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宇臣愧疚完,又想到他來這里的目的,他猛地抬頭,「有件事很嚴重,你一定得知道……」
他將徐士文酒後吐的真言迅速的說給她听。
她抿唇瞪他,喃喃低語,「不可能,不可能的!」她連忙轉起身,對門外叫喚,「小雁!小雁!」
「砰」地一聲,小雁飛快的開門進來,不是她太急,而是少夫人跟害死飛哥的表少爺單獨處在一室,她緊張死了,她可是答應過少爺要好好照顧少夫人的。
「小雁!」黎亮亮臉色蒼白的抓著她的手,心急如焚的問︰「是真的嗎?少爺跟沈雷是到北棘沙漠去了?」
小雁驚愕,但眼眶隨即一紅,「少夫人怎麼會知道?只有大院的少數總管跟我被交代……」
她倒抽了一口氣,「為什麼?為什麼不阻止他們」
她哽咽落淚,「少爺想討你開心,他舍不得你天天難過,徐士文告訴少爺,飛哥來自北棘沙漠中海子湖的碉堡聚落,少爺去詢問許多識馬的人印證這一點,飛哥脖頸的白色馬鬃確實是那里獨有的。」
「可是他去那里會死的,那些識馬人也知道的啊!」
「他們勸了,可少爺不听,少爺本來想自己一個人去,沈雷硬是要陪……」
「天啊……」她難過的跌坐在椅上。
北棘沙漠,又被稱為「魔鬼域」,那里高溫風大,經年累月下來的風蝕讓岩壁成了陡立的殘丘,白日陰森恐怖像座迷城,入夜後就狂風大作,飛沙走石,再加上聲音在其中流竄,就像狗吠狼嚎,相當恐怖,讓人慌亂奔走之余迷失方向,最後沒了食物及水,慘死其中。
就算幸運穿過沙漠,要到西部邊緣的海子湖也還有一段距離,「海子」指的是咸水,不能飲用的,屆時,能否有飲用水可撐到那里,還是個問題。
而碉堡聚落,根本是個封閉型的隱居處,要進入還得經過流動的沙丘,一個走錯,人跟馬都會被流沙吞沒。
多年前,幾名隱居聚落的武功高手為了尋恩人之子,花了近月余時間,才騎馬越過沙漠,在尋到恩人之子後,就在一處桃花源定居,他們所騎的幾匹馬生下犢馬,其中一匹就是飛哥,而教她武功的老婆婆就是那群武功高手之一,因一些摩擦與好友們離居,帶著飛哥來到晶山鎮,見她喜歡,才轉送給她。
其實在那處桃花源就有許多像飛哥一樣的馬匹,只是這些事外人並不知。
她沒想到祖紹威會去做那麼危險的事,雙手摀著臉,不知所措。
這時,張宇臣開口了,「你追上去吧,這里到棘北沙漠至少也要一個月,若老天爺垂憐,也許會有什麼事困住他們,畢竟我那傻表弟有顆善良的心——」
「可是少爺已去一個月了。」小雁忍不住提醒,差一個月的時間,少夫人怎麼追呢?
黎亮亮很快的拭去淚水,急急的看著小雁,「快幫我準備簡便的行囊,吃的喝的還有錢跟馬,快!」
「好,好,我快,我還得準備我的包袱……」小雁拭去淚水。
「不!你不可以去。」她道。
小雁又哭了,「少夫人?」
她搖頭,淚水又落,「對不起,可是我要很快到紹威的身邊去,我無法照顧你。」
小雁淚如雨下的頻點頭,「知道了,我馬上去準備,我也會天天為你們祈禱,請少夫人一定要將他們帶回來。」
她轉身往房門走,突然听到外面傳來不小的喧嘩聲。
「這里,少夫人在書房里。」
「各位,請往這里走,這里……」
「怎麼這麼吵?」小雁邊說邊開門,頓時傻眼,「少、少、少……」她口吃了。
看小雁這奇怪模樣,黎亮亮跟張宇臣也連忙走上前去,這一看,兩人也呆了。
祖紹威跟沈雷正由幾個中年男子及幾名年輕漢子合力給搬了進來,除了眼楮外,完全動彈不得。
黎亮亮最先回神,急忙靠近已經直挺挺站立在書房的祖紹威及沈雷,兩人的眼楮一直眨呀眨,就是沒開口,「他們到底怎麼了」
「先別急,少夫人,少爺跟他的隨侍只是被我們點了穴,身子動不了,也開不了口,但全身毫發無傷。」開口的是一名扛著大刀的黝黑大漢,像是江湖人士。
「這是怎麼回事?」她直覺要去解開兩人的穴道,但一名老婆婆突然走到她面前,擋在她跟祖紹威之間。
「少夫人,老太婆年紀大,你別嫌我多嘴,這馬死了,也許能再世為人,但你這丈夫死了,尤其是像少爺這樣的好人,你是打著燈籠也無處找了。」
「老太婆,別唆唆的,退下!退下,」一名白發老爺爺又擠開老婆婆,笑咪咪的看著她,「少夫人,你一定很混亂,其實我們這些人都曾經受到少爺的幫助……」
「我來說,我是少爺第一個遇到的人,少夫人,我在和美小鎮開茶店,巧遇少爺上門時,我簡直樂壞了,我能開茶店成親生娃兒,都是我在當乞兒時,他給我一大筆銀兩——」
「走開啦,講太長了,總之,他遇上少爺這恩人,知道他帶了這個叫沈雷的就要去魔鬼域,這是自殺的行為啊!」一名粗漢子又跳出來說,每個人听到這里都用力點點頭。
