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滿京城的人來說,尚未回暖的二月一輩子都讓他們難以忘懷。
可卻也是這個記憶中人頭橫飛,鮮血直流的日子,讓人心更安穩。
百姓不管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是誰,他們要的,就是安安穩穩的過日子,誰試圖動搖,誰就是他們的敵人。
桑首領是狠辣,可要是這份狠辣能讓江山穩固,他們沒什麼不能接受的,只要他們沒有謀反的心,這份狠辣總不會落到他們身上不是。
天空飄飄搖搖的下著小雪,十巷九空的京城在往午門去的街道上卻是人滿為患,當囚車走過,爛葉子臭雞蛋裝了滿車。
鄭恆出身大家,往前數在前朝都排得上號,從小養得精貴,入官後也仕途順利,從未有如此狼狽之時。
他以為法不則眾,他以為以鄭家的人脈,要救下他不難,可他沒想到因他之故會葬送了][].[].[]鄭家的百年基業,更使得家中老小受他連累。
一個臭雞蛋正好砸在他頭上,他不偏不避的受了,成王敗寇,他認,可若非蒼雲律中對家人的寬和,他如何敢冒此險。
如果知道會連累家人,他怎會經受不起誘惑。
囚車停了下來,車門打開,被人粗魯的扯了一把,鄭恆踉蹌著差點栽倒在地。
恍惚中抬頭,看到昔日那些同僚不過短短幾日便都瘦得月兌了形,心里奇異的平衡了些。
他們這些人,誰也沒比誰好。
戴著沉重的腳鏈。鄭恆一步一步往刑台上移,忍不住想,這此人。是不是也如他一樣心存僥幸,以為皇上會在臨斬之時收回成命。
看著抱著屠刀光著膀子肚圓腰肥的劊子手,嚴錦心里終于升起了懼意,本就沉重的腳更加邁不動了,麻木的臉上終現惶然。
身體被人從後面猛的一推,鄭恆撲倒在地,周圍的嗤笑中更大了。可他卻完全感覺不到丟臉,只覺得害怕,怕得全身都在發抖。
這樣的情況並不罕見。禁衛見怪不怪的上去兩人將他架到刑台中間,一人抬腳踢在他後膝蓋,鄭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膝蓋上的劇痛好像讓他回了神,臉色猙獰著看向一個個看他笑話的人。心里滿是戾氣。「我不服,桑宜容,我不服,你一不為君二不是臣,有何資格定我死罪,後宮不得涉政,你才是有罪之人!」
刑部尚書呂良端坐于台後,眼里全是嘲意。這世間的所有可能都沒有資格,桑宜容卻例外。朝中服氣她的人有很多,更何況還有皇上那道幾乎是將江山拱手相讓的旨意,不管桑宜容要做什麼都無人能置喙。
鄭恆的這一通喊讓其他人也反應,零零碎碎的喊聲過後,漸漸的台上台下三十七道聲音匯成一道聲音,不解情況的人看著,怕真要以為是皇後趁皇上病重做了排除異己之事。
雪,變大了。
呂良皺眉,從位置上站了起來站在台階上,越加高高在上。
「你們覺得冤枉?」呂良冷笑,「既然覺得冤枉,就說說你們有何冤屈。」
聲音一滯。
呂良慢悠悠的往下邁步,「你們敢說,你們沒有行謀反之事?沒有想要讓江山換人?沒有貪那從龍之功?」
鄭恆強行自辯,「如今蒼雲國安穩,就算我們犯了錯也當罪不至死。」
「謀反都不算死罪,什麼才算?莫不是在鄭大人眼里,國家安穩你很遺憾?」呂良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鄭大人在都察院多年,律法想必是能倒背如流,本官倒想問問,哪一條哪一款能為你做開月兌?」
鄭恆腦中一片空白,他當然知道謀反哪朝哪代都是死罪,可那是已經謀反了,他們還根本來不及多做什麼!
呂良彎下腰,聲音不大,附近的人卻也听得著,「看準了皇上身體不好,卻讓人假扮邊關將士奏報大皇子和長公主遇刺刺激皇上發病,若非桑首領正好在京城,眼下會是何局面?恐怕下獄的就不是諸位,而是我等了吧。」
站直腰,呂良輕哼,「鄭恆,你還是想想到了地底下怎麼向你鄭家的列祖列宗交待吧。」
鄭恆知道自己活不了,正因為確認了這一點,他也不想讓其他人痛快,表情都是扭曲的,「你以為你小人得志了?呵,桑宜容幾乎將當年掛印離開的人都帶了回來,你以為他們真的甘心另立一個新衙門卻任大權旁落?你等著看吧,不用多久,你們都會成為可有可無的人,我承認桑宜容是有本事,跟隨她的人也不是膿包,可越如此,你們的日子才會越不好過,她那些人就能撐起大半個朝廷,還要你們何用,我就在地底下看著你們,看你們將來是個什麼下場。」
這無疑是呂良等人心里的隱憂,鄭恆這番話著實戳在了他的痛處上,只是想要看他因此動搖,卻還不夠。
「你不用使離間計,君有命,臣就從,若真有那一日我也會咬牙接受,這就是我和你的區別,所以這一刻你跪著,而我站著。」
抬頭看了眼時辰,呂良一甩袖子走開,「鄭大人一路好走。」
呂良臉色更白,臉上的水珠也不知是融化了的雪還是汗。
「有人來了。」不知是誰嚷了一句,人群自動讓出一條道來。
在馬上坐沒坐相懶洋洋的是伍草。
呂良忙走,「伍仙姑怎的來了,可是首領有何吩咐?」
伍草跳下馬,晃了晃手里的酒壇,「首領著我來送各位大人一程。」
「呸!」鄭恆怒目相視,「貓哭耗子假慈悲。」
「首領不是假慈悲,她是真慈悲,所以當年才會力爭讓蒼去律更有人性,你們卻利用了她的慈悲,讓她的苦心白費,現在改了,你們滿意了?」
伍草倒了一杯酒從鄭恆的頭上緩緩淋下,「人心不足蛇吞象,為你的野心付出代價吧。」
桑宜容對古代的刑法向來不喜,但也沒想過多做改變,送這壇酒來的用意是想減少一點受刑之人的痛苦,不過這番心意卻要浪費了。
伍草本就是桀驁不馴之人,鄭恆那番話更激起了她的惱意,一人淋一碗當是完成了任務,反正首領也不會知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