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對話的含義在于有人說也有人听,所以季木霖很心累。
「別搗亂了,老實听著,」季木霖做了一個深呼吸,然後才說道,「從今天起,不管我在不在家,你都可以帶人回來玩兒,包括住在這里我都不會過問。」
「帶人回來玩兒?」徐風愣了下,「你什麼意思?」
「就是如果你有需求,我允許你帶人回來過夜,」季木霖的眉頭微微隆起,但是表情也還算自然,「但是你最好不要去那種烏煙瘴氣的地方找男人,不干淨也容易染病,同事也好、舊相識也罷,都隨你。」
徐風一個字一個字地嚼著他說的話,但還是有點反應不過來。
不說愛可以,大不了等著;不曖昧可以,大不了繼續熬著;不上床可以,大不了倆人一起禁欲,反正老處男的生活模式已經習慣了。
但突然允許讓他帶別的男人回來過夜——這算怎麼回事!?
「听懂了你就吱一聲,別揣著明白裝糊涂。」季木霖有些不耐煩地看著他。
「季木霖,」徐風又想了一會兒,然後問,「……你他媽是不是瘋了?」
听到髒字,季木霖明顯露皺起了眉頭︰「注意點兒。」
「你他媽才注意點!」
「徐風!」
徐風噌地就站了起來,指著季木霖就罵︰「你他媽當我跟誰都願意呢!?」
季木霖起身就抓著徐風胳膊擰了半圈,原本指著他臉的的手指一下子就彎了。
「再拿手指人,我把你手指頭擰下來。」
徐風疼得直咧嘴,但還是咬著牙說︰「那你把我頭也擰下來得了!」
「明明是你天天嚷嚷著要做,現在我成全你,你還跟我這兒犯什麼混?」季木霖的語氣有些惱怒,連扔開徐風胳膊的時候都用了些力道,「話我該說的都說了,剩下的隨你!」
「總說隨我、隨我!但你哪次是隨了我的!?」徐風繞過餐桌攔住他的去路,一邊捂著胳膊一邊大聲文,「我現在就想帶你在家過夜,行不行!?」
「你——!」
看著季木霖有要瞪眼的趨勢,徐風只好強忍著心里火氣,認真盯著他的眼楮問︰「季木霖,你不敢說你愛我,但你敢說你不愛我嗎?」。
「我……」
徐風沒讓他把話說完就自顧自地說道︰「我自認為已經對你夠放縱的了,你要曖昧我給你,你不要曖昧我也接受,但你現在竟然能說出讓我把男人帶回過夜的話,你有我想過我的感受嗎?這一年多除了出差,你說我有在外過夜一天嗎?你說!」
「如果你有需要,沒必要在家忍著。」季木霖的說得十分認真。
「忍著?難道我不忍著你就開心了?」
「徐風——」
「咬痕你都介意,上床你就不介意了?」
「我介意的是你不愛惜自己,若是個正經的——」
徐風也連著三次打斷了他的話︰「****正經!」,但橫眉怒目的季木霖已經是生氣的模樣,抬手就捂在了徐風的嘴上,捏在他顴骨上的手指十分大力,推得他直往後退。
「——唔!」
而餐廳到客廳有個小台階,徐風連退三步一腳就踩空了。
「!」
「哇啊——!」
接著咚的一聲悶響,倆人疊著就摔在了地毯上。
「——嘶!」季木霖咬著牙倒吸了一口冷氣。
徐風還有些沒緩過神來,但是耳邊這一聲抽氣,卻是听得十分清楚。
雖說地毯不算太薄,可畢竟倒地時季木霖的手肘杵在了地上,而另一只手墊在徐風的腦後,兩個著力點都磕得不輕,一時間竟疼得沒說出話來,連起身的力氣都沒了。
「木霖……?」
季木霖皺眉忍著痛,此時是實在起不來身,便煩躁地吼了他一句︰「……等會兒!」
「我是想說……」徐風試探性地拖住季木霖的腰身,「要不你先趴我身上緩——」
「——趴什麼趴!」季木霖不滿抱怨了一句,然後強忍著骨痛慢慢撐起了身子,「嘶……一天到晚的,你就會給我找事兒!」
徐風躺在地上,見他要起身便拽住了他的褲腿,但季木霖眉頭擰得更緊,似是真的不耐煩的樣子。
「你剛才說的話,是真心的嗎?」。徐風仰面看著他。
「你是耳朵還沒好全怎麼著,要我說多少遍你才信?」
「所以我把誰領回來過夜都行?」
季木霖始終是不耐煩的樣子︰「如果一定要找鴨子,那就去好點的地方找。」
「那我去當鴨子行嗎?」。
「你是不是欠揍?」
「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不在乎。」
季木霖沉默地看了他幾眼,然後推開他手站了起來。
