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瀅連忙用雙手握緊他一只手,親著他的手指,滾燙的眼淚都落在他手背上,喃喃自語道︰「我愛你,烏童我愛你,我以後再也不發脾氣了,不使性子,不說走就走,好嗎,我以後再也不讓你為難了。」
她一字一頓地說著,烏童來不及,便艱難地抬起一只手去模她。
「不跑了。」楚瀅突然崩潰地哭起來,腳下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他的床邊,語無倫次道,「不跑了,我以後再也不跑了。不讓你追我,以後都不讓你追我了。烏童我錯了,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烏童看著她,唇角便慢慢地牽出一絲笑,比口型道︰「別哭。看你以後還跑嗎?我肯定沒辦法追你了。」
她到了他邊上,也不。
她瘦了很多,眼楮沒有昨天那麼腫,可看上去依舊泛紅。
楚瀅看著他,眼淚突然涌出眼眶,挪動著腳步,她慢慢地朝著他的跟前走,邊走邊哭。
他整個身子暫時還不能大幅度地活動,就躺在床上。
「瀅瀅。」烏童張張嘴,喚了她一聲,他沒有聲音,楚瀅卻已經第一時間辨別來他在叫自己的名字。
楚瀅也看著他,神色痴痴,傻了一般。
病房里兩張床位,就住了烏童一個人,听到腳步聲,烏童吃力地側了側身子,看向了進門的楚瀅。
楚瀅被程思琪扶著,慢慢地、靠近病房。
江遠出來接了兩人進去。
「嗯。」楚瀅看著她,抿抿唇,一本正經地點點頭。
「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你都是楚瀅。」程思琪同樣說了一句,笑笑道,「你是他心愛的女孩,他自然也不會嫌棄你的。」
「不會。」楚瀅道,「無論他變成什麼樣子,他都是烏童,我怎麼可能嫌棄他呢?」
「要是他出事傷了腳,你會嫌棄他嗎?」。程思琪認真地問了一句。
楚瀅停了步子,抿抿唇朝向程思琪道︰「會不會很丑,我的腳包著這個,看上去是不是很丑,你覺得烏童他會嫌棄我嗎?」。
長裙裙擺在小腿,也沒能擋住她的腳,她走著路,突然就有些緊張了。
楚瀅終于正常了些,楚家人自然是松了一口氣,楚母照顧著她洗了澡,知道早上能見到烏童的消息,她自然激動地不得了,基本上一晚沒事,到了早上,還特地換上了一條淺藍色的長裙。
昨晚兩個人住在楚家。
程思琪和楚瀅到了醫院,楚瀅一只腳走路不方便,又換了紗布,艱難地踩在一個大了幾碼的拖鞋里面,被程思琪扶著往病房走。
翌日,十點。
此刻眼見江遠說起,略微想了想,點點頭答應了下來。
從烏童出事,江寧幾乎是寸步不離的照顧著,忙碌起來自然許多事都顧不上。
「嗯。」江遠也不提,繼續建議道,「我明天沒事,可以在這里先照看著。你明天應該回家一趟,這些營養品什麼的剛好拿回去一些,也收拾收拾自己,這幾天都成什麼樣子了。」
她神色淡淡地,只字不提楚瀅。
「你姐夫明天。」江寧看著他答了一句,道,「再請個特護,和我一起照顧著就行。劇組可能過幾天繼續拍攝,我就不去了,烏童也不去了。」
江遠也沒有再,坐著陪了良久,才若有所思地朝著江寧建議道︰「烏童眼下情況穩定了,你們準備什麼時候?請個特護照顧著比較好。」
烏童著急不已,正要再,門外,烏樂和江寧一起進門來。
他就知道沒有他就沒有人管的住她了。
這傻丫頭,她是瘋了不成?
