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延一覺起來只覺得兩眼澀漲難受,對著鏡子瞧了一回兒,瞎了一跳︰「怎麼腫成這樣了?」
世芸擰了帕子給他敷眼︰「敷一下便好。」
章延將帕子擱在雙眼上,舒服的哼了哼,又想起了一樁事,將帕子拿開︰「你昨兒去汪家怎麼樣?」
世芸笑了笑︰「還能怎麼樣。我瞧著汪家還不急。」
章延丟開帕子,起身穿著衣裳︰「我就曉得這老狐狸不是那麼容易上鉤的。我如今也不稀罕他來。」
「你不稀罕到叫我?」
章延笑道︰「不去打他那邊的草,怎麼能把那邊的蛇給引出來?」他笑了笑又道,「昨兒我給你的東西你收好了,指不定過幾日我還有用呢。」
世芸道︰「偏不給你,說好了都是給我的,現在又想要?世上哪里有那麼容易的事。」
章延聳著肩膀,頗為無奈地道︰「本來我還想打算做一筆大生意,讓這銀子翻番,既然不願意,那只好這樣,可惜啊,可惜。」
世芸見他這樣,不由道︰「你若是想做只管去做,我什麼時候攔過你?」
章延笑道︰「只管看著,咱們讓他吃不了兜著走。」他一腳已經朝外邁出,又停下步子道,「若是那幾家來人了,你只答應替她們說情,若是她們說明了,你同我說,我自有主意。」
世芸攔著道︰「我曉得了,早飯還沒吃,好歹也吃點啊。」
章延低了頭。湊到世芸跟前,怏怏的道︰「瞧我這臉色如何?嚇不嚇人?」
世芸點著頭。宿醉加上那腫著的眼皮子。又沒吃早飯,哪里能好看︰「自己曉得還不吃。就吃一口。壓壓肚子也好。」
章延滿意的點著頭︰「嚇人就好,我還就怕不嚇人呢。」章延看著桌上的早飯,「有沒有醒酒湯?我這頭疼的很。」
世芸忙端了一碗︰「早就預備了。你慢點,又不差這一回兒的工夫。」
章延一口喝干,將碗遞給了世芸︰「我要去掙銀子了。你等著,待皇上聖駕後,我帶你同湘兒到得意樓去。」他一晃三搖哼著曲往外頭去。
簇水迎面遇到章延,瞧著章延心情頗好,悄悄的問了世芸︰「我瞧二爺心情舒坦的很。可是有什麼好事?」
世芸嘆了口氣︰「有什麼好的,你沒看到他臉色不好?成日里就曉得吃酒,讓中午再預備一桌,要一起吃酒呢。」
簇水回想了下,方才瞧著章延面上好像是憔悴了些︰「還是要節制些。」她又看著桌上還沒動過的早飯,不由道,「二爺沒用飯?」
世芸坐了下來,她在等著湘兒一起吃︰「沒。說吃不下。要命,也不曉得是什麼尊貴的人。舍了命兒的去陪。」
章延才坐下,便有幾個商人笑著求見,磨磨唧唧的說了自己的想法,無非是要承辦接駕的事項。又說前些日子是因為放出去的貨款還未收回,無法承辦,今日銀子到了。便趕了。
章延暗笑,面上卻頗為大方的讓他們看圖略。這幾人看了那上頭標注的名字,不由的暗恨咬牙。汪老爺讓他們幾個不要慌著承辦。自己到承辦了兩處大地方。
幸好自己消息快,到底趕上了,要不還真就吃了大虧。商人指了地方,章延瞧了瞧,只點頭叫錢明記上。
錢明卻搖著頭︰「大人,這幾塊地方汪老爺前日使人來說讓大人替他留著。大人忘了?」
章延猛拍腦門,歉意的道︰「你瞧我,你瞧我的記性,我都忘記了。不好意思,你們還是重新選好了。對不住了。」
這幾個商人也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勇氣斷然拒絕,有一個還頗為無賴的道︰「錢師爺,這幾塊地汪老爺可確實定下?」
錢明遲疑道︰「沒。」
「那他可曾有什麼表示麼?可曾下了付了錢?」
錢明瞧了章延一眼,終究是搖了搖頭︰「未曾。」
那人拍掌道︰「那就是了。」他從身上掏出數張銀票,急急的塞給錢明,「既然未曾下付錢,怎麼能算數?我身上帶了,知州大人,這是兩千兩銀子。」
不由分說那幾個人都掏出銀票急急的認下自己承辦的地方,逼著錢明寫了文書。錢明叫逼的無法,見章延也被人團團圍住,只得寫了文書。
那些商人滿意的離去,只留這唉聲嘆氣的章延。
錢明再也忍不住笑出來︰「大人,你這一招還真是絕了。學生佩服,著實佩服,學生佩服的五體投地。」
