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翌日,祖紹威陪著黎亮亮將飛哥埋在後山湖畔,靜靜陪伴她許久,再處理大院的事務,轉眼又近黃昏。
此刻,在夕光霞影映照的客房內,當祖紹威告知將安排他住到客棧後,一腳裹著紗布,臉上也有擦傷的張宇臣立刻開罵。
「你見色忘友……不,你是怕妻的懦夫,就因為那匹老馬死了,我就得搬出去,讓那女人看到我不會難過?我可是你表哥!」他氣炸了,完全無法接受。
剛說完,就見祖紹威全身散發出怒火,讓他氣焰頓時消了一半,悻悻然道︰「那好吧,去可以,但我要錢。」
他兩眼森冷的看著他,「終于說出口了?」
他一愣,臉上有被看穿後的困窘,「什麼意思?」
「表哥故意鬧出這麼大的事,不就是為了這個?」
張宇臣吞咽了一口口水,說不出話來。
祖紹威走到他面前,冷聲道︰「你來的時候,我跟亮亮為了龍駒的事忙得人仰馬翻,無暇顧你,你雖然可在這里白吃白住,但這不是你要的生活,你要賭、要色,這里兩者皆無。」
「我、我……」
「你待不下去,偏偏我又沒什麼表示,忙得不知時光飛逝,早過了與你說好的一個月期,」
他嚴峻的語氣背後蘊藏著風暴,「所以,你得想辦法讓我迫你出去,也才能理直氣壯的向我要錢。」
自己的意圖全被看穿,張宇臣嚇得瞪大眼。
「我錯了,大錯特錯,我的心軟造成了亮亮昨日的心痛,還有接下來的悲傷……」祖紹威其實更氣自己,他知道表哥需要大筆的錢,他卻忽視了這一點。
他咬咬牙,從袖口拿出一大迭銀票放到桌上,「最後一次,這是買斷兄弟情的價碼,日後,再見也當作陌生人!」語畢,他甩袖步出房門。
張宇臣驚愕的看著桌上那一大迭銀票,上前翻看,這金額比他想象的要多上數十倍……
他突然感到羞愧,他沒想到在祖紹威的心里,他們的兄弟情竟值這麼多。
他的盤算表弟都猜到了,惟一不知情的是這是徐士文獻的計,他該不該跟他說?但這一說,連最早的算計也得全盤托出……
想了想,張宇臣終究怯步了,悶悶的叫小廝整理好行囊後,隨即前去另一間客房找了徐士文,沒想到,他也整理好行囊了。
張宇臣蹙眉,「你要走了?」
「嗯,我打算先進城里住一段時間,等亮亮需要我時,我再回大院。」
「不會有那麼一天,她的心全在紹威身上。」他眼楮可沒瞎。
徐士文神秘一笑,「難說,你呢?你的小廝怎麼也背了行囊?」
張宇臣將祖紹威說的話轉述給他听,听得他眼楮都亮了,樂不可支的道︰「那我們一起離開吧,也住一起,表少爺可別忘了,還有東西沒給我。」
貪婪的嘴臉!張宇臣突然有些害怕,他無恥要錢時也是如此丑陋嗎?他向他點個頭,「我知道了,但我先走,我們別一起行動,免得別人起疑。」
「好吧,但表少爺別想先溜,免得我管不了自己這張嘴。」
他點點頭,與小廝先行離去。
徐士文則跑去跟祖紹威及黎亮亮演了一出戲,說他看見黎亮亮那麼難過,他也難過,打算先離開祖家大院,到賀蘭城小住,住蚌幾天就回老家去了。
黎亮亮沒挽留,現在的她對什麼都無心,仍陷在深深的悲傷里,先行回房了。
徐士文可沒有錯失機會,對著祖紹威嘆道︰「唉,要是像龍駒那樣,飛哥也有兩匹就好了。」
祖紹威愣了一下,隨即陷入沉思。
徐士文沒有多留,先行離開了,但他相信他丟下的餌,聰明的祖紹威已經咬下,他要做的就是等著他來找他,畢竟,他跟黎亮亮是青梅竹馬,飛哥的來處,他可是最清楚的!
張宇臣已經被踢出祖家大院,接下來就是祖紹威……他猙獰一笑,再過不久,大院跟黎亮亮就全屬于他了。
黎亮亮變得很不快樂,話也少了。
自從飛哥被埋在後山湖畔後,她常一人獨自坐在湖畔,也卯起勁來清掃飛哥曾待過的馬廄,再不,就是看著在柵欄里奔馳的馬兒發呆。
祖紹威獨自處理大院的大小事,龍駒的馴服工作雖然已可交由甚他馴馬師,但他仍然忙碌,只能從忙碌中努力的找出時間,陪在她身邊。
這樣的情形持續半個月後,祖紹威突然變得更忙,一整天也見不到人,只有在夜晚時,才能勉強與她相擁而眠。
幾天後,祖紹威找了一些副總管談了些話,離開議事廳時,每個人表情都很凝重,連小雁都被叫了進去,再出來時,雙眼都哭腫了。
這讓她在伺候黎亮亮時變得心不在焉,但黎亮亮太沉浸在失去飛哥的思緒里,沒發現她的異狀。
夜已深沉,黎亮亮躺在床上,仍無睡意。
晚歸的祖紹威在梳洗沐浴後,步入寢臥,一如過去這段日子,他月兌鞋上床,溫柔的將她擁在懷里,輕輕撫著她的背,但不同于以往的是,他不是靜靜的看著她闔上眼眸睡去,而是開了口,「我明天要出一趟遠門。」
她愣了愣,想也沒想的就從他懷里坐起身來。
他最近總忙到睡前才見得到人,倒是梁梅秀三天兩頭就過來,打著想買馬兒的名義要見他,那眼里的期盼是那麼明顯,顯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可惜的是,她也踫不到祖紹威,黎亮亮看得出來,梁梅秀很失望,再從失望變絕望,她也許以為祖紹威在知道她走得這麼勤後,應該會趁機拜訪茶坊,但祖紹威一點動靜都沒有,她便知道他對她已沒有意思了。
「忙生意的事嗎?」她只能這麼問,應該跟梁梅秀沒關系吧?
