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叫喊,馬的嘶鳴響徹雲霄。安靜的夜就這樣被撕得支離破碎。
強烈的火光,印著哥的臉紅彤彤的。哥難看著臉色,就呆愣愣的站在原地,象是回不過神。我的心亦開始蔓延出強烈的不安。
中埋伏意味著什麼?能在自己安營扎寨的地方中埋伏,說明敵人對我軍的行軍,部署一切都了如指掌,有計策有預謀圍攻,而我軍不過是陷阱里的獵物。這將意味著此次出征錦國可能就因此而落敗,可能這十萬大軍就這樣被全軍覆滅。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龍亦軒會有事嗎?哥會有事嗎?而我這一屢孤魂又將何去何從?
想到龍亦軒會死,心里突然一陣刀絞,不能,我不要龍亦軒有事,他要好好的,好好的活著,即使會搭上我自己的性命,我也想保他周全。從小到大,第一次,有這麼想守護一個人的沖動,不顧一切的去守。護他。
一把拽住哥的手,緊緊的拽住。哥也不能有事,我同樣也要保護哥,雖然不覺得自己有多大的能耐,但就是想為他們做點什麼,希望他們能平安。「哥,快去稟報太子,快去。」我一邊使勁搖晃著哥的手,一邊將哥往主帥大營推。
哥的眼神落在我臉上,終于回醒,恍然大悟的樣子,一個轉身腳尖離地,朝主帥大營飛奔而去。飛到半路,哥猛然停下來,轉身看著我,「寞寞」欲言又止,一臉的擔憂。
我知道哥是擔心我,但是現在我更顧及他們的安全。我焦急著擺手道︰「哥,快去,大事要緊,不用管我,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哥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不忍道︰「寞寞,保護好自己,在這等我,不要亂跑,哥一會兒就回來接你。」
我點頭,示意哥放心,心里默默的為哥和龍亦軒祈禱,祈禱他們能逃過這一劫。看著哥的身影漸漸飛遠,我轉過身,義無返顧的沖向那片火海,火焰扭動跳躍如鬼魅般讓人望而生畏,空氣中已隱隱的帶著血腥的味道。
我要先他們遇到危險之前,盡量的弄清楚營地的情況,好讓龍亦軒在安全的境地內最快的做出一個決策,不求能擊退敵軍,能以最小的傷亡撤出包圍圈就好。
著火的地方象是糧庫,越是靠近越是讓人感覺窒息,我的心跳不停加速,或許是因為奔跑,更或許是覺察到事情的蹊蹺,害怕真如自己所料,錦國營中有奸細。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從峽谷的遇刺,到現在的火燒糧倉,全軍遭伏,突然涵棘國對錦國此次出征的所有情況都知道得未免也太詳細了點。現在又沒有衛星雷達,能對敵方的的一切知道得如此詳盡的,除了奸細告密,便沒有別的可能,而且我還可以肯定這個奸細絕對不是一個小角色。
大火沖天,人仰馬翻,士兵四處逃竄的,救火的,站在原地驚恐著不知該怎麼辦的,擾亂了我的視線,只覺著,人是狼狽的,物是狼籍的。
我加快奔跑的速度,奸細之事可容以後再想,當前之急是錦國沒有絲毫準備,落入涵棘的陷阱,我好怕,龍亦軒會輸得一敗涂地,我更怕他會有危險。我要在涵棘發動進攻前,控制住現場的局面,盡可能的讓大軍安全撤退,如果硬拼,勝利的希望很渺茫,畢竟人家是已經預謀策劃好的,而我們現在卻是散沙一片
然而我所有的希望卻在下一刻破滅,「殺——」這如雷鳴般的喊聲,宣告了涵棘國的進攻。黑壓壓的人潮開始從四處涌近,那明晃的刀光刺痛了雙眼。他們穿著統一的黑色軍服,看不清他們的面貌,只看見他們見到不同服色的人揮刀便殺。錦國的軍隊是措手不及,有人抵抗,有人逃跑,而更多的卻是在驚恐與慌張中被殺死。槍林刀雨,血水橫飛。只在短短的幾分鐘之內,尸體便疊了一層又一層。地上的液體,濃濃的,是暗紅色。
我停下腳步,不知所措的站立著,已經忘了所有要做的事,眼里,腦里,心里輝映的全是血液和刀影,整個場面的殘酷已經超越了我的承受能力。當有一絲感覺的時候,是一顆一顆的順著下巴往下滴的汗水,胃部開始一陣一陣的惡心,我想吐,想暈,想這一切只是一場夢,只要醒了,我不想看到的這所有就會消失掉,我第一次不敢面對現實,面對自己。