過了半晌,他才從這樣的震驚里回過神來,看著江遠,還沒,眼圈就有些泛紅,他慢慢道︰「小舅,幫幫我,我想見見她,讓我見見瀅瀅。」
烏童張著嘴,看著面色淡然的江遠,一時間忘了。
十天十夜……
「知道。」江遠沒想著隱瞞,略微想了想,道,「她在樓道口等了你十天十夜,也不吃不喝,自然瘦了,你媽沒讓她進來。」
他比著口型,不等江遠回答,又道︰「她知道我出事?她這幾天來過嗎?」。
烏童平躺在床上,神色看上去也有些激動,看著江遠,張嘴道︰「瀅瀅她,她怎麼了,瘦了,眼楮還腫得厲害。」
江遠收了,烏童的父母都還沒有進來。
程思琪眼見他失控,又連忙拿了,和江遠說了兩句,囑咐他讓烏童別擔心,才掛了。
楚瀅看著他,抱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泣不成聲。
他神色定定地看著她,目光復雜憐惜,唇角還勉強地勾了一抹笑。
「瀅瀅。」烏童的嘴唇動了動,沒有聲音。
看見烏童瘦削的一張臉出現在屏幕里,楚瀅的眼淚倏然間流了出來,嘴唇顫抖著,半天說不出話來。
程思琪的被楚瀅抱在懷里。
江遠發了視頻邀請,將畫面對準了烏童的臉。
烏童原本正胡思亂想,听見他這話,登時愣了愣,都忘了張嘴,點點頭。
江遠看著烏童,略微想了想,道︰「你想見楚瀅嗎?」。
程思琪給江遠回短信道︰「謝謝您。現在方便嗎?楚瀅想看他一眼,方便視頻嗎?」。
「恩恩。」楚瀅看著她,重重地點頭。
「現在見不到的。」程思琪握著她手腕說了句,「你別激動,我問問吧,應該可以視頻,你先在視頻里看他一眼,可以嗎?」。
楚瀅又激動起來,一只手緊緊地揪著身下的坐墊,朝著開車的楚沐道︰「哥,我們回醫院吧,我想回醫院,烏童他沒有失憶,我想見他,我現在就想見他。」
「烏童沒失憶。」他的短信很簡短,只有五個字,卻足以讓程思琪登時高興起來,將消息告訴給了邊上的楚瀅。
他就靠著另一邊空閑的床,靜靜地陪著烏童,拿起給程思琪發短信。
江遠也沒開口,醫生說烏童暫時不能多。
楚瀅喜歡過江遠,他已經知道了,雖說不介意,可心里還稍微有那麼一點點小小的別扭,不好意思在他跟前問起楚瀅的事情。
烏童看著江遠,好幾次想動動嘴說些什麼,半晌,又收了心思。
他進了病房,和烏童第一眼對視,他就知道烏童沒失憶,問都不用問,想想也知道應該是江寧為了讓楚瀅死心,特意編出來的話。
烏童自然沒失憶。
江遠就站在烏童的病床不遠處,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水。
江遠來探視,忙碌了一早上的烏樂和江寧自然松了一口氣,一個去打飯,一個去找醫生商談烏童的病情。
病房里--
程思琪勸好了楚瀅,叫了楚沐,三個人一起先回家去。
烏樂嘆了一口氣,帶著江遠進門去。
可她傻乎乎地看著門,委屈地咬著唇,一臉期待地伸長脖子往病房的方向看,脆弱單薄的樣子也著實讓人有些不忍心。
江遠應了下來,烏樂出來接他進去,也詫異地發現,楚瀅不哭不鬧了。
他不是江寧,也沒有目睹事情經過,一向比較理智,自然不若江寧那般對楚瀅恨之入骨,相反地,他覺得烏童如果好起來,看見他一直疼愛著的女孩也終于能這樣愛著她,那傻小子肯定非常高興。
江遠心里其實挺有感觸。