「嗯,所以家里的事你得多擔待了。」
她暗暗的松了口氣,「要我跟你去嗎?」
「不,你留下,家里總要有人當家。」
「好。」她柔順的答。
「你……可以嗎?我好想你。」黑眸里有著赤luo的**。
她咬著唇,點了點頭。
不久,兩人袒裎相見,他在她的身上烙下一個又一個的吻,她的美眸氤氳著**,誘引他更激狂的渴望,用他的唇、他的手一寸一寸撫觸著她,一次又一次帶領著她陷入歡愉狂潮。
這一夜,祖紹威相當放縱,一再誘哄她響應,讓她最後是疲累的在他懷里沉沉睡去。
天甫亮,房門打開了,祖紹威走了出來,門口,沈雷跟小雁已經候著,小雁的眼楮腫得跟核桃沒兩樣,顯然大哭過。
「沈雷,你可以不去。」祖紹威一直知道兩人之間有感情。
「不,我是少爺的隨侍,只是沈雷有一個請求……」他羞澀的看向小雁,「如果我們能平安回來,請少爺讓我跟小雁結成夫妻。」
聞言,小雁差點又哭了出來,但她不能吵醒少夫人,只能拚命忍住。
「一定。」他承諾,如果能回來。
「謝少爺。」
他點頭,再跟小雁叮嚀,「你要好好照顧少夫人。」
她用力點點頭,但難忍的淚水還是落下,「少爺真的不跟少夫人說嗎?畢竟少爺是為了少夫人才……」
「不能說!如果,我只是說如果,萬一我們沒回來,她不知情比較好。」她才能好好的過後半輩子,他很清楚這一點。
她拚命搖頭,哽咽的道︰「不會的,你們一定要平安回來,拜托,一定要平安回來!」
祖紹威跟沈雷這一去就是一個月,黎亮亮痛失飛哥的心也漸漸平靜下來,她將它放在心里,彷佛它仍陪伴著自己。
事實上,身為祖家大院的少夫人,祖紹威這一離開,她也沒有太多時間可以悲傷,忙碌也是好的,至少轉移了不少注意力。
不過今日,祖家大院來了一個她最不歡迎的客人,即使她拒見,但他厚臉皮賴著不肯走,不得已,她只得見。
黎亮亮放下手上的賬本,瞪著看來清瘦不少的張宇臣,但不管他是胖是瘦,他一出現,讓她腦海立即浮現飛哥當日跪跌斷腳的一幕,她喉頭一縮,壓抑月余的怒火急遽涌上,讓她胸口像被什麼堵住般難受得緊,她雙手扣住桌沿,就怕自己克制不了怒氣,一掌劈向他。
「你要說什麼快說。」
「我……紹威給了我一筆錢,我因為一個原因,必須分一些給徐士文……」他支支吾吾的說。
「那是紹威給你的錢,你要給誰是你的自由,我不想听,請你出去!」她氣沖沖的快步走向他,要將他拉出去。
沒想到,張宇臣竟然開始跟她繞起桌子,左閃右躲的,一邊急著道︰「不行,我還沒說完,我一直覺得他像在算計什麼,無法安心離開,所以緊扣住錢不給他,加上我又听到紹威出遠門快一個月,這不像我認識的紹威,你這麼傷心,他不會丟下你的。」
「他是去談生意!」她眼眶紅了,不想回想飛哥是怎麼離開她的。
黎亮亮火冒三丈的一個飛掠,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就要將他拖向門口。
他用力掙扎著想甩開她的手,「我今天早上把錢給徐士文,還故意跟他喝酒,或許是太開心,他酒愈喝愈多,最後終于不小心透露了些事。」
她咬牙切齒的低吼,「我不想听他說什麼,我看到你就討厭,本以為可以忍一下,但我錯了,出去!出去!」
「我要說的話真的很重要!」他及時的單手扣住書櫃,撐住自己被拖往前的身子。
「你真要逼我殺你嗎?」她一手倏地握拳,想揍人了。
「其實,龍駒會生病是我買通大院里的一個小奴才下藥的,他在月前就罪惡感深重,以回鄉為由,沒在大院工作了。」他蒼白著臉,急急的說出實話。
「你說什麼」她難以置信的放下拳頭,瞪著他。
「那是一種很特別的藥,會使馬匹虛弱,但不會一命嗚呼。」
「這應該被原諒嗎?」她用力甩開他。
他踉蹌一下,好在站穩了,「不應該。」他頭愈垂愈低,羞愧的道︰「看著表弟給我的那些銀兩,足夠我優渥的過到下半輩子,我就感到無地自容了,我的表弟是爛好人,明知道我做了傷透你心的壞事,他還對我這麼好。」
「你!」黎亮亮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好恨他,但祖紹威卻待他那麼寬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