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將將宗政煌身上的襯衫解開時,血水已經完全浸透了紗布。他意識還清醒,只是失血過多,整個人虛弱不堪。
醫生找來了血袋,為他持續輸血。也叮囑了他要在床上休息。
可他哪里肯听進去,稍微有了體力,便從床上下來坐在了手術室門口。
凌晨五點多,手術室的燈滅了。醫生走出來,滿臉疲憊和憔悴。
「痛經引起的暈厥,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是不是最近幾月沒有好好調養?」
宗政煌沒,唇緊抿在一起。
「已經沒事了,但若是不好好調養會跟她一輩子。而且,萬一以後有了孩子,也會遺傳。」醫生合上了病歷夾,語氣有些惋惜地說。
宗政煌沉默,一言不發地跟在了移動病床。到了她的病房,她被安置好,打了點滴。他便坐在了床邊。
眼楮一瞬不瞬地望著她,生怕一瞬間她就不見了。
——
楊旭一路飆車到了的位于郊區的宗政私家醫院。停好了車,還沒熄火。就被尹浩紓從車子里一把扯了出來。
「怎麼這麼慢!」
「還慢!還慢!老子正在日本睡覺啊!一個就把我叫回來了?我容易嗎我?還嫌棄我慢!」楊旭從車里出來,跳腳大罵尹浩紓。
不敢罵老大了,就罵小嘍嘍。
尹浩紓自認倒霉,好歹將楊旭伺候著到了醫院。
一進去病房,楊旭一看雲恬悅面色憔悴地躺在病床上,宗政煌則更憔悴地坐在椅子上。
「家暴?」楊旭嘴巴里蹦出了這麼一個詞,招來了一眾人的白眼。
出了這件事情,楊旭一時半會兒想不出到底是什麼事情將自己從日本十萬火急弄回來。
「過來看看她。」宗政煌從椅子上站起來,在詹森的攙扶下離開了病房。
「走了干什麼?」楊旭不明白,但還是盡職盡責地坐在一邊為雲恬悅把脈。然後整個人都囧了。
為了一個痛經,讓他醫學界翹楚,權威來看區區痛經。
臉很黑,可又不敢和病號發火。要是發貨了,說不定外面就有人等著暴自己的頭。
這件事情說明了一件事情,不要隨隨便便和黑幫老大打交道,不然他還沒打算弄死你,手下就等著把你弄死。
耐著性子,繼續檢查。掀開她被子的瞬間,楊旭還是慶幸宗政煌出去了,否則看到這樣的畫面,肯定會把自己的眼楮挖了。
楊旭對自己的幽默細胞得意了一番,便收斂了心神全心投入了為病人診斷的過程。
——
雲恬悅醒來時,正是中午。外面艷陽一片,清風從窗戶的縫隙里吹進來。吹散了不少消毒水的氣息。
「詹森,能麻煩你借我一下嗎?」。她開口,並未去看宗政煌,而是問詹森借。
詹森反而看向了宗政煌,宗政煌閉上眼楮點點頭。于是他才將雙手遞給了雲恬悅。
她按下了數字鍵,撥通了雲玦的。
雲玦正坐在雲沫的辦公室,熟悉工作。接起雲恬悅的時剛結束了一個會議。
「阿玦,你到宗政家宅去。把我臥室桌子上的電腦拿過來。拿到宗政家私人醫院,我在這里。」
「姐,你在醫院?你怎麼了?」雲玦瞬間緊張地站起來,問道。
「不是什麼要緊的病,你取了東西就過來吧。」
雲恬悅將掛了,將遞給了詹森。
轉而望著宗政煌,「我都知道了,雲玦去拿證據了。今天,就在這里做一個了斷吧。」她聲音虛弱沙啞,卻偷著冰冷和死死不忍。
最後,她又閉上眼楮。什麼話都不說了。
雲玦來時候還帶著雲沫和宗政曄。
一屋子人都到齊了,雲恬悅讓雲玦將U盤插在電腦上,無線控制了掛在牆上的平板電視。
照片唰唰地從屏幕上閃過,視頻放出來的時候。宗政曄和宗政煌都面無表情,但雲沫和雲玦眼角都濕潤了,低著頭用手指悄然抹去了淚水。
「這些證據都是我這五年收集的,只是之前因為失憶了。所以不記得了,但無意之中,或者是冥冥之中,還是被我發現了U盤。所以這一切還是公布出來了。」她面上笑容慘淡,苦澀深痛。
宗政煌就站在那里,一動不動,什麼話都不說。
「宗政煌,我問你一句。當初的事情是你默許的嗎?」。雲恬悅聲音很輕,很小,但在這不大的空間里很清晰,很明確地傳入了宗政煌的耳中。
他身體僵硬,薄唇一字一頓地說︰「是,可以說這件事情,宗政家是幫凶。」
