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嵐,帶來的藥草快用完了,我今天準備去後山里頭找一找,這里環境濕潤,是個藥草聚集地地方,說不定翦兒還能找到一些對你身子更好的配方來。」施翦交待之後便背著小竹簍上了山。
果真如施翦所說,這里因為季節變化性不大,算是四季如春,有著藥材生長得天獨厚的優勢,無論是罕見的亦或是常見的,這後山竟是應有盡有,讓身為醫者的施翦亂興奮了一把。
本是踏著朝陽而來,如今施翦頭頂的太陽勞作一日也累了,現在正偷偷垂下。
施翦本是在一個古木下選摘藥草的,卻听到一陣細微的聲響,立刻謹慎地抬頭。
這後山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難免有個猛獸出現,只是這氣息輕巧,倒不像是個動物,于是施翦放下心來,步子也隨之移了,只是腳步落在了地上,毫無踩踏聲。
施翦撥開層層闊葉,見著一個麻布小人正踮腳,想折下掛在樹條上的藤草,施翦頂定楮一看,正是難以尋得的名藥——支茸,這藤草本不特別,特別的是上面開滿的紫色小花,那些看起來不顯眼的小花兒卻是舒經活絡的良藥,更是制淤化血的聖品。
施翦上前,伸出手來把藤草折下,遞了一段給麻衣小人兒。
那小人兒被施翦悄無聲息的舉動給嚇著了,卻偏生沒有叫出來,忽而又見到自己期盼已久的藥草到了自己手里,抬眼看著施翦。
「怎麼了?」施翦柔聲問,對著這樣一個小人兒,施翦的善良是泛濫的。
小人兒搖搖頭,又瞟了一眼施翦,那大眼楮忽閃忽閃的,然後不等施翦反應,已經轉身離去。
施翦也是搖搖頭,無奈自語道︰「又是一個孤僻的小怪孩。」
又?何來的又?這問題的答案唯有施翦才知道。
看看時日也已不早了,施翦滿意得看看自己的小竹簍,施展輕功一咻一咻得飛走了,只是那落地起躍的頻率毫無規律,也許,正是順著施翦嘴里的小曲兒起伏著,要知道,施翦可是多麼一個隨心所欲的人兒呀。
回到自己的主臥時,施翦已是滿身大汗,但是氣出得爽,卸下竹簍就讓珍兒備水洗浴了。
小心地護好自己脆弱的小臉蛋,施翦輕盈盈地落水,那溫度舒服得令人直想睡。
這些天,施翦依舊每日給雲嵐的腿施以針灸,然後查閱醫書,尋找最適合雲嵐的藥方,每日自己都會親自熬煮湯藥,這些辛苦還算有些成效,起碼雲嵐的面色漸漸好了起來,不再是初見時的蒼白,也多了份人色,只是,成效僅限于此,似乎一切藥用在了雲嵐身上都沒針對性的效果,反而只是調理了身體。
但是施翦不急,本來雲嵐的身子就弱,若是強行醫腿,說不定還會攻急失利,損傷了雲嵐的身體,所以還不如現在慢慢調理來得穩當保險。
舒舒服服泡了個澡,施翦這才磨磨蹭蹭地穿上了衣裳。
施翦開了窗戶,探出腦袋,順著月色猛地吸了幾口氣,真是那個暢快!忽然,施翦眼楮一定,盯著遠處的一個點兒不動,待確認後,又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榆木!你給我住手!」施翦人未到,聲先至,嚇得任何差點把手里的東西給抖弄掉了。
「大王,我,我沒呀……」任何訥訥出聲,想為自己辯解幾句,自己怎麼就這麼冤呢,不過是初次見面有些個小插曲而已,怎麼跟著別人比起來待遇就這麼不同呀。
「翦兒,怎麼了?」雲嵐淡淡開口,人隱在夜色里看不清表情。
施翦小嘴一嘟,「雲嵐,你怎麼來了?」
「我見你那麼晚才回來,一定還沒吃飯,所以就讓任何拿了晚膳來找你。」
施翦眉一挑,歪了歪嘴巴,「榆木,不錯嘛,終于知道討好我了?」
任何嘿嘿賠笑,「大王不計前嫌就好,不計前嫌就好!」
