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國棟當天晚上回來,也提起了籃球比賽的事,「陽子干脆去給我們公司當外援!到時候咱倆組隊,肯定能打到省里去!跟那些熊包組隊,我都不想下場!」
沈國棟現在是綏林縣糧食公司的經理了,頭上那個「副」字拿下去快一年了。
周陽看看周晨,笑笑沒。
周晨也笑了,對沈國棟眯了一下眼楮,「就你們糧食公司那幾個矮胖子,你想帶哪個打到省里去?」
糧食公司在全縣來說都是福利待遇特別好的單位,在那里當個小干部生活就能比別人滋潤不少,雖然沒周晨說得那麼夸張,但確實是有兩個體型比較豐滿的。
這在當時的生活條件下,就算是非常顯眼的了。
沈國棟從不願意跟人打嘴上官司,而且要論斗嘴,兩個他也說不過周晨,他比較喜歡用實力。
「不服咱就練練去!」
練練就練練!周晨還真不怕他。
幾個人一起去了小學操場,全大隊就那里有個簡易籃球場。
周晚晚胸前掛個鐵皮哨子,跟做裁判。
小汪顛顛兒地跑在前面帶路。只要是出門,無論去哪,它都興高采烈精力十足。
到了小學校,正趕上向陽屯的知青也在這打球,郭克儉竟然也在里面。
「我去公社開會,路過這正好看見姜岩他們在打球,就下場打兩下。正準備待會兒去你們那蹭飯呢!」郭克儉一看見周陽幾個,馬上下場過來打招呼。
姜岩是郭克儉的同學,在向陽屯插隊當知青。
「要不咱們組兩隊。一起打吧?」姜岩也過來打招呼。在向陽屯這幾年,他們知青都想跟周家幾兄弟交往,卻根本沒機會。
也不是周陽幾個多不近人情,就是現在,他們這些知青還是會拜托沈國棟和周晨從縣里給他們捎東西,沈國棟和周晨也從不拒絕。
可是也僅止于此了,他們想進一步交往卻不可能。每次試圖接近一點,都會被禮貌地擋回來。
關鍵是周家兄弟幾個根本沒有任何需要他們幫助的地方,都是他們這些知青去麻煩人家。所以對他們的示好,周家兄弟拒絕得干脆利落毫不含糊,他們也只能干瞪眼,說兩句酸話的立場都沒有。
「不用。咱們各打各的半場。我們要進行一個選拔賽。就不跟你們玩兒了。」沈國棟理所當然地讓先來的人給他們讓出半個場地,還一點愧疚沒有地拒絕了人家。
「你們就三個人,怎麼組隊?我來湊個數吧!」姜岩招呼一起打球的知青了,郭克儉卻沒走。
郭克儉的個子不矮,跟周晨差不多,有一米八二左右,球技也不錯,農閑的時候經常來找周陽他們打球。
「咱倆一組。小二跟陽子一組,三十分一局。」
沈國棟迅速分組。他倒是想跟周陽一組,可是周晨肯定不干,他就只能主動找郭克儉了。
沈國棟說完,又跑到周晚晚身邊,一邊挽袖子一邊跟她吹牛,「等我把小二干滅火了,到時候帶你去省里看比賽!」
周晚晚拿起胸前的哨子嘟嘟嘟吹了幾下,趕他回去,「準備比賽!不許跟裁判套近乎!」
從三歲那年看著哥哥們抱著籃球在球場上摔跤開始,周晚晚就一直琢磨著給他們找幾本籃球比賽規則的書看。
書找來了,他們也看了,籃球越打越好,規則卻不肯認真記,最後把她逼成了裁判。
周晨也過來跟裁判套近乎,「二哥明天帶你去小寒山寫生去!」
嘟嘟嘟!周晚晚鐵面無私,鼓著嘴巴把哨子吹得清脆有力,「不許賄賂裁判!」
