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你還有五分鐘!不能……再磨蹭了……」趙小三兒扯著嗓子在客廳喊,還帶點男孩子變聲期的公鴨嗓,喊到一半自己先不好意思了,後半句陡然降了好幾個調門兒。
周晚晚把頭發隨便一扎拎起書包就跑了出來,抬頭看看牆上的掛鐘瞪趙小三兒,「明明還有半個小時!」
趙小三兒也不反駁,笑著看了一眼周晚晚,然後低頭大口喝粥吃包子。
「還有半個小時,你不吃早飯了?」周晨過來拿起周晚晚的書包,把她拉到桌子邊坐下,「頭都沒梳好,你說你一早上都磨蹭什麼了?」
周晚晚咬著牛女乃杯子不,任周晨一邊給她編小辮兒,一邊嘮叨。
女孩子的早上時間永遠都是不夠用的,怎麼能跟男孩子一樣從睜眼楮到坐在桌子邊吃飯只用五分鐘?
周晨現在已經是縣文化館的正式工人了,經常借著下鄉采風的機會跑回家住幾天。所以即使不是周末也經常能在家看到他。
有周晨在,周晚晚的早飯一點折扣都不能打,必須都吃掉。
趙小三兒偷眼看了好幾眼周晚晚面前的三四個碗碟,想幫忙又怕周晨教訓,只能努力吃自己那份兒,也算是給周晚晚做個示範,替她加油了。
周晚晚計算著時間,慢條斯理地吃早飯。每天她只要吃一顆藥丸,身體所需的所有東西就都夠了,不吃飯照樣身體健康。
可是。如果她多吃幾口飯能讓哥哥高興,那她也不介意努力多吃點。
周晨把周晚晚的頭發編成兩條辮子,故意把頭頂和兩鬢邊的頭發拉松一點。「頭上梳得太緊了顯得刻板,不好看。」
周晚晚今年十二歲,已經上初一了,周晨在的打扮上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隨心所欲了。以前年紀小,出格一點也沒什麼,現在上了初中,還是隨大流比較好。
所以。他在細節上就花費了更多心思。
這個年紀的初中女學生,大部分都是頭發中分扎兩條或長或短的辮子,他也給扎兩條辮子。只是頭發稍微偏分一點點,頭頂的頭發做出幾個不太明顯卻給發型增色很多的紋理。
穿碎花布拉吉就背白色帆布書包,穿白襯衫要換軍綠色挎包,為了搭配衣服。他給周晚晚準備的書包就有好幾個。
穿白襯衫的時候要配白色回力鞋。連鞋上的半月形裝飾是選藍色還是紅色,都得搭配天當天裙子的顏色。
所以,同樣是白色回力鞋,他因為裝飾皮子的顏色有藍有紅,就一口氣給一樣買了兩雙,花了他快一個月的工資。
為什麼要一樣買兩雙?那不是還得換洗嘛!
所以,表面上看,周晚晚上初中以後穿著樸素。行事低調,實際上她每個月的花費周晨一個人的工資都不夠。
這還不算沈國棟和墩子經常性硬塞過來的零花錢。和他們出差或者托人買來的禮物。
「這以後得找個什麼樣兒的人家才能養得起呦!」李老太太半夜睡不著覺,經常跟李老頭念叨。
周晚晚掐著點兒吃完最後一口早飯,趙小三兒閑著沒事兒已經又啃了兩個大西紅柿一小盆草莓了,「這些不算飯,不佔肚子!」
青春期正拔個子的半大小子,肚子是永遠都填不滿的。趙小三兒有點臉紅地給自己找借口。
周晨給周晚晚往書包里裝了一個飯盒,「草莓,你課間的時候分給同學吃。」
家里園子產的東西,分給同學們也不會顯得招搖,又能拉進感情,周晨方方面面都為想到了。
周晚晚穿鞋出發,趙小三兒已經把自行車推到當街等她了。
小汪跑前跑後地圍著周晚晚轉悠,每天去上學,全家最高興的就是它了。
現在小汪升職了,從小學校編外看門狗變成楊樹溝公社初中的榮譽門衛,每天威風凜凜地往校門口一站,來往的老師同學都會友好地拍拍它的頭。
它再也不用像在小學時一樣,得躲著李老師,還被禁止進入校園。現在它可以在學校里隨便溜達,只要不靠近學生上課的教室,校長辦公室都是可以去轉一圈的。
趙小三兒坐在自行車上,兩條長腿牢牢地支著地,等著周晚晚坐上後座再出發。
十四歲的少年,個子已經躥到一米七,而且今年更是瘋長,一個春天加夏天,趙五嬸兒已經給他放過兩次褲腳了。
周晚晚又給他測試了一下,按這個趨勢,他成年以後的身高將近一米八八,比周陽還要高兩厘米,跟沈國棟差不多。
當年那個一定要長得比周陽高的承諾還真的實現了。
「再長下去又得做新衣裳了!娘給你上糞了是咋地?」趙二栓一如既往地一句話就能把弟弟惹毛了。
周晚晚坐上自行車,在周晨的目送下去上學了。
她剛上初中的時候,也是試圖自己騎自行車上學的。吸取小學時的教訓,如果她想要一個正常的學校生活,首先就不能每天讓哥哥們接送。
拗不過她的撒嬌耍賴,沈國棟特意從省城弄回來一輛二六型自行車,這是當時市面上能找到的最小型號的自行車了。
相對于二八型那個龐然大物,這輛二六看起來小巧多了。
但周晚晚還是騎不了。以她一米四十多的身高,柔柔弱弱的小身板兒,推著走都讓人看著提心吊膽的,哪敢讓她自己騎呀!
