璞玉 第四章   那一夜 一襲白衣  那一夜 滂沱大雨

作者 ︰ 洛虛言

第四章那一夜一襲白衣,那一夜滂沱大雨

東北男人如果不待見誰,那就會一直不理你,敬而遠之。但是,如果真的對東北男人有恩,他則會即使舍棄身家性命,在這一輩子,也一定要報完!恩怨情仇,平等視之。沒有舌燦蓮花的口才。沒有花花綠綠的腸子。玩不來厚黑城府,卻有著別樣的處世之道。直來直往。恩怨分明。這也是為什麼南方人私下里叫東北人,「東北虎」的原因。不管是褒義也好,貶義也罷。真要是將東北男人惹急了。你要面對的就真不是人那麼簡單了。你要面對的而是一頭下了山的東北猛虎。張勝利作為一個東北老爺們兒,也是這樣的性情。

自從三千在陳家出生後,張勝利一家也正式和陳家修好。勝利時不時的領著傻帶著三千就去陳家串串門。兩家一起吃個便飯,每次張勝利都不會空手,十斤香米,再或者不閹的公雞`.``。香的很。張勝利雖然慫,但不傻。他心里明白,為什麼自己的傻兒不到9個月就把這孩子生了。有的時候,他也想過把這孩子扔了,畢竟不是自己的種,但是看到傻兒,看到三千精雕玉琢的臉蛋兒。沒下去這狠心。畢竟都是可憐的人啊!老天爺給了咱這麼漂亮的兒,就知足了。這個孩子就是他張勝利的種!

一切無事,張三千三四歲的時候,就一直在陳家和浮生,富貴在一起玩。陳家老爺子看著這個孕育著仙根佛骨的孩子很是喜歡,教導起來也是別加用心。每天早上就被陳家老爺子叫起床,和浮生,富貴一起扎馬步。吃過早上飯,在自家的院子的沙地上,摹著帖。浮生摹的是王羲之的《樂毅論》,富貴是王獻之的《鴨頭丸帖》一個楷書極品,一個草書佳作。至于小三千,學的是一首宋詞,還記得陳家老爺子在木板上寫的時候,真的是入木三分,沒有絲毫停滯,婉若驚鴻,矯若游龍。深深的刻在了木板上。「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發生!」可憐白發生,蒼涼之氣,在寫這五個字的時候,瞬間迸發。三個小家伙,都忍不住的悲傷起來。

的時候,老子也教這個三個小家伙下棋,浮生象棋步步為營。一城一池的攻守也有血濺七步的慘烈。三千喜愛下圍棋,每一步都翼翼,和浮生一樣,掀得起血雨腥風。只有富貴無論圍棋還是象棋都有一副寵辱不驚的樣子。上下翻飛,你來我往。可以和陳家老爺子斗上個三百回合。

再大一些,這三個小犢子就開始在山里折騰了。富貴的牛角弓,三千的梭槍,浮生的套子。兩條武力值爆棚的守山犬。稱得上張家寨里的陳氏五絕了!張勝利也樂得清靜,隨著三千跟陳家小犢子折騰。不經摔打,就像大棚里的小花朵,永遠長不大。看著三千沒個老實氣兒。上下折騰。他隱隱覺得,他張勝利的兒子,絕對會是他們家,或許是整個張家寨最出息的那個人。

等到上學的年紀。張勝利千盤算萬盤算的把張三千送到了離張家寨四十公里的縣城學校。希望他能考上遙不可及的大學來光耀門楣。正巧的是二哥浮生也在縣城的讀書。大哥富貴則因為某些原因留在了張家寨。不知何時,最聰明的大哥,竟然開始傻笑起來,像極了三千的母親。就像張家寨的男人女人都覺得三千媽是傻子一樣,也開始陳家的老大,是真傻了!只有二哥浮生,和小三千知道,大哥富貴是已經達到了大智若愚的妖孽境界了,這種境界,三千和浮生,即使是騎著千里馬也趕不上了!

在陌生的環境里,小三千沒覺得寂寞,畢竟二哥浮生和他在一起,雖然學校不在一起,但是還好,離得不算遠,可以吃在一起,住在一起。二哥浮生的英語不好,怎麼學也學不會。但是數學確實嗷嗷叫的!小三千是個機靈的孩子,各科成績都還不錯,有希望擠進重點高中。三千如何想辦法,浮生的英語就是沒有提上去,倒是三千的數學在浮生的嚴加管教下有著長足的進步!

今天從早上開始就陰沉沉的,烏雲把天壓的極低,壓的讓人都喘不過起來,三千坐在教室里,這一天沒由來的心煩意亂,這可是以前從來沒有出現過的事情。「可能是今天的天氣不好吧?」三千用力甩甩頭,試圖認真的听課。忽然狂風大作,天空翻滾著一聲炸雷。震耳欲聾,教室里的女孩子嚇的尖叫起來。講台上的老師也不禁一震,隨後維持著秩序。就在這時,教室的門被一個人強力的推開,三千定楮一看,原來是二哥陳浮生。陳浮生的臉蒼白的厲害。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低沉的對三千說︰

「三千,你媽跳河了!」

三千愣在了那里,不知所措!好像過了很久很久,三千突然抱頭大聲哀嚎著。

「啊!!!!!!!!!!!」

陳浮生走到三千面前,沒看班上的老師和學生一眼,啪的一聲,給了張三千一個嘴巴子!

