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床上,背靠著枕頭,龍亦軒坐在床邊給我涂藥膏。修長的手指在藥瓶口和我的脖子間來來回回,輕緩而溫柔,傷口一片沁涼。我側著脖子,靜靜的看他認真的樣子。從這個角度可以很清晰的看到他長長的睫毛,一下一下閃動,墨黑的眼眸始終深邃。
旁廳里,太醫,女俾,侍衛站了一屋子,都見證著龍亦軒對我的寵愛,葉非站在最前面。其實龍亦軒抱著我進府的時候,他就出現了,一直跟在後面安排事宜,但是我卻莫名的感覺他整個人很低沉,我總是會避過他,無法與他正視,我實在不想看到他眼底的那絲情緒。
龍亦軒對我的好從不遮掩,不管有人還是沒人,人多還是人少,在乎就是在乎,他真的是一個很任性的人。
我實在不知道葉非看著這些會怎麼去想,又會以什麼心情去緬懷司蒙,他一定覺得我是一個攀炎附勢的,我感覺得出他很恨我,為死去的司蒙痛心。其實在整個事件里面,最無辜的應該就是我,莫名其妙的就要去承受和我沒有干系的事情,要去背負他們的誤解,我無言以對,甚至沒有理由為自己辯解,我常常在想南宮寞從新開始的這個人生,是不是比以前更悲劇。
龍亦軒給我上好了藥,便起身站在一旁,隨後七八個太醫圍在床邊,替我把脈,查看傷口,開藥方,然後就告退,下去抓藥,煎藥,熬藥。
太醫一走,就上來十多個女婢,捧水盆,拿巾帕,給我擦身上的血跡污漬,其他的傷口,破皮的地方都很小心仔細的處理,包扎。葉非里里外外,不停的吩咐他們做這樣,做那樣,怎麼做。
整個過程,龍亦軒都站在床邊看著,不動不語,很沉默,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發覺到他的眼神很專注。而我從頭到尾也沒有說過一句話,同樣沉默的看著。似乎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忙忙碌碌,熱火朝天,而我和龍亦軒卻是靜止的,心亦是安靜。
直到女婢要為我更衣,我看了龍亦軒一眼,正巧迎上龍亦軒的視線。對望了幾秒,龍亦軒漠然的轉身,劃出一個優雅的弧線,背影依舊那般冷傲,帶著其他的人離開了屋子,只留下幾名為我更衣的女婢。
一件白色的抹胸,一件白色的里衣,一條白色的裙子,一件白色的睡袍,四個女婢分別捧著,整整齊齊的站成一排,「太子妃,請下床更衣。」床邊還站了兩個,規矩的低著頭等我。
「我自己穿就行了,你們把衣服放床上,去旁廳等著吧。」我語氣說得平緩,似命令又不象命令,拒絕她們幫我更衣。
剛剛突然想到了腰間的匕首,這把匕首一定有問題,但是因為關系到師傅,所以我必須謹慎,在還沒有弄清楚真相之前,得盡量隱藏,最好不要讓人看見。再說我也確實習慣不了,被人這麼全方位的伺候,特別是在洗澡和換衣服這兩件事情上,我實在妥協不了。
「可是太子妃這怎麼行呢?」女婢們一听我要自己換衣服,吃驚的樣子很是夸張,你看我,我看你,支唔著,一句話說得吞吞吐吐。
「太子妃是怕奴婢們伺候不好嗎?」。一個膽子稍微大點的女婢戰戰驚驚的問出一句話,不過那聲音小得也差不多就只要她自己听得見。
「我說了,我自己穿就可以了,你們去旁廳等著吧。」我沒有多做解釋,重復了一遍剛剛的話,不冷不熱的語氣,听不出什麼情緒。
女婢們有些猶豫,但是最終還是把衣物放到床上,離開了臥房。我埋著頭,眼神渙散,久久的沒有動,心里有些怪異的感覺,驀然,自己已經越來越象龍亦軒。嘴角揚起一抹不知味的笑,慢慢的下了床。
東看西看,確定臥房沒人了,才將腰間的匕首拿出來,仔細又觀察了一遍,悵然想起了師傅,那本不應該沾染塵世卻變得落寞的身影,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眼神總是帶著淡淡的憂傷,如果說這把匕首真的有什麼意義,師傅為什麼還要給我?想到師傅千叮呤萬囑咐讓我遇到刺客的時候要把匕首拿出來防身,師傅他是不是知道什麼?又是不是在犧牲什麼?我痛苦的閉上眼告訴自己不要再亂想,我從來沒有象現在這樣希望自己所有的想法都是錯的,長嘆出口氣,緩緩的模索著把匕首藏進了包袱。
花了很長的時間,好不容易才將衣服換好,感覺全身上下都在痛,磨磨蹭蹭硬是出了一頭的大汗。我拿起換下來的衣服,真是殘不忍睹,破破爛爛還血跡斑斑的,能弄成這樣,真不知道是我太人才了,還是那些黑衣人太人才了。
走到旁廳把爛衣服交給女婢,女婢們接過衣服竟一下子就跪在了我面前。
「太子妃恕罪,奴婢伺候得不周,請太子妃原諒。」驚恐的帶著哭腔的聲音。
我頓時就傻愣住,對古代的這些規矩實在理解不了,「你們伺候得很好,你們沒罪,都下去吧。」我著實的感覺無奈。
女婢們低埋著頭,緊張的偷偷看我,也許是沒我神色有什麼異常,才安心的逐個退了出去。
我走回床邊坐下,終于感覺到疲憊,有些累,有些困了,但是又想到龍亦軒應該還會,總覺得我們還會說點什麼,也就撐著不睡,等他。
靠著床柱,無所事事,等人是最無聊的。不覺玩弄起自己的袖袍,很滑很好的面料,顏色也很好看,白得很純淨。突然來了興趣,跑到銅鏡前照照鏡子,卻驀然有些驚呆。不上一點妝,一身的靜白,長長的頭發披散,咋一看象女鬼,仔細品味卻是一派素雅,出塵月兌俗。讓我不得不再次驚嘆,南宮寞其實也真的很美。
正自我欣賞得不亦樂乎,卻銅鏡里已然出現了另外一個人。終于回來了,我默默的轉過身,看向龍亦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