「那我明天就帶人回來。」徐風看著天花板說。
「隨你。」
「季木霖,我恨你……」听著腳步聲漸漸消失在一層,徐風慢慢地翻了個身,像個撲街的尸體一樣趴在地毯上,「怎麼會變成這樣……」
第二天周日,季木霖醒來的時候發現早餐擺上了桌,但是做飯的人卻不在家。
于是匆匆了十二個小時,再見面就真的是晚上了。
徐風也說到做到,當真是帶回來一個男人,還是個熟臉兒。而季木霖剛巧下樓沏茶,就看到了那個高大的外國人進了家門——正是他從南京回來時在電梯里遇見的那個老外。
「他就是我的愛人,你叫他‘季先生’就行。」徐風用英語向Sam做介紹。
季木霖就听懂‘季先生’這三個字的漢語,剩下的前言一概不知。
「木霖,這是——」
「記得把門關好。」季木霖打斷了他的話,然後轉身就上了樓。
「……」徐風尷尬地嘴都沒空合上。
其實他今天帶Sam過來本是想跟季木霖解釋一下咬痕到底是怎麼來的,畢竟有一個愛咬人的弟弟實在是件很悲催的事情,而且這毛病一時半會兒還不太能解決,說清楚了也省得以後麻煩,順便還能給Sam上一堂課就更是一石二鳥,何樂不為?
但顯然季木霖不想听他解釋,而且還以為他是真的‘帶’了一個男人回來‘玩兒’。
「看來他是真的不喜歡你。」Sam做出關鍵性結論。
接連被捅兩刀,徐風捂著胸口說︰「也有可能是他不喜歡你……」
「他為什麼要喜歡我?」
徐風扶額︰「咱倆還是用英語交流吧,我腦容量不夠了。」
「那你把剛才那句話給我翻譯一下。」
「就是他以為你是我Foronenight的對象。」
Sam︰「我當然不是。」
「但他不知道。」
Sam︰「他才應該是和你419之後就滾蛋的人。」
徐風沉默了幾秒,然後說︰「……我去給你拿點喝的。」
「我想喝芒果汁。」
「你當你還是小孩兒呢?」
「我是怕酒後亂性。」
徐風冷笑一聲,說︰「你也太有自信了。」
拎著一打啤酒,然後倆人上了二樓,進臥室的時候徐風特意看了眼季木霖的房門,連點光亮都沒有,看來今天睡的是真早。
——唔,晚安吻怎麼辦……?
Sam在他眼前擺了擺手︰「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
「那就不要磨蹭了。」
「你什麼時候學的‘磨蹭’這個詞?」
「我還知道一個詞叫‘慢吞吞’。」
可能是因為對疊字的把握還不夠,Sam說這次的時候並不連貫,听起來很怪。
徐風偷偷嘲笑了這個家伙的漢語,然後對他說︰「進來的時候關門。」
其實他的思考方式是關門不要打擾到季木霖,但Sam的思考方式是關門之後就可以做一些別人看不見的事情。
「看來今天晚上你的作用是發揮不了了。」徐風坐在沙發上垂頭喪氣。
「其實我還有很多作用可以發揮,」Sam很熟稔地將外套月兌下來掛到了衣架上,然後坐到沙發的扶手上,手指一邊玩著徐風的頭發一邊說,「你今天在我公司等了我三個小時,就為了讓我來氣你這個所謂的‘愛人’的?」
「早知道你忙成那樣,我就不等你了——嘶——疼!」徐風不滿地拽他的手,但這惡魔總也不老實,拽完他頭發又揪他耳垂,「你能不能手底下老實點!?」
「不能,我不想你的腦子里總有別的男人。」
「孩子,你的戀父情節有點重。」
Sam俯身湊到他眼前,看著他說︰「我尊重你,但是不代表你就是我的長輩。」
「你尊重我嗎?」。
「至少我沒有強迫你先把身體給我。」
「你強迫不了,這種想法最好是連帶著那些偏支的都消失。」
「消失不了。」Sam的口氣和他如出一轍。
徐風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卻並不覺得緊張,甚至就像是個縱容孩子的兄父那樣。
「等你真正戀愛的時候,就明白了。」他輕笑著搖搖頭。
而Sam從情商老師那里新學到了一點,那就是對追求的目標,要欲擒故縱、適可而止︰「所以今天你叫我過來幫忙,就是來看你的臥室嗎?」。
「當然不是,但今天太晚只能明早再說了。」
「你的床是雙人床,」Sam沒繼續問他到底要做什麼,然後起身向床鋪走去,「今兒晚上你是躺我身邊,還是躺我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