「哭什麼!!!走,回張家寨……」

三千看著陳浮生,不顧自己腫起來的臉,起身,用衣服抹了抹臉上的眼淚,跟著陳浮生跑出了教室。跑出校門那一刻,狂風暴雨,呼嘯而至。兩個人誰也沒顧得上擦一把雨水,徑直的往張家寨跑去——

張勝利早上起來看看陰沉沉的天,決定今天不上地,在家陪傻兒。吃完飯,和兒看著家里新買的電視,傻兒看不懂,就是好奇的盯著屏幕,不悲不喜。九點多鐘,家里突然闖進來了一個一身黑色西服的男人。

張勝利趕忙起身,迎上穿著黑西服的男人︰「兄弟,你來這干啥?」

黑西服看都不看張勝利一眼,隨後一揮,就將張勝利打翻在地。徑直走到傻兒面前恭敬地對傻說︰「二,家主讓您回去。」

張勝利掙扎的爬了起來,踉蹌的走到黑西服男人面前,用瘦弱的身體擋住了自己的傻兒︰「你想干什麼?我告訴你,馬上滾出去!不然我就不客氣了啊!」

黑西服不耐煩的又揮了揮手,張勝利又應聲的倒了下去。

傻兒溫柔的看著這個瘦弱的男人,在十幾年的沉寂中,開口了︰「勝利,你是打不過他的,別再掙扎了,是我對不起你。你只要靜靜的听就好。等事情了,我自會跟你解釋。」

張勝利的傻兒,眼楮里透著凜冽,寒光頻閃,再也不是張勝利十幾年里眼中的傻兒了。而是李家上代家主李滄浪的二——李蘭芝。

「都十幾年了,你們千辛萬苦終于找到了我。也真是不容易。楊功國」李蘭芝諷刺的對著穿黑西服的男人說道。

黑西服男子,楊功國,沒有理會李蘭芝口中諷刺的意味,繼續面無表情的重復剛才的話︰「二,家主讓你回去。」

李蘭芝冷笑道,「讓我回去?難道是他良心發現,準備把我們李家的家業還給我?楊功國,你回去問問刑天帝,當年他暗地里聯合陸悲鴻,暗殺我和青鴻。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奪取了李家和陸家的家業,晚上你們就能睡安穩麼?」

楊功國這次沒有重復,冷淡得對著李蘭芝說︰「當年家主在傾盆大雨中,給了我一碗熱飯,那時那刻,我就決心跟著他,無論他要我上刀山下火海,還是要我喪盡天良惡貫滿盈。我都不皺一下眉頭,盡心盡力去做,吃著那一碗熱飯,我告訴我自己,楊功國,你就是他刑天帝的一條狗。」

李蘭芝笑了,沒有緣由的笑了。她清楚的認識到,面對楊功國,她沒有任何勝算,因為她面對的不是人,而是一條對主人忠心耿耿的狗,何況還是一只身手了得的狗。

李蘭芝解月兌似的對楊功國說︰「你回去告訴刑天帝,讓他安心的做他的李家家主吧。我是不會回去和他爭的,十幾年了,要和他爭,我早就回去了。也沒有那個心思,我現在只想安安穩穩的的在這個小山村和這個男人好好的過日子。」

楊功國依舊冷冷的說︰「二,只有死人,才不會,才不會回去。」

李蘭芝靜靜的盯著他︰「這是他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楊功國恭敬的說:「這是我的意思,家主只說讓我接您回去。」想了想又接著說道︰「我不知道這個家里的男人和孩子還活著。」

李蘭芝淡定的看著楊功國︰「你回去吧,我知道我應該怎麼做。不過你也要信守你的承諾。」

楊功國向李蘭芝鞠了一躬︰「放心。」轉身離開。干淨利落,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

楊功國離開後,李蘭芝眼楮里露出了一絲悲戚,將張勝利扶到椅子上,溫柔的對著張勝利說︰「勝利,這十幾年真的是謝謝你。」

張勝利張口要問,就被李蘭芝用手捂住了嘴︰「你听我說就好。」

「我叫李蘭芝,是一個大戶人家的二,這個家有多大,是你怎麼想也想不到的。我22歲那年,嫁給了一個門當戶對的男人,他叫陸青鴻。但是婚後沒多久,在回娘家的路上,我們遭遇了事故,他被人一槍打在心髒上,卻憑著毅力,將車開進山崖,幫助我逃了出來。我一路北上,一直裝瘋賣傻,到興安嶺後,意外的發現我懷孕一個多月了。在我六神無主的時候,就被買到了這里,和你結了婚。我知道你很清楚三千不是你的孩子,但是你卻當他是親生兒子來養。寵著他,供他上學。我真的是非常非常的感動。」

「你應該听到了楊功國的話,所以我不得不離開。我希望你能好好的照顧三千,讓他平平安安的長大成人。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別讓他知道這些事。好麼?」

張勝利重重的點了點頭。從被捂著的嘴里含糊不清的嗯嗯呀呀。

李蘭芝看著這個照顧她十幾年的男人,眼里滿是溫柔,眼角緩緩的溢出了眼淚,輕輕的吻上了張勝利的嘴唇。然後一個手刀,將張勝利打昏。堅定不移的走向了村子外面那條不知流淌了多少年的額爾古納河——

在去往張家寨的路上一個車也沒有,三千和浮生只能冒著大雨跑著跑著。一路上,三千不知道摔了多少個跟頭,不知道被浮生拽起來多少次。就一味的往張家寨跑。

等三千和浮生跑到張家寨的時候,夜已經深了,看著家里的燈還亮著。一口氣跑到了家門口,猛地推開了門。三千跟陳老爺子一家打過招呼後,看到跪在地上,一身白衣的父親,和躺在父親面前那個面容俊美安詳的女人,一跪不起。

那一夜一襲白衣,那一夜滂沱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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