沈國棟哈哈大笑,高興得跳起來就是一個漂亮的蓋帽兒,把球扣進去又在球筐上吊了一會兒才下來,「比賽第一!友誼第二!來吧!拿出真本事來!」
這四個人確實都是有真本事的,比賽節奏特別快,攻防轉換干脆利落,戰術運用精準有效,彼此之間配合非常默契,實力也不相伯仲,比分交替上升,打得精彩紛呈。
周晚晚也馬上進入角色,全神貫注地融入比賽,腦子里全是規則條款,連打球的男知青和看比賽的女知青什麼時候圍過來都不知道。
嘟嘟!周晚晚打手勢,示意比賽暫停,剛進了一個三分球的郭克儉趕緊澄清,「我沒犯規!」
周晚晚指著沈國棟,「非法掩護!」
沈國棟抗議,指著周晨辯解︰「他沖過來的時候我給他機會避開了,我一動沒動啊!」
周晚晚指著他的腳,「你是沒動,可是你的腳張開了。」
沈國棟想了想,開始耍賴,「我不是故意擋住他的防守,我這是接應跑位!」
周晚晚一指他和周晨,「站到剛才進球時你們的位置。」
兩個人往邊線一站,沈國棟馬上沒詞兒了,周晨照著他的肩膀就給了他一拳,「讓你狡辯!」
沈國棟嬉皮笑臉地看周晚晚,「我錯了!裁判罰我吧!」
周晚晚白女敕的小手沖他果斷一指,「罰下場兩分鐘!」
「沒這規則!籃球比賽沒有這個規則呀!囡囡,你再想想,是不是記錯了?」沈國棟開始圍著周晚晚前前後後地哄︰
「我錯了我錯了!我就是逗你玩兒!真的!我下次肯定不在比賽的時候逗你了!你把我罰下場兩分鐘,我們就徹底輸定了!郭克儉那兩下子,對付一個都夠嗆!」
嘟嘟!周晚晚沖著默默叨叨的沈國棟吹了兩聲哨子,大眼楮一瞪,「不許打擾裁判!不許輕視隊友!」
周陽幾個哈哈大笑。沈國棟也跟著笑,還屬他笑得最響,「呦呦!真生氣了!想咬人不?」
「罰下場半個小時!」周晚晚沖沈國棟使勁兒一指。
沈國棟傻眼了。
最後沒有任何懸念地。周晨和周陽贏了。
在旁邊看了好一會兒的石雲這才走過來,模模周晚晚的小腦袋笑,「我們囡囡嚴肅起來真厲害!把這幾個傻大個兒指揮得團團轉!」
周晚晚甜甜地叫「石雲」,馬上變回好模式,完全看不出剛才在球場上雷厲風行據理力爭的嚴肅樣子了。
石雲跟周陽幾個打過招呼,就邀請他們去辦公室喝點水休息一下,幾個人都拒絕了。
這點強度的運動對他們來說還談不上累。而且他們隨便進教師辦公室對石雲也不太好。
石雲也不勉強,看周晚晚有點出汗,就帶她去洗臉喝水了。
石雲在二道坎小學教書兩年多了。已經成為一個合格而認真的語文老師。
今年還帶了畢業班,她工作非常認真負責,為了提高成績,每天放學後都會給跟不上進度的差生補課。
給周晚晚倒了水洗臉。又讓她喝了點水。石雲才問出她一直沒明白的問題,「剛才你讓沈國棟和周晨往那一站,他咋就知道自己錯了?」
「他站在邊線往外面移動,擋住我二哥的防守,根本不可能是接應跑位,就是非法掩護。」周晚晚認真地給石雲解釋。
可惜隔行如隔山,石雲一點兒沒听懂,「算了。這個你跟我說我也不懂!還是說點我能懂的吧!毛衣上的麻花勁兒你是怎麼織的?教教我!我給我弟弟也織一件。」
石雲的父親去年去世了,現在家里就剩她帶著兩個弟弟一個生活。她又要努力工作賺錢。又要管他們三個的吃穿和生活瑣事,非常辛苦。
即使是這樣,周晚晚卻從沒在她臉上見過退縮和苦澀。
無論生活多麼艱難,這個堅強樂觀的女孩子都像野地里最強韌的野菊花,旱也好澇也好,風也好雨也好,都努力認真地生長著,從沒放棄讓自己的開出金燦燦的花來。
