒套馬韁,這馬跟昨日城中百姓議論的野馬王頗像,那衙差沒想到會有這眼福,只是馬沒套馬韁,不知如何看著,他正欲詢問,暮青道︰「不必理會,它不會走丟,也沒人牽得走它。」

百姓回望,認出暮青的人紛紛低喚︰「都督!」

這話剛問,鄭廣齊便听見一聲馬嘶,抬頭一瞧,見暮青已到了巷子口。

荷花巷的巷子口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盛京府的衙差執長杖將牌坊四周隔出了一塊空地,盛京府尹鄭廣齊身穿官袍正在牌坊下負手溜達,「再派人去看看,英睿都督怎麼還沒來?」

暮青高坐在馬背上,離牌坊還有三丈遠便皺起了眉頭。

人是被勒死的,哪來的血腥氣?

那具女尸的腳離地面約莫五尺,紅袍顯得異常寬大,昨夜一場春雨,晨風從後巷而來,拂著女尸的裙角,雨氣里夾雜著血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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