周晚晚也知道不行,她坐到車座上根本夠不到腳踏板,而且也沒那麼大的力氣控制這個鐵疙瘩。
最後多方妥協協商,趙小三兒力排眾議。光榮地擔當了接送周晚晚上學的重任。
這個年紀的少男少女,男女生之間的界限已經很分明了,特別是農村中學。在學校里男女生正常說兩句話的都很少。像趙小三兒和周晚晚這樣每天一起上學的根本沒有。
「囡囡是我!她不坐我的車坐誰的?!」趙小三兒可不管這些,說得理直氣壯極了。
周晚晚現在確實算是他的了,干。趙小三兒從兩歲開始就心心念念地要認,折騰了這麼多年,今年終于如願了。
這還得感謝趙小四兒。
趙五嬸兒老蚌生珠,以四十多歲的高齡,給趙小三兒又添了個弟弟。
「我就想生個小閨女。貼心又好看,每天花兒一樣在眼前轉悠,看著心里就舒坦!」趙五嬸兒抱著周晚晚又是拍又是晃。喜歡得不舍得撒手。
為了有個小閨女,她和趙五叔一番努力,終于懷上了第四胎。
前世趙五嬸兒沒懷這一胎,那時候他們家孩子多。每天操心怎麼喂飽這三個無底洞一樣的半大小子就費盡了他們夫妻的全部力氣。哪還有心思尋思什麼要個貼心小棉襖。
後來,好容易孩子們都長大一點了,又得操心他們一個接一個地娶、上學,更沒心思想別的了。
今生有了周家兄妹明里暗里的幫助,趙五嬸一家的生活有了非常大的改善。吃穿不愁了,三個兒子娶的錢早就攢夠了,他們夫妻倆有了閑心,開始謀劃著給自己找點事兒干了。
所以趙小四兒就出生了。
又生了個帶把兒的。趙五嬸兒夫妻倆又是歡喜又是遺憾。最後實在沒忍住,來跟周陽幾個商量。要認周晚晚當干閨女。
周陽幾個都不反對這件事。趙五嬸兒一家這些年跟他們相處得非常好,對也是真心愛護,多幾個人疼有什麼不好呢?況且也喜歡他們。
認了干閨女,趙五嬸兒管起周晚晚的事來底氣就足了,怕趙小三兒帶周晚晚上學惹別人嚼舌根,她還特意跑去學校跟老師們交代︰
這就是我親閨女!倆孩子除了不姓一個姓兒,跟一家孩子是一樣一樣的!
周陽也特意去了一趟學校,到了新的環境,所有可能遇到的事兒他在心里都翻來覆去地考慮了好幾遍,為了她不受委屈,這一趟他是必須跑的。
沒想到校長親自接待了他,幾乎是熱情過頭地把他請進校長辦公室,又是倒茶又是遞煙,反復保證,讓沈經理放心吧!孩子放我這兒保準兒給你們照顧好了!
沈國棟就比這位校長直白多了,「他兒子捏在我手里呢,他敢對我不好?」校長的兒子在縣糧食公司做出納,受沈國棟直接管轄。
有了校長的全力照顧,趙挺和周晚晚這對異姓親兄妹在學校里的承認度非常高,幾乎沒一個人說一句閑話。
不知道真相的,以為他們是真的有血緣的親戚,知道真相的,看看趙小三兒和周晚晚家里的幾位哥哥,也都識相地閉上了嘴。
趙小三兒學名趙挺,楊樹溝公社中學預備共青團團員,年級組考試永遠的第一名,學生干部,是學校里的風雲人物。
當然,趙挺同學的神氣僅限在學校里,回到家,變成趙小三兒的他只敢跟趙二栓耍驢脾氣,連小汪都可以欺負他。
中午放學,周晚晚一進院子就听見李老太太的嘮叨,「這新大醬就得天天打醬 子(把黃豆醬打成漿糊狀),一個夏天一天都不能拉下,要不醬就不香,來個人,端出大醬來,半碗豆瓣子,多磕磣!」
周晚晚和趙小三兒一起笑,姥姥下一句肯定就是催周陽相看對象了。
果然,李老太太接著就來了一句,「這家里再好,沒個女人也不像個樣子!就得有個女人每天操持著,那才混合(熱鬧,妥帖)!」
「姥!你快來幫我看看,我烙的油餅怎麼不起油泡兒?」周晨從廚房里跑出來沖李老太太求助。
「誒呦呦!你這孩子,誰讓你動手了?!那油餅是那麼好烙的?!你可別瞎糟蹋糧食和油了!咋不叫我吶?!」李老太太拍著大腿往廚房跑去。
周晨站在門口沖周陽笑,像個小狐狸。
周陽無奈苦笑,「我給你銼兩個帶卡槽的鋼件兒,行了吧!」
周晨一揚下巴,「不用!我學了車工了!」然後又笑,「大哥,我們文化館的籃球賽缺外援,你要是去了,我今天一準兒把姥哄迷糊了,保證她不再提給你找對象的事!」
「大哥!我要去看籃球賽!我要給你畫畫!」周晚晚跑搖周陽的胳膊,「去吧!去吧!我都好久沒跟你一起出門了!」
周陽要去參賽,一定願意帶著她,到時候她就可以有一群人體模特隨便觀察了。
間接經驗再多,也不可能有身臨其境實地觀察收獲大。周晚晚畫畫時間越長,越明白,畫畫到了一定階段,畫家注入的感情比任何技巧都可貴。
要想畫出好作品,就得先讓自己投入其中。有什麼能比熱鬧的賽場、激烈的比賽、揮灑的汗水和迸發的青春更能感染一個人呢?
周晚晚馬上就開始期待周陽的籃球比賽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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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誅己》
書號︰3606350
簡介︰重生死循環,不誅己不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