嘴里泛出血腥的味道,一絲痛楚傳遞到大腦,嘴唇破了,被自己的牙齒咬破。這不是夢,不是在我的夢中,這是沙場,這就是戰爭,殘酷而無法避免的戰爭,我正在經歷,正在見證,我不知道我算是幸運還是霉運。
腳突然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我本能的退了一步,眼神觸及,只見半截手臂森森的落在我的腳邊。象是才被砍下來一般,手指還在抽動,斷截處的肉很模糊,淌著血混著一些粘粘的固體。我終于忍不住,側身一個干嘔,胃里的食物全盤托出。
我狼狽的撐著身體,覺得天旋地轉,我好想哭,好想控訴,為什麼要讓我見到殺戮,見到這血腥的場景,我本來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紀一個普普通通的人,為什麼要讓我來到這里,讓我面臨這麼殘忍命運的。我不要,我不要這樣,我要離開,我要回家,我不要在這里。
淚水涌出眼眶,帶著臉上的汗滴鑽進唇縫,濕濕的咸味。我雙腿顫抖的奔跑著,心里只有一個聲音,我要離開,這里不屬于我,我也不屬于這里,讓我離開,讓我離開。毫無目標的跑著,面前突然出現一個龐大的物體,讓我來不及停下步子,踉蹌跌地。
一片烈焰,比燃燒的火焰更加紅亮。「赤焰!」我驚喜的低呼,立刻爬起身奔,象看到救命稻草那般高興。都說人在危險時刻發揮出來潛能是無窮的,這句話正在我身上驗證著,我不知道自己哪來那麼大的力氣和彈跳韌性,手一撐,一個跳躍竟平穩的跨上了赤焰高大的背。我不願再去思考,拉緊韁繩,「駕——」。赤焰開始奔跑,我無力的趴在赤焰背上,淚水和汗水遮迷了雙眼,赤焰帶我離開這里吧。
然而神經卻莫名繃緊,象是動物對危險的一種感知,察覺到死神在逼近一般,我驚恐的四處尋望,心里很害怕,眼楮仍舊搜索著。突然視線定格在那一點,那里站著龍亦軒和哥,後面還有一大批護著龍亦軒的將士。他們也看見了我,哥正焦急的向我揮手。
我看不清龍亦軒的眼楮,只隱隱的看到他一貫優雅的臉色,有一絲走樣。情況真的很嚴重吧,否則他不會有這般的神色,我從不曾見過的失去優雅的神色。突然,龍亦軒看著我身後,臉色失去了平衡,不知道是驚還是恐,我很訝異龍亦軒也會有這樣的表情,他到底看到什麼?
驀地,那一襲白色的身影騰空而起,朝我的方向飛來,嘴里呼喊著,看口型象是在叫我的名字。後面哥也飛身而起,臉上已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抓狂的對我喊著什麼。隨後影天盟也飛起,但是他卻是朝龍亦軒的背影叫著什麼。
可惜我什麼也听不見,因為現在的殺聲,慘叫聲,馬嘶聲已經掩蓋了耳朵。看他們的樣子,好象我身後發生了什麼事。我懷著一種強烈的不好的預感轉身望去,卻見火光朦朧的不遠處,一把弓箭已經瞄準了我。
我大腦一下空白了,呆在赤焰的背上。赤焰似乎也發覺了危險,拼了命的跑著。然而我卻一動不動,象是累了,安靜的等待著死亡的來臨,沒有任何掙扎。我可以很清楚的看見那支箭,看見它朝我射來,我一眼不眨,看著死神的降臨。
就在眨眼間,忽然一股很熟悉的氣息將我包裹,我回抱著這股氣息,身體開始墜落,猶如在跌往無盡的深淵。這一刻我閉上了眼楮,我不知道這是死亡之前的幻覺,還是死去之後的天堂。我只希望這個熟悉的懷抱能久一點,即使前面等待我的是地獄,我也不會再有畏懼。
只是一瞬,便覺重重的摔在地上,疼痛卻很輕微。我沒死嗎?我猛地睜開眼楮,那張優雅俊美的臉呈現在我面前。眼楮半眯著看我,很是無力,但依舊高深莫測,手臂緊緊的環著我。我不敢也不願去想發生了什麼。我回抱著他背的手,很濕很粘!我的淚水沒來由的往外涌,任憑我怎麼控制,還是不停的流。
我慢慢輕輕的撫著龍亦軒的背,順著粘粘的液體往上,撫著撫著,一根硬硬的箭支終于被手指觸踫。我的淚水決堤,哽著說不出話,只是痛哭,看著龍亦軒慢慢閉上的雙眼,帶著微微的笑。
我仰天一聲撕心裂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