當真是打心眼里愛著烏童的,尤其先前經過那麼多,到這一刻,她好像月兌胎換骨了一般,突然展現出一個女孩瘋狂的炙熱的愛。
她卻毫無畏懼。
楚瀅這些天的狀態他也知道,她面對的困境他也知道,網上千夫所指,醫院里醫生護士甚至病人都指指點點。
江遠定定地看著她,半晌,點點頭,算是答應了下來。
她語調很輕,猶豫著,聲音也小。
「江編說烏童失憶了,」程思琪又道,「能麻煩教授看完以後告訴我們嗎?」。
他只知道烏童醒了,具體狀況還不太清楚,因而,自然是沒辦法給程思琪透露分毫。
「失憶?」江遠挑眉看了她一眼,「我今天才剛來。」
程思琪抿抿唇,試探開口道︰「江教授,烏童失憶了嗎?」。
楚瀅扶著牆,一反常態地,沒有像以往每一次一樣,央求他帶自己進去。
「烏童已經醒了,你們別太傷心了。」江遠看著她,又看看扶著牆站起來的楚瀅,略微想了想,開口道。
程思琪連忙起身,看著他,有些窘迫地伸手抹了抹眼淚,開口喚道︰「江教授。」
她淚眼婆娑,江遠一雙眼眸微帶探究,居高臨下。
程思琪扭頭,仰頭朝身後看了一眼。
楚瀅止了哭聲。
他挺拔高挑,穿著一件休閑的白色短袖T恤,眉眼溫和,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們。
楚瀅哭著哭著,一抬眼,就看見垂眸看著她們的江遠。
他腳步停在原地,垂眸看了一眼,一時間,倒是不知道應該視若無睹,還是打個招呼安慰兩句。
楚瀅嚎啕大哭,程思琪默默流淚,江遠到了近前,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兩個人坐在地上,傻子一樣,抱在一起哭。
「不是,以後不會了,我再也不發脾氣了,你想和誰交就和誰交,你想做什麼什麼就做什麼,你高興就好。思琪,你高興就好。」她語無倫次地說著話,程思琪都被惹得哭起來。
「別哭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程思琪拍拍她肩膀,聲音柔和地說了一句。
楚瀅怔怔地看了她一眼,突然撲進她懷里,大哭道︰「對不起,思琪對不起。我太壞了,我太自私了,我先前對你說過那樣的話,我對你發脾氣,我還推倒你,推倒你還讓你來哄我,都是我的錯,這世界上最壞的就是我。」
她循循善誘,楚瀅看著她,尚且不能從她剛才那番話的震驚中抽身出來。
「他還是他,我也還是我,這就夠了。」程思琪側頭看著她,「楚瀅,愛情不是一時片刻的事情,它會追隨你一生,甚至更久。所以你不能像現在這樣,不吃不喝,什麼事也不做,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折磨自己也折磨別人,你想見烏童,我當然明白你想見他,可是你這幅樣子,看見他要怎麼樣呢,他看見你這個樣子,得多心疼多難過,你想過嗎?」。
「我不希望他記起來。」程思琪又笑,淚水從她美麗的眼楮里落下來,「現在這樣的他就很好,我寧願他永遠不要想起來,的已經了,沒有人要永遠活在回憶里,總歸是要向前看。」
「你應該告訴他的,」楚瀅哽咽一聲,「他肯定想知道的,我覺得他肯定想知道的,他那麼愛你,你們有這麼多,不管它是好是壞,他既然願意,幸福肯定是比痛苦多。他怎麼舍得忘呢,他只是不忘記了而已,思琪,你得告訴他,不然這對他也是不公平的,他要是知道自己忘了你,肯定會特別特別自責的。」
