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刑部大牢門外立著個婦人,手里拎著個食盒,帶著兩個人巴巴的站在外頭。
牢頭一路小跑出來,一看到那婦人,不由一樂︰「哎呦,章太太,您是稀客。只是我今兒不吃面。」
「我今日不是來賣面的,到是想進去看看我家爺。」
牢頭為難的道︰「章太太,章大人是欽犯,您是曉得的,什麼人都不許見。」
世芸微微一笑,手里出現了個布袋,小巧的袋子在她手中掂量著︰「在這塊地方您是牢頭,就您說的算。」
牢頭看著布袋,深深的吸了口氣︰「章太太,您別叫我犯難。」
還真有同銀子過不去的人,世芸到也不強求,突然扯了塊帕子哭起來︰「這都要沒命了,也不讓見上一面麼?」
牢頭道︰「章太太,這真不是小的做主的。總不能叫小的為難吧。~您放心,章大人在這吃的好住的好,您什麼也別愁。您是怕章大人吃不好是麼?這東西您給我,我給您送進去,要傳什麼話,我幫您傳?」
世芸突然停止了哭聲,紅了半邊臉。
牢頭奇怪的看著這位哭著哭著紅了臉的章太太,這是怎麼說的。
「章太太,您這是……」
「算了,這事你還是幫不上忙的。我走了。」
牢頭哪里能讓世芸走呢︰「哎,章太太您有事就說啊。小的一定幫您辦的穩穩當當的。」
世芸抿著口︰「若要幫我,你就讓我進去。」
「這……這……除了您進去,我什麼都能幫。」
「偏偏這個忙您還真幫不了。」
牢頭只道︰「章太太。你有什麼到是說出來,您只是自己想不能。那怎麼能成呢?」
世芸突然跪在牢頭的面前︰「你就讓我在里頭伺候我家二爺吧。成親六年了,二爺膝下無子。這回是必死無疑,到時候連個摔盆的都沒有。」
牢頭點點頭,這子嗣之事卻是頭等大事。
「到時候族里要是過繼……過繼個孩子好的,孝順的,是老天可憐我;可是若是估計一個不成事的,叫我們母女可怎麼活啊!」世芸再次哭了出來。
牢頭見世芸哭成這樣,心里不由道,現在傷心了,當初怎麼就不著點呢?牢頭口中勸慰著︰「章太太。這是還是要往好的想。」
世芸抹著眼淚︰「可是也要往壞處想不是?若是我們母女在一處,等孩子長大了,說了人家,我絞了頭發當姑子也就不愁那孩子好不好了。可是,若是那些人逼我……我…….」
在外頭的獄卒听了也不由的傷心起來,哎,這事要怎麼說呢?章大人的嫡母大晚上的帶人打上章大人家,又打又砸的事早就傳遍了,這嫡母這靠不上。章太太的娘家那也是不成的,听說娘家妹子把給綁票,結果娘家嫡母卻要逼著人硬說是去做客。哎!婆家娘家都是靠不上的,年紀輕輕的。還不是旁人想怎麼就怎麼。
「所以,一定要讓我家二爺有後。」世芸聲音越來越小,小到最後幾個字已經听不見了。
牢頭不解的看著世芸。在見到這位章太太突然紅了臉之後,他明白了。明白這位章太太是什麼意思。原來是為了這個啊。這……這……
世芸揪住牢頭︰「到底要給我家大人留給後啊!我求求你,求求你了!」
「章太太。這……您送個丫頭進來……」
牢頭話還未說完,便著了世芸啐將一口︰「呸,你安的什麼心思?你是什麼人到指揮起我家的事來?我告訴你,就算是我家爺過幾日要死了又能如何?我還是朝廷的誥命,你到侮辱我起來了!旁人我不能怎麼樣,弄死你,到是輕而易舉。」
世芸撂下了話,老來子同時如虎豹一般撲上去,蒲葉大的手掐住牢頭的脖子,只是稍微的一用勁兒,牢頭就受不了了。
「殺人了殺人了。」牢頭相當的蠻恨。
老來子只是哼了哼︰「我們說的事可怎麼辦?」
牢頭還要硬幾句。那獄卒忙上前勸說著︰「好漢饒命好漢饒命。頭兒,不就是見一面麼,就讓她見見就是了。」說著獄卒捏了捏牢頭的腰部。
牢頭立即心領神會,忙道︰「好說好說,章太太說個章程出來,小的照辦就是了。」
世芸道︰「我哪里有什麼章程。您是牢頭,我是你看管囚犯的,我哪敢吩咐您啊。」
牢頭當然曉得世芸要做什麼,忙道︰「您要見章大人好說好說,您請,哎,你們幫忙拿東西啊!」
牢頭一面祈求老來子放手,一面招呼著幾個獄卒過來幫忙。
世芸示意老來子放開手,依舊將那個布袋拋進牢頭的懷中︰「拿下去大家買杯酒吃。」又對老來子道,「方才那只燒雞怎麼不孝敬人牢頭啊!」
牢頭領著世芸往里頭走,好容易尋了一處道︰「章太太,章大人在這呢!」
