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之後,在孫木頭和胡亮的多方周旋之下,青兒和公孫才終于再次走進女牢,見到了果媽媽和雲娘。
青兒只看了一眼,就扭過頭不敢再看,咬著袖口哭得渾身亂顫。
那景象就連公孫看了也覺得觸目驚心,實在是……太慘了!
昏暗中看不真切,只見雲娘和果媽媽躺倒在一片血波之中,公孫搶步上前細查,二人手、胳膊、袖口全是血,手已經血肉模糊,不知廢了沒有。
尤其是雲娘,臉白得像糊了一層紙,全沒半點血色,身上卻血跡斑斑,皮開肉綻……
人已經打成這副樣子,卻連大夫都不給請,也沒有任何的藥物……公孫不由滿腔憤懣,氣得雙手直打哆嗦。
他自幼長于公門,見得也算不少,但若不是江洋大盜殺人無數,或是忤逆弒父殺母這種民憤極大的,何至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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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婦人犯了什麼大逆不道的罪行竟遭此重刑?
公孫微微搖了搖頭,也顧不得什麼男女大妨,細細給二人查看過,果媽媽的傷不算重,只是雲娘……
公孫不由微微皺了下眉頭,她的傷很怪。
身上的鞭傷極重,卻沒有傷到筋骨,更不可思議的是拶刑竟未弄斷一根指骨,這簡直就是奇跡!
公孫見二人都是皮肉傷,心里有了底,招呼李大娘和青兒幫手,不多時已將二人的傷口收拾妥當,又給李大娘留下了許多外傷藥。
青兒看著這一切。覺得都是自己闖下的大禍,深深地羞愧讓她根本沒臉說話。
等一切安頓好,公孫又向果媽媽細細問了復審時的情形。果媽媽強撐著精神答完問題,又向青兒笑笑︰
「都怪我沒事先交待好雲娘,她就是那個硬脾氣!和當官兒的死扛,能有什麼好果子吃?不值得!青兒放心,經了這一回下回就開竅了,你別難受……」
青兒沒听果媽媽把話講完,忽然扭頭就往外跑。跌跌撞撞跑到一個小巷子里,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她把頭埋在兩只胳臂里。反反復復發誓一樣的只重復一句話︰
「沒有下回了!沒有下回了!沒有下回了!……」
沒知哭了多久,直到哭沒了眼淚,青兒擦干臉,蹲在樹蔭下等公孫出來。她知道有太多的問題要問。可是她沒臉再呆下去,果媽媽和雲娘都是她害的!
她居然白痴一樣相信官府!
不多時,公孫遠遠的快步走,青兒忙迎上前細問。
公孫臉色發青,忿忿不平地轉述了堂上的情形。原來受刑的還不止雲娘和果媽媽,連肖大夫也被掌了嘴!
肖大夫上堂之後一句話沒說,先上來被掌嘴十下,罪名是作偽證!嚇得他當堂翻供。指認閻員外是被毒死的。果媽媽也是一受刑就認了罪,唯有雲娘死不招認。受刑最狠。
公孫說完長長吁了一口氣,嘆道︰
「我幼年長在公門,今天才算是開了眼界!青姑娘,我願同你一起去西京告狀,這樣的官員必須法辦,不然涼州的百姓太苦了!」
青兒听了公孫的話卻沒有任何反應,她的心已如死灰一般,哪里還敢相信官府?
再說,以雲娘和果媽媽的身體,也沒法熬過西京的拷打。畢竟連公孫都說過越衙告狀挨打是「正常」的。
就算為了活命可以拼一下,可人證呢?肖大夫還會同意去西京作證嗎?就算西京傳喚他上堂,不得不去,也備不住不像今天一樣翻供!
說起這個,青兒想到她還欠肖娘子一個道歉。她沒臉一個人去,硬扯上公孫陪她一起去探望肖大夫。
青兒沒臉見肖娘子,可公孫是個男人又不方便出面,她只得厚著臉皮敲肖家的大門。
敲了半日沒人應,青兒反又有些失望,她突然又想見到肖娘子,哪怕被她打一頓,或是罵一頓,可能心里反而能舒服點兒。
可偏偏不在家!
青兒長嘆一口氣,沒精打彩地轉身往回走,卻被公孫攔住,她疑惑地看著公孫,順著他的眼神看去,正對上肖娘子。
她一時沒反應,結結巴巴地說︰「我……對不起肖大夫……那些當官的不講理!我是說……我錯了,我給你道歉!」
只听肖娘子冷冷地問︰「你有什麼錯?」
青兒抬頭迎上她忿恨的目光,一咬牙說道︰
「我真的沒想到昏官竟這麼不講理,話都不讓說就打人……反正說一千道一萬全是我的錯,我不該把肖大夫拉下水!現在我就站在這兒,要打要罵任你處置!」
「該挨打的不是你,而是外子!唉,我沒想到他竟如此軟弱,竟然在公堂上冤枉好人!是我們對不起你!我已經罵他了,不知這案子還有沒有回轉的余地?要是能再上一次堂,他會實說的!」
青兒聞言愕然,傻愣愣地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倒是公孫在一旁溫聲道︰「我們要去西京越衙告狀,到時只怕還要請肖大夫主持正義。不過肖娘子請放心,西京牧姜大人素有賢名,不會再出今天這種事了。」
肖娘子聞言讓他們稍等,轉身回屋,不一會兒拿出兩頁紙交給青兒,說道︰
「這是外子那晚出診後寫的醫案副本,你們去西京告狀或許用得上。若真告成了,外子一定去西京為你們做證。我夫妻很希望再有一次改過的機會,否則實在于心難安。」
青兒忽然沖上前,一把抱住肖娘子嗚嗚地哭起來︰「謝謝,謝謝……」
肖娘子知道她是也不避諱,反手摟過她勸道︰「我就不信天下沒有說理的地方!外子雖膽小,卻是正直的人,他一定會幫你們到底的。」
二人千恩萬謝離開肖家,青兒的心情舒暢多了。
但想到在這個階級森嚴地社會里,越衙告狀是以下犯上,受刑是必須的。果媽媽年紀大了,雲娘的身體又那樣弱,如果再出現今天這種情形……
青兒突然想起二十四孝里的緹縈,兩眼放光地看向公孫問道︰
「孝女緹縈可以替父受刑,我如果認果媽媽作干媽,是不是可以替她挨打?反正我身子壯,不怕的!」
青兒越想越覺得此事行得通,古代不是講什麼「法理不外人情」嗎?!在她的一再催問下,公孫才猶豫地說︰
「代親人受刑不是只挨打就行,而是要連刑罰也一並代替。就是說案子如果維持原判,你就要代果媽媽去服死刑!你想幫她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這條路走不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