雲玦眼神已經爆紅,拳頭緊緊地握住,只恨不得現在就沖上去和他決一死戰。而雲沫卻一臉淒慘。
「之前是你們阻止我們繼續調查下去?上一次我高價收買了你們的財物,搞來的資料。緊接著就是一連串的巧合,然後你們轟炸了我的辦公室?」雲沫苦笑。
宗政曄點點頭,想伸手將雲沫的手拉近,卻被她閃避開,湊近到了雲玦的身邊去。
「還有呢?」
雲恬悅又問。
宗政煌抿唇,搖搖頭。
「是你將趙家的人都殺了,是為了給我們報仇嗎?」。
這時候雲玦和雲沫紛紛抬頭,不可置信地望著宗政煌。
「是不是?」她吃痛,卻還是從床上坐起來。眼神灼灼,淚水盈盈望著他。
「是。」
房間里的氛圍,低沉壓抑到了極點。雲恬悅已經不知道如何繼續下去了。
「雲氏這麼多年來一直在東澤市順風順水,後面少不了你們的幫忙。是因為我的關系嗎?」。雲恬悅聲音低低地問宗政煌。
「是。」
「謝謝你。」她笑,對他的幫扶感激。
「這是應該的……」他喉間梗塞,說的吃力。
「宗政煌,我們離婚吧。」她還是在笑,聲音也是輕輕。卻無異于一記重磅炸彈。在這個房間里炸開了。「我們沒有孩子,沒有牽扯,所以離婚最好了。」
「……」他沉默,什麼話都不說。可他的手攥緊成了拳頭,短短整齊的指甲已經嵌入了血肉之中。
「我沒辦法和你生活在一起了,爸爸媽媽,伯伯伯母,都因為你而死。我無法釋懷,所以求你放我走吧。」她在懇求,安靜理智地和他講道理。
「如果我不願意呢?」他抬眼望著她的眸子。
「那你從此以後擁有的就是一個傀儡和軀殼。」她冷了下來,全身也泛起了涼意。
——
五天之後,雲恬悅,雲玦和雲沫三人驅車前往了墓地。
墓地冷清,偶見有人捧著花來緬懷亡者。雲沫和雲恬悅穿著黑裙,雲玦穿著一身黑西裝。三人各自撐著一把傘,在菲雨朦朧中緩緩走著。
每一年,雲沫都要來。
而對雲玦和雲恬悅來說,確實第一次。
五年了,雲玦五年沒有回來。考慮到那些人的斬草除根,對雲玦的迫害。所以他一直在國外,而雲恬悅,她這五年冷漠執拗,從不肯和雲沫一起來。
五年之後,三人齊聚在這里。共同緬懷最親的人。
雲恬悅和雲玦站在爸媽的墓碑前,安靜地望著上面笑的幸福的兩人。他們的一切都歷歷在目,不曾消散。
「姐,你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可能去國外進修。算起來才是個高中文憑,和你這個常青藤博士比較真是太low了……」她玩笑,腦子里瞬間浮現出了宗政煌嘲笑自己文聘的事情。
「就算是初中文憑,我也養你一輩子。」雲玦張開手臂,將她摟入了懷里。然後對著爸爸媽媽說︰「爸媽,以後就由我照顧,你們放心好了。」
「哪里有你這樣的,我是,該我照顧你好不好!」雲恬悅嬌嗔道。
雲玦笑著,「沒我高,沒我壯,還是我保護你吧老姐。」雲玦哈哈笑,然後又走到了雲沫的身邊,長臂將她抱住,「還有沫沫姐,我也會保護你。你們是我最親的人。」
雲沫扯著唇,笑了笑。也抱緊了雲玦。
風雨之中,唯有親情能伴你一路走下去。
看墓人撐著黑傘緩緩地巡視。走到了這里,特地停下了步伐。
「你們倆很面生啊。」看墓人對雲恬悅和雲玦說。
雲玦道︰「這幾年一直在外,最近才回來。」
那人了然地點點頭,「這四個人也是有福氣,每年忌日都有個年輕人來做法事。超度他們的亡魂。」
法事?
雲恬悅和雲玦看著雲沫,雲沫也是一臉疑惑。
「還有人來做法事?」
「是啊,民間有傳說。枉死的人無法進入六道輪回,要做法事來度化。所以那年輕人一直都來。」看墓人倒十分欣賞那人,「現在這麼孝順的人不多了。」
又隨意說了說便走了,雲恬悅一人呆呆站著許久都沒挪動步子。
「那人說的年輕人,恐怕是宗政煌了。」雲沫許久說了一句。
空曠的墓地,安靜了一片。
山里的雨水時不時,三人離開的時候雨已經停了。整個山澗起了沉沉的水霧,不多時候就將山全部籠罩了起來。
雲恬悅上車的之前,停了停。朝著墓地的方向看了看,最後才坐進車里。斂去了所有的情緒。
不管他做了什麼,都煙消雲散了吧。了,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