章延在一個單間,只是側躺著。
門一開,章延幽幽的道︰「又要做什麼?我不是招了麼?」
牢頭在外頭笑道︰「章大人,您看誰來了。」
章延不耐煩的道︰「我這身上疼得厲害,轉不過來。愛誰誰來,我就一句話,章老三就是被我殺的。」
「你哪里難受了?」
章延一听到這個聲音,不顧身上的不適,猛地坐起身,怔怔的看著那個立在門外的人。這有些不大真實啊。可是自己身上的傷口扯疼的提醒著他,這又是真的。
門邊站著的牢頭還在那嘰里呱啦的︰「章太太,小的把東西給您放這了。您看是放這里呢,還是放那里呢?」
世芸點點頭。只是看著髒不歪歪的桌子微微皺眉。
牢頭反應賊快,吩咐獄卒︰「快。快去打盆清水來。」
「還要燒鍋熱水。」世芸打量著章延,「你多少日子沒洗了。身上一股子味道。」她隨意的,就像章延只是在外頭過了幾日一般。
章延听了這熟悉的音調不由一笑︰「是啊,我正難受呢。」
也不用世芸動手獄卒便將屋子里的桌椅擦拭的一干二淨,再接著熱水也送了過來,牢頭笑道︰「章太太,還要預備些什麼?」
世芸搖搖頭,扯下腰間的一個布袋︰「辛苦各位了。」
牢頭笑嘻嘻的上前去接,口里卻道︰「您太客氣,太客氣了。」只是。世芸並沒有把袋子放進他手中。牢頭頓時有些尷尬了。
世芸拎著錢袋兒︰「您看,我到現在還不曉得您叫什麼,怎麼稱呼。」
牢頭道︰「我姓畢。人家叫我老畢。」
「畢頭兒。」世芸將錢袋兒給了畢牢頭,隨即道,「我跟您商量點事。」
畢牢頭忙道︰「您說。」
「你說,我今兒就住這兒如何?」
「哎呦,您住這兒?您怎麼能住這呢?」
章延也不同意︰「這不是你住的地方,你且回去吧。」
世芸卻是道︰「我就看中這了。你看,我今天連鋪蓋都帶來了。畢頭兒,你不會要我把這些再背回去吧?我那兩個隨從拿那麼多東西過來也累的慌。」
畢牢頭一想到那個一只手就能把自己掐的喘不過氣來的黑臉大漢,立馬點著頭︰「成,您就住這。您要住多久就住多久。我給您收拾間屋子?」
「不用。這就很好。」畢頭兒想了想,也就應了,帶著人出去。將空間留給了這對夫妻。
「你怎麼進來了?湘兒呢?你進來了,湘兒怎麼辦?」
「她好著呢。你快洗洗……哦。先喝湯,雞湯。你好生的補補,這幾日都沒吃好。」
章延搖著頭,拉著世芸,讓她坐下,自己卻站著︰「我最擔心那個小丫頭了。你進來了,她一個人怎麼過?」章延雖然同世芸,一只手卻在世芸手心中寫著字兒。
世芸先是微微一怔,細細的感覺著。章延是說︰「你盡快出去,我有事交待你。」
世芸突然哭喪著臉︰「這下子你是死定了,族里正商量著是給你除名。你又沒兒子,少不得要給你留個根兒,我就打點進來了。你還好意思說,你怎麼就把老三給刺傷了呢?」
她一面哭著,一面在章延手心寫著︰「晚了,我進來容易,想要出去就難了。」
她一面又道︰「你個蠢貨,你就是真的把老三給刺傷了,你也不能認啊。」
章延道︰「人證物證具在,我怎麼狡辯?」他手下不停,卻是寫著︰「你既然知道,你還進來。」
「不是學你出其不意麼?你且安心的住兩日,過兩日就有好消息了。」世芸一面寫字,一面又哇得哭了起來。
章延也是一副頹廢的模樣。卻暗暗的挑了眉毛。
世芸丟開手絹兒,道︰「不說了,快喝雞湯吧。我炖了一天一夜了。哎,你怎麼不坐下來啊。」
章延只是深深的聞著香味︰「好香啊。我已經好些日子沒見著肉了。」他看著世芸端過一碗雞湯給自己,忙推給世芸,「你喝。我自己來。」自己則親自動手,先是拽了個雞大腿,狼吞虎咽的吃了。
世芸看著章延那模樣,眼中再次蓄滿淚水,這回兒可不是因為手帕上暗含的東西所刺激,而是真的難受的想哭︰「你坐下慢慢吃,我回頭跟牢頭說一聲,每天都給你做。」
章延啃了雞腿,喝了口湯道︰「不要,天天都吃這個嘴巴膩的很。」
「好好好。換花樣。你明兒想吃什麼,我讓牢頭去買。」
章延道︰「來點肉就好,什麼都不拘。多放些辣椒啊。」
「你這牢可做的真舒服啊。」門口突然站著一個人。
章延一見到那人頓時一驚︰「侯爺!」
鄭濬只站在外頭,面上肅然︰「奉旨。提章延進宮。」
章延想從鄭濬的面色中看出些什麼,沒想到鄭濬居然先開口︰「太後也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