程思琪眼眶里也泛淚,看著她笑了笑,沒。
「思琪,」楚瀅卻顯然沒听進去,看著她,淚水爬了滿臉,喃喃道,「表哥呢,你為什麼不告訴表哥呢,其實你應該告訴他的啊!」
「所以你看,經歷了這麼多,我都死了一次,我還沒有忘記他。他雖然忘了我,忘了我們之間的那些事,可他也沒有忘記愛我,真正的愛其實是不會被忘記的,無論經過多久,那些感情總會緊緊跟著你。真的不用害怕,無論烏童會不會忘了你,他愛你的感情都不會變,只是時間問題,瀅瀅,只是需要時間而已。」程思琪側過頭,看著楚瀅,一字一頓,認真地說完。
楚瀅神色怔怔地听著,剛開始疑惑,後來憤怒又不敢置信,再後來流了滿臉的淚,等程思琪終于說完,她傻了一般,根本無法回神。
她聲音一直輕緩,說了很久,這過程中沒什麼激動的表情,只一直緊緊地抱著自己的膝蓋。
「嗯,」程思琪淡淡地應了聲,繼續道,「當時他二十一歲,我十六……」
她這些天一直混沌,可其實她並沒有忘記任何事,自然記得宋望很早就來了京城,沒怎麼回去過。
「我表哥?」楚瀅被她這句話吸引,有些詫異地看著她。
「青城的陽光非常好,明晃晃,清澈又干淨,無論什麼時候,都帶著灼熱的溫度,我就是在這樣的陽光里,遇到你表哥的。」程思琪聲音低低緩緩,好像陷入到某種回憶里。
楚瀅也雙手抱著膝蓋,听見她,側頭看了她一眼。
程思琪聲音輕輕道︰「你知道我的家鄉吧。雲中省青陽市,俗稱青城,是一個很美很美的地方。那里四季如春,各種花朵草木非常多,空氣里永遠都有芳香,陽光非常好。」
楚瀅沒。
她聲音輕輕道︰「瀅瀅,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程思琪也沒有再抱她,她覺得有些累,雙手環抱著膝蓋坐在楚瀅的邊上,和她距離很近很近。
她語調急促,執拗起來不顧一切,斬釘截鐵。
「不!」楚瀅猛地激動起來,一把推開她,就往牆角躲,「別帶我走,不要帶我走,我不走。我就在這里等他,也許他媽媽一會出來就讓他見我了,我不走。」
「回家吧好嗎?」。程思琪看著她的眼楮,「我知道你沒瘋也沒傻,你這個樣子讓你媽他們多心痛,和我回家,我帶你回家,好好睡一覺,梳洗打扮一下,干干淨淨的,到時候才能見烏童呀,你現在這個樣子,他看見了得心疼的。」
「嗯。」楚瀅這下安靜了一些,乖乖地應了一聲。
「嗯。」程思琪伸手攬著她縴薄的肩膀,將她抱了抱,肯定道,「不會的。他不會忘記你的,你知道他有多愛你。」
「真的嗎?」。楚瀅道。
「不會的。」程思琪看著她,笑了笑,「烏童不會忘記你的,他那麼愛你。」
「怎麼辦?」楚瀅神色呆呆地看著她,「要是烏童忘了我該怎麼辦?他不會忘了我吧?她忘了我我該怎麼辦?」
程思琪看著她,憐惜不已,伸手在她頭發上揉了揉。
唇瓣被她咬了無數次,血跡干涸了,傷口結痂了,又咬破,周而復始,便怎麼也好不了。
這些日子來,她眼楮一直腫著,核桃似的,腳上的燙傷不但沒有好,因為她隨便走動,反而越發嚴重。
楚瀅咬著唇,神色疑惑地看她,一雙眼楮紅腫不堪。
「瀅瀅?」程思琪開口喚了她一聲。
程思琪看著楚瀅,略微想了想,她到了她邊上,一只手扶著牆壁,和楚瀅一樣,直接坐在了地上。
楚沐嘆口氣,先行離開。
「嗯。」程思琪點點頭應了一聲。