撲哧一聲,施翦被任何的樣子給逗笑了,「那就拿進去吧,肚子正好餓了呢。」說罷,便自然地推起了雲嵐走在前頭。
「雲嵐,我今天收獲很豐盛哦。」施翦小小地炫耀了一下自己的勞動成果。
「哦?怎麼個豐盛法?」雲嵐善解人意,很是捧場。
「你今天沒有去,後山那里滿地都是寶呢,花兒紫的紅的粉的黃的開了個遍,而且,」施翦神秘地小小,「我帶回來好多難得一見的藥草呢!那些可都是對你有用的,我看呀,你能步行的日子可就指日可待了!」說罷得意地哈哈大笑,渲染寂靜的屋子變得一片溫暖。
「大王,菜要涼了,您先把肚子給填飽吧。」榆木開口,瞄了施翦兩眼,該是怕自己又被挨罵了。
施翦覷他一眼,「知道了,你先下去罷,還有,」任何抬頭望來,施翦咳咳幾聲掩飾,「你那衣服有個洞,記得補補。」
「嗯嗯!」任何狠狠點頭,一個八尺大男兒竟然眼里含了淚花。
施翦看著任何感動離去的背影嘆口氣。
「怎麼了?好端端地感懷悲秋?」雲嵐這樣問著,卻沒有擔心而是含笑,怎麼知道這丫頭的小腦瓜子里裝的是什麼?
「我在想哦,他們面上凶悍,底子倒是……嗯,」施翦歪頭思考一陣子,得想出來個何時的形容,「大概還是樸實的。」
這樣是讓外人听去了,該多麼傻眼?向來以狠厲冷血著稱的山賊竟然是樸實的一幫子人,這說出去,誰信?
「不過是為命奔波的人,只是各自有各自生存的方式罷了,雖然期間有歧路亦有正道,每個人的選擇會不同,但是,心性大概還是不變的,一切不過是被世俗給蝕化掉了而已。」施翦有感而發,小眉頭扭到一塊兒去了。
「或許翦兒就是拯救他們的人。」
「嗯?翦兒有這樣的本事?」施翦好奇了,什麼時候自己可以這麼偉大?
「我看翦兒你是有意給這沉風寨換換血罷?」雲嵐若了然一般勾唇淺笑,美目溫潤里帶了幾分難以察覺的精明。
施翦裝傻充愣地笑笑,也不回話。心嘆這雲嵐好心思,這樣給他瞧出來了。
一時之間,二人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施翦就坐下來安心吃飯,這扒扒那捅捅的,把一盤子菜給攪得蠻纏,看來心全然不在此處。
「是了,雲嵐,一直沒問你,剛來那天你怎麼就到了大堂呢?我不是讓榆木帶你下去休息的麼?」施翦後知後覺,就如家常一般啟齒。
「你不知道?」雲嵐微微蹙眉,那樣子清潤難愁得樣子惹得人憐愛,願為之分擔一切痛楚。
「怎麼?我該知道什麼?」施翦心覺不妙,怕是錯過了什麼。
「你們不是串通好的?」
「啊?」哼哼,看來是跟夙泠有關了!
「夙泠怎麼跟你說的?」施翦有些氣惱,這夙泠做事不打招呼,讓人老是暈頭轉向的。
雲嵐輕輕抬眼,低聲說,「她說你的安危不保,讓我留意。」
施翦凝神,聲音微揚,「那你就不顧自己就出來了?」
雲嵐听見施翦的責怪,即便不重,卻已能讓他苦笑,「不止如此……」
「什麼?」
「她還說……還說你心中最重的人,會,會出現。」一向溫潤儒雅的雲嵐何時有過這樣破窘且斷續的時候?實屬難得。
「嗯?!什麼最重的人?她就知道瞎說!」施翦氣憤,嘴巴翹得老高了。
「瞎說?」雲嵐怔住,原來,有時還真不能多想,想多了,那便也成自作多情了。
施翦咬唇,看著雲嵐有些自怨自艾的樣子,心,有些疼……
雲嵐稍稍坐直了身子,翹起嘴角,全沒了方才的失意,施翦見狀,有些膽怯地縮了一縮,目光不安地望著雲嵐緩緩張開的唇。
「我,」垂眸。
「要走了……」抬眼,微笑。
然,回復的是一片夜色獨有的寂靜,唯有燭光飄渺,孜然曳曳,縱然二人,也渲染了一室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