「我們這些人的事都跟這乞兒差不多,自然極力攔阻少爺,可是少爺去意甚堅,竟然偷跑了。」
「後來,換我們遇到少爺,知道他們主僕要去魔鬼域,也努力制止,但他執意要去,沒想到這些人……」該名少婦指著另一邊的老老少少,「全不放心的丟邊的活兒,追過來了。」
「我就點了少爺的穴,讓他動彈不得,但沈雷會武功,我們打了一場,他輸了,我干脆兩人全都點了穴。」發言權又回到拿著大刀的黝黑大漢上。
「所以,我們一定要親自送他回來,一路盯著。」
「這些人不放心,大伙兒也不干活了,說要親自將少爺交給少夫人,讓少夫人日夜盯著,畢竟疼老婆行,不能玩命啊。」
「就是就是,馬重要,人更重要。」
「沒錯,有馬陪,少夫人就開心?笑話,少爺死了,少夫人不就要孤單過一生了嗎?」
嘰嘰喳喳、嘰哩呱啦,這些人一人一句,實在很吵,但在黎亮亮听來卻像極了天籟,原來是這些人救了紹威。
「嗚……」她突然痛哭出聲,「謝謝……謝謝你們,謝謝……」她忍不住彬下。
「少夫人!」
「您、您別跪啊!」眾人嚇壞了,也一個個急急跪下,瞬間除了被點穴的祖紹威、沈雷外,全都跪了一地。
就連張宇臣也在尷尬的東看看、西看看後,不管膝下有無黃金,跪了。
祖紹威眼眶紅紅的,他知道自己做錯了,他太輕率了,但可不可以有人先解開他的穴道,讓他抱抱最親愛的妻子?
沈雷的眼神與他對上,兩人心有靈犀,他也想抱抱哭得淅瀝嘩啦的小雁。
「不,讓我跪,你們每一位都值得黎亮亮來跪,謝謝!謝謝你們將我的丈夫帶回來,謝謝……
謝謝……」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感謝著。
張宇臣再左看看、右看看,正好對上表弟的眼神,畢竟也曾是最親的好兄弟,他完全能讀出他的「目語」,他輕咳一聲,站起身來,「呃,我想我們大家需要出去,我的表弟想跟我的表弟妹私下相處,好好的說些情話……不是,歉意的話?」
他看著祖紹威再眨眨眼,他又道︰「現在立即出去……不對嗎?」
祖紹威再用力眨眨眼。
「解開他的穴道。」這句話是親親老婆說的。
祖紹威差點感動的要哭了,這一路讓人扛來扛去,吃喝拉撤全讓這些人伺候,他已經快消受不了了。
帶刀大漢很快解開兩人的穴道,眾人也一一退出去。
祖紹威開口的第一句話是,「小雁、沈雷,好好招待我的恩人們。」
「當然,少爺,當然。」小雁哭個不停,最後讓沈雷拉了出去,緊緊的抱在懷里。
那些恩人們看懂了,笑咪咪的拍手,「在一起!在一起!」
笑鬧聲漸行漸遠,屋內,祖紹威、黎亮亮終能安靜的獨處。
祖紹威好抱歉、好愧疚,又見她臉色泛著青白,無聲的淚水淌下粉頰,他的胸口就一陣發疼。
他想靠近她,他想擁抱她,但她那雙讓淚水洗過的水眸先是竄了小火,接著冒出熊熊大火,他上前兩步後,不由得止步。
黎亮亮喉頭像被梗住了,眼楮一陣酸澀,不停的落淚,她好生氣!
終于,他嘆了一聲,勇敢的走上前,將她擁入懷里。
她痛哭出聲,「嗚……你這個笨蛋,不許再做那樣的事,有些人事物是無法取代的……」
「對不起。」
「對不起」她突然推開他,惱火的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多害怕?你知不知道我的腦海里已經在想著,要怎麼樣才能以最快的速度飛奔到你身邊?你知不知道我好害怕不能在那片沙漠里找到你?」她說到後來,忍不住握拳搥他的胸。
他再次將她攬入懷中,輕聲安撫,「噓……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想替你找另一匹飛哥。」
「飛哥是獨一無二的,就算你找來一匹與它長得一模一樣的駿馬,它也不會是我的飛哥,我的飛哥已經成了真正的飛馬,在天空飛翔了……」她貼靠在他的胸膛,說到後來都成了低語。
他低頭在她額間啄上一記,「我知道,我都知道了……」
這一晚,天空飄下第一場瑞雪。
但祖家大院非常熱鬧,比大過年時還要熱鬧,祖紹威大擺宴席,宴請那些「押」著他回來的大恩人們,原想悄悄離去的張宇臣也是座上賓。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小兩口寬容的原諒他,同桌享用美酒佳肴。
但徐士文的待遇就沒那麼好了,在逃往官道時,被押入牢門,與蟑螂老鼠為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