「那行。」楚沐也沒和她客氣,叮嚀道,「你看著她點。有什麼事打給我。」
「我不餓。」程思琪看他一眼,「我陪她說會話,你先去吧。」
楚沐居高臨下地看了楚瀅一眼,又看向程思琪,略微想了想,道︰「你先下去吃飯吧?我在這里看著她。」
腦部受傷,又做了開顱手術,醒來後記憶出現問題,也算很常見的事。
可實際上,烏童被撞之後的確傷了頭。
江寧說烏童出了車禍,卻不讓楚瀅進去,讓她死心,因而他們對江寧說的話半信半疑。
她成了眼下這個樣子,程思琪和楚沐齊齊嘆了一聲,擔心不已。
這樣的她,讓所有人都無比陌生。
楚瀅不理人,她一只腳還纏著紗布,走路其實都艱難,可這些天她從來沒喊過腳疼,跌倒無數次,每次都能若無其事地再爬起來。
他們兩人也無奈,強硬地架著楚瀅,往邊上坐了坐。
她的哭聲驚動了里面的護士,護士快步出來,不悅地在玻璃門上敲了兩下,看見是她,又頗覺無奈,抬眼看向了邊上的程思琪和楚沐。
她雙手環抱著膝蓋,哭著哭著,聲音漸漸大起來,嚎啕大哭。
她發呆,還不停地流著眼淚,嗚咽著啜泣著,就好像沒人要的小孩,又好像被母親遺棄的幼獸一般,聲音十分可憐。
楚瀅保持著一個姿勢累極了,慢慢地,順著玻璃門滑落下來,無力地坐在地上,抱著膝蓋發起呆來。
十幾米之外--
他胡思亂想著,病房里漸漸地安靜了下來。
這會想起來,烏童還有些擔心,楚瀅到底知不知道他出事了呢。
其實她每次鬧脾氣就是想要人哄哄而已,自己都沒有哄她,傻丫頭不知道跑去哪個犄角旮旯哭去了。
沒有追上嗎?
他被撞得太突然,那一瞬間根本什麼都沒來得及想,就直接被撞飛了出去,自然不確定,楚瀅會不會已經跑遠了。
烏童看著她,一時間沒有再了。
她十分篤定,神色間還帶著怨怒。
「沒有。」江寧搶先道,「等我下樓你已經躺在馬路上了,那姑娘不知道什麼時候都跑得無影無蹤了。烏童你別再想著她了,好好養病。」
「一次都沒來過?」烏童看著一向不撒謊的烏樂,咬咬唇,又比口型道,「她知道我出事了嗎?你們在現場有沒有看見她?」
烏童又抬眼看向邊上站著的烏樂,烏樂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慢慢道︰「別再想著她了,她的確一次也沒來過,這樣的女孩不要也罷,你好好養病。」
他神色篤定,江寧看著他,懶得再。
烏童不怎麼能動彈,有些艱難地扯出一個笑,又比口型︰「不會的。她脾氣差一點,可心很軟的,肯定會來的。」
一次也沒來過?怎麼可能?
「她沒來。」江寧看著他,一臉不悅道,「可能是嚇傻了吧。你住進醫院以後她就沒影了,一次也沒來過。」
烏童小幅度地搖搖頭,抿抿唇,半晌,看著她比口型︰「媽,瀅瀅呢?怎麼她都還沒來看我呢?」
江寧察覺,神色緩和了許多,看著他,柔聲道︰「怎麼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看著臉色不太好的江寧,他幾次動唇。
她孩子一樣趴著門,病房里,烏童似乎都能感覺到她就在不遠處,她就在哪個角落里,哀哀地哭泣。
她看著烏童的病房,眼楮卻眨也不眨一下。
楚瀅趴在門上,玻璃門很堅固很牢靠,將她原本已經十分消瘦的臉頰擠得變形,她很想進去,不停流淚,淚水暈開在玻璃門上,濕潤一片。
她真的不舍得!
她害誰也不會害他呀!
可是她怎麼會害烏童呢,她怎麼可能害烏童呢?