章延只是拱了拱手,站起身來︰「錢先生,咱們再出去演一出,到底要讓那老家伙老老實實的。」
知州大人昨日領著個人在碼頭轉上了一圈兒,今日一大早便有人瞧見知州大人一行拿了東西在碼頭便量量畫畫的,時不時的還商議著,只听說什麼御駕要停在此處,此處又是陪駕諸臣的大小官船之類的。那些來打探消息的管事的忙一溜煙的往回趕,又怕落下什麼消息,還留了人繼續的盯著。
章延領著章澤又走了一圈,去了濟寧城最好的酒樓得意樓,要了一間上好的包間,置辦了一桌上好的席面,叫了知州署衙的一應官員殷勤的陪著。知州大人的貴客,官員們也是卯足了勁兒陪著。席面上有說有笑,原不過是賣知州大人面子,卻不想那人出手好生大方,給他們的見面禮都頗是夠份量。
章澤搖著扇子,頗為豪氣的道︰「也沒什麼好的,只有幾本破書,不值當什麼,還請幾位笑納,笑納。」
眾人微微一怔。書到是破書,只是這是正經的宋版書,雖然這眼前是書,在場的人都曉得這背後就是銀子啊,這幾本,怕是有幾千兩銀子。再看著早已閉上雙眼的知州大人,已然是默許了這人的行為。怕是知州大人已經得了好處,今日叫他們來卻是為了堵他們的嘴。
章澤看著眾人的模樣,笑了笑,站起身,舉起酒杯︰「在下初臨貴地,什麼也不曉得,難得眾位大人賞臉。在下承辦接駕一事,還請眾位大人不吝指點。在下先干為敬,請請。」
眾人早心領神會,忙站起身︰「您太客氣了。同樣是為朝廷效命。不知道賈爺,要承接的是……」
章澤「嘩」地抖開他那富貴牡丹大扇面,呼呼的扇著。坐在他邊上的曹典史悄悄的側了身子,這人裝斯文,這都是什麼天了,還拿把扇子。就算穿的再斯文,可這骨子里透著不少的俗氣。
章澤瞥了曹典史一樣,不理會他的小動作,呼扇的更用力了,口上頗為橫氣的道︰「我已經同知州大人說好,碼頭那一片我都包圓了。」
在座的人都受到不小的震驚,這個人好能說大話,他是外地人不曉得他們濟寧城的碼頭到底有多大吧。這一片都包了,那要多少銀子?
章澤很滿意眾人的表情,他隨手從華麗模出幾張銀票拍到桌面上︰「怎麼,你們不信?我昨兒已經拿了五萬兩銀票擱在知州大人那做了保銀。這是十萬兩,算是開工的頭一筆銀子。」
不管信不信吧,官員們已經信了那銀票,什麼都是假話,只有那銀票才是真的。他們訕笑著︰「哪里是不信,是我們眼皮子淺,沒見過像賈爺這般大氣豪爽的人。」
章澤笑笑,見依舊閉著雙眼裝木頭的章延嘴角泛出一抹笑容,心里不由暗罵一聲,他到好,默不出聲的把所有的事都推給了自己。不過沖著這小子承諾的不要他一文錢就能讓他把接駕的事辦妥,他還是要把事辦到家。
他從懷里模出一只錢袋,瞧也不瞧,叫了掌櫃的來︰「今兒高興,這都拿下去叫人分了。」
眾人瞧著那鼓鼓的錢袋,掌櫃的又掂量一二,怕是有一百多兩銀子呢,他笑道︰「到叫您破費了。」
章澤毫不在乎的道︰「銀子,算什麼東西。」說著便招呼眾人吃酒。
章澤的豪氣讓眾人折服,這花起錢來不眨眼的主到是個狠角兒。曹典史等人已經盤算上了,要同這樣的人打上交道,每年的進項到不小。此時曹典史再也不舉得章澤是暴發戶,俗氣,也不嫌章澤那把富貴牡丹的扇子礙眼了,還殷勤的同他討就著扇面的事。待知道這是徐文長的手筆,更是稀罕不已,還未講兩句,章澤大方的將扇子送給他︰「我家還有好多呢!」
知州大人同衙門里各位老友宴請一位賈老爺的事傳遍了整個濟寧城,賈老爺承辦了碼頭接駕事宜也引起眾人的注意,周轉見,聖諭業已下發,果真是要南巡。那些商人們慌了,紛紛要求承辦,只是知州大人那卻說早已無處可承。那些人不禁怨恨起先前傳話的汪老爺來,卻偏又畏懼汪家的勢力,只敢怒不敢言語。
汪老爺心里憋著一股子氣了,眼瞧著一家家的承辦,知州大人到底是把自己拋到了一邊。他偏又拉不下臉去求知州大人,眼見一天天的拖下去。汪太太也急,派人打听揚州可還有地方,偏汪老爺堂兄來信,說明皇上在濟寧可能會停數日,請汪老爺一定要在濟寧好生接駕,為家族謀利。
汪老爺著實無法,只得拉下臉︰「走,去知州衙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