因為這個,周晚晚更喜歡石雲。苦難是一個人最好的試金石,在苦難面前表現出的品質最真實,也最讓人動容。
「禮拜天你去我們家,我織給你看。」周晚晚熱情地邀請石雲。
周晚晚現在已經能織出非常漂亮的毛衣了。去年給四個哥哥一人織了一件,所有看見的人都說好,樣式好,顏色搭配好,他們穿到哪都會被人拉住問東問西。
石雲爽快地答應,兩個人說了半天話,才回去操場找周陽他們。
籃球架邊的氣氛有些微妙,靳紅梅的眼圈紅紅的,咬著嘴唇孤零零地站在一邊,手里的一條雪白的新毛巾幾乎被扭成了麻花,跟她一起看球賽的夏如月和陳芳芳在小聲地勸著什麼。
離她不遠的球場上,幾個男知青心不在焉有一搭沒一搭地打著籃球,注意力明顯都在這邊。
周陽帶著沈國棟幾個在稍遠點的地方,隨意地靠在籃球架上聊天。
周晚晚看著這個場景不明所以,石雲卻抿著嘴笑了一下。
看周晚晚他們過來,沈國棟趕緊跑,「晚上給你做豆腐腦好不好?我用小石磨磨一點豆子,很快的!再放上一點糖,你上次不是說喜歡嗎?」。
周晚晚不搭理她,這小子不分場合地逗她的毛病必須得治治!
沈國棟一點不氣餒,「明天去小寒山寫生嗎?我把帳篷也帶上,咱們順便野餐。」然後給自己拉外援,「石雲也去吧!」
石雲但笑不語,這種時候她才不幫沈國棟趟這個渾水呢。
沈國棟還要去哄周晚晚,郭克儉過來小聲笑話他,「人家一直看著你呢!你小子不會就打算一直這麼晾著人家吧?」
沈國棟看都不看那邊,「滾滾滾!別來惡心老子!」
周晨過來拉著周晚晚準備回家,對郭克儉在面前提這件事也有點不滿。
周晚晚看看幾個人臉上的表情,又看看雖然眼圈紅紅卻還是不時往這邊望的靳紅梅,馬上就明白了。
沈國棟這家伙還挺受女知青歡迎的!這次不知道他又怎麼挫人家了。
幾個人跟石雲告別,準備回家。周晚晚這才發現,小汪怎麼好半天沒圍著她鬧騰了?
周晨笑嘻嘻地給周晚晚指,小汪正安安安靜靜地趴在樹下,眼楮認真地盯著自己的爪子,一動不動。
這傻狗要是能安靜三分鐘,周晚晚就得懷疑它是闖了禍心虛了。看它這樣子,這是保持這個狀態老半天了。
「剛才它把一個蛐蛐兒按爪子低下了,爪子太大,蛐蛐兒早從空兒跑了,它還不知道,一直以為還按著人家呢。」周晨給周晚晚解惑。
周晚晚看著小汪認真的樣子扶額,這得多笨多傻才才能干出這事兒來呀!
沈國棟為了在周晚晚面前表現一回,難得去幫幫小汪,跑把它的爪子掀開,讓它看,「早跑了!別傻按著了!」
小汪看看爪子下空無一物的草地,歪了歪頭,非常疑惑,然後又偏頭看了看沈國棟,忽然嗷嗚了一聲,委屈極了,我蟲兒呢?你把我蟲兒弄哪去了?
小汪的小眼神兒太委屈生動了,所有人都看明白了。沈國棟簡直要被它氣死了,「操!你傻呀?早跑了!你找老子要什麼?」
小汪不管,它有點害怕沈國棟,又忍不住委屈,沖他嗚嗚叫,我蟲兒呢?我蟲兒呢?
沈國棟氣得甩手就走,「操!老子就是個傻逼!就不該搭理你只傻狗!」
小汪不管,跳起來就追,拖著尾巴低著頭,寸步不離地跟著沈國棟,委屈得不得了,我蟲兒呢?我蟲兒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