可所有人都怨她恨她討厭她,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明確地提醒她,就是她,就是她害了烏童。
烏童是因為追她才被車撞飛的,她不願意的,她原本一直不願意承認,自我催眠,不是她,和她一丁點關系都沒有。
可是她不在乎,本來就是她活該。
所有人進進出出,都用看神經病一樣的目光看著自己,那目光里有厭惡、冷淡、責備,全部像刀子一樣地刺向她,將她扎得千瘡百孔。
所有人都可以,就她不行,只有她不行。
她看著醫生護士、烏童的父母、甚至偶爾來一些他家的親戚,所有人都能進去,離開她的視線,進到烏童的病房里去。
就只有十幾米而已。
她距離烏童的病房其實並不遠,這十天以來,一點也不遠。
趴在門上,痴痴地看。
楚瀅淚水清泉一樣地往外流,一瘸一拐地到了門邊。
「不可能。」她一臉淚痕的模樣讓江寧煩躁不已,不再看她,快步進了玻璃門,頭也不回地往病房而去。
「他要是忘了我我就離開好嗎?」。她神色間滿布哀傷,喃喃自語道,「他要是真的忘了我那我就離開,不會再打擾他了,我只會將麻煩帶給他。可是如果他沒忘呢,他沒忘的話醒來看不見我得多傷心啊,求求你了阿姨,就讓我進去吧。」
她說著話,又難過的哭起來,哀求道︰「就算他忘了,我們見了面他肯定會想起來的,求求你了阿姨,讓我看他一眼吧。看他一眼,就看一眼,他要是真的忘了我,我就離開。」
「不會的。」楚瀅跌跌撞撞站起來,卻不敢再踫她,只執拗地繼續道,「不會的。他不會忘記我的,阿姨他不會,我他,不會的。」
江寧掰著她手指直接甩到一邊,一臉厭惡道︰「放手行不行?我已經說了我兒子不記得你了,女孩子這樣胡攪蠻纏真讓人討厭,給自己留點臉面。」
她說著話,著急不已,一只手就去拉江寧的胳膊。
「不記得我?」楚瀅如同受了重創一般,狠狠地愣了愣,倏然笑起來,「怎麼可能呢?阿姨我知道您還在生氣,別生氣了好嗎?我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胡亂發脾氣了,求求您了好嗎?讓我見烏童一面吧。」
「沒什麼好看的。」江寧看著她,神色譏誚道,「我兒子不記得你了,你們以後就橋歸橋,路歸路,我們家也沒人會接受你,不用再浪費心思了。」
江寧將葛黎送到了電梯口,一回頭,楚瀅便緊張兮兮地看著她,一臉期待道︰「阿姨,讓我去看看烏童吧。他醒了是不是,讓我看看他吧,好嗎?」。
這二十分鐘,對葛黎來說挺短暫,對一直等在外面的楚瀅來說,卻當真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這二十分鐘里,她和江寧一直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默契地不提及上一次的尷尬事,而烏樂,則是一直坐在另一邊,休息的間隙幫著烏童看藥。
她停留的時間其實也不長,就二十分鐘。
「嗯。」葛黎應了一聲,柔順地站到了邊上,和江寧說起話來。
他不,一旁的烏樂便連忙笑笑道︰「他剛醒,這會還有些迷糊呢,也沒辦法開口。」
他實在有些意外,沒想到葛黎會跑來看他,前面有那樣一件事,他自然討厭葛黎,他根本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牽扯。
烏童看著她,神色疑惑,不。
葛黎穿著一條碎花長裙,長發懶懶扎起,到了烏童病床前,看著他笑了笑,道︰「醒了真好,你感覺怎麼樣?」
江寧無可奈何地嘆了一聲,朝烏童的方向笑笑道︰「葛黎來看你了。」
可她也實在沒見過如楚瀅這樣一根筋的女孩,她認定的事情好像根本不會變,執拗得簡直讓人無力。
她受不了她像個瘋子一樣一直傻乎乎地守在病房外面,說實在的,都會讓他們感覺到壓力。
這便是眼下江寧唯一的想法。
可無論怎麼說,將楚瀅逼走就對了。
已經清楚了葛黎的真性情,江寧專門將葛黎叫過來,自然能想到她和楚瀅一踫面就沒有什麼好話。
都是中年人,心思自然深,江寧做編劇,尤其擅長揣摩人心。
可眼下的江寧一門心思討厭著楚瀅,基本上,能讓楚瀅覺得傷心,或者說,能將楚瀅從烏童身邊逼走的事,她都樂意去做。
烏樂對葛黎其實沒什麼好感,江寧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