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若一路隱忍著,回到葛覃院便咬牙切齒地罵起來,「那賤人,假惺惺地待我們好,博得一個賢良大度的名兒,如今又尋著由頭踩踏我們了。
我早就看出她是個惡毒不容人的,可憐二少爺被她蒙蔽了……」
「姨娘,您小聲一些,莫被旁人听見了。」麥香趕忙勸她道。
「怕什麼?听見就听見,有膽子就跟那賤人通風報信去。我倒要看看,她還能怎麼作踐我?」
靈若虛張聲勢地嚷嚷著,終究還是擔心被簡瑩听了風聲去,聲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來。也不敢砸東西,怕季末清點入冊的時候說不清,只覺又委屈又憋屈,伏在床上嗚嗚咽咽地哭了好一陣子。
听說君萍和妙織回來了,趕緊收聲,起來洗了臉,人倒平靜下來了。
「把剝栗子的家什給我備好。」她吩咐麥香道。
麥香有些遲疑,「姨娘,您還真要自己剝啊?」
「對,我自己剝,你們誰也不許幫手。等剝完了,就讓二少爺看看,他枕邊的人賢良皮子下面藏著多麼狠毒的一顆心。」靈若恨恨地道。
麥香頗不以為然,二少既然敢當著二少爺的面兒發落姨娘,必是有拿得出的手理由。與其在這里發狠泄憤,還不如好好想想,自己哪里做錯了。
這樣置氣法兒能報復得了誰,還不是苦了自己個兒?
心里如是想,卻不敢說出來。只勸道︰「姨娘,天都黑了,做活計容易傷眼楮,還是再剝吧。」
「不,就要現在剝,多點幾根蠟燭,我要整晚做活兒。」靈若寒著臉,近乎執拗地道。
麥香見她一味鑽牛角尖,勸也是浪費口舌,說多了搞不好還被她誤會自己不忠心。便不說旁。依著吩咐去準備東西。
第二天早上醒來,簡瑩就听人來報,說靈姨娘剝了一晚上的栗子,著涼病倒了。
「就那點兒栗子至于剝一晚上?什麼著涼。奴婢看她這是裝病逃差呢。」雪琴冷笑地道。
「雪琴啊。」簡瑩伸手。待雪琴上前扶她下了床。才接著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要罰靈姨娘嗎?」。
雪琴眼神微閃,心說不是因為靈若和黃婆子暗中來往嗎?遲疑地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簡瑩搖了搖頭。「黃婆子才剛開始勾搭她,兩人還沒到狼狽為奸的地步。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呢,我懲罰她做什麼?」
說著看了曉笳一眼,「你來說。」
「是因為靈姨娘太不安分了,讓別人看到了可乘之機。二少這是在提醒靈姨娘,也警告那些妄圖勾搭靈姨娘的人老實一些。」曉笳順溜地答道。
簡瑩不說她對,也不說她錯,「那你再說說,我為什麼要罰靈姨娘?」
雪琴愣住,這不是剛問過,怎的又問了一遍?
「因為二少看重靈姨娘,不想她把好好的日子折騰沒了。若不是為著她好,由著她自生自滅就是了,何必管她?」曉笳答得比剛才還順溜。
簡瑩點了點頭,笑著問雪琴,「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雪琴恍然大悟,「是,奴婢錯了,奴婢不該誤會二少的苦心,輕視靈姨娘。」
「那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嗎?」。
「知道了,大夫是現成的,奴婢這就請一位,給靈姨娘瞧瞧。」
「依舊叫人買了栗子送,告訴靈姨娘,等她病好了再剝也不遲。」簡瑩吩咐道。
雪琴應了聲「是」,起身往外走時,又忍不住深深地看了曉笳一眼。
雖有些不服氣,可也不得不欽佩,這丫頭比她還小幾歲,居然能如此透徹地洞悉二少的心思,難怪剛來就得了二少的重用。
二少說得對,她太過鋒芒畢露了,還得使勁兒磨一磨。否則容易傷人,也容易傷己。
靈若「病」了幾日,非但沒有听見別人唾罵簡瑩,更沒有等來憐香惜玉的周二少,反而感覺葛覃院里,上到君萍、妙織,下到粗使婆子丫頭,都對她敬而遠之了。
就連先前極力巴結討好她的黃婆子,也沒來探病。
一時間竟有種大勢已去的感覺,心下著慌,便躺不住了。叫麥香將家什搬到院子里,頭上纏著布帶,坐在大太陽下「淒淒慘慘」地剝著栗子。
簡瑩听說了只是一嘆,「人各有志,隨她去吧。」
況且此時正是王府跟滕家退親的關鍵時刻,也沒閑暇理會她。
周沁和滕少爺見面的第二天,濟安王就吩咐照著聘禮單子,將東西一樣不落地補齊,叫人大張旗鼓地抬著送回滕家。
雖然叫人打得不輕,可誰讓他當著三小姐的面說了娶平妻的話呢?妹妹受了這麼大的委屈,還不許人家哥哥抱個不平?
比之心疼,滕老爺和滕更覺理虧,拉著鼻青臉腫的滕少爺到王府謝了幾回罪,都吃了閉門羹。
于是求到大姑爺黎明鶴跟前,請他從中說和。
黎明鶴得了周漱的授意,委婉地提點了滕老爺一番,讓他意識到這門親事已經無法挽回了,可他若是拿出足夠的誠意來,跟王府還有修好的可能。
滕家的濟南府一日,就一日離不開濟安王府這棵大樹的蔭蔽。跟王府這邊一斷,別家見風使舵,也必然會跟滕家斷了來往。
沒有這些權貴們的支持,滕家在濟南府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不止生意要虧損,更會禍及子孫,誤了他們的親事和前程。
滕老爺權衡再三,將船隊的干股提了一成,做成契書,連婚書一並送到王府,由著王府牽頭,將親事退了。聘禮也送了回來,說是給三小姐添嫁妝的。
周沁又足足裝了兩日,才悠悠「醒」來。
大夫重新診脈,感覺脈象平和,除了肝火旺盛一些,再沒別的癥狀。雖然心中疑惑,不過病人痊愈,對大夫來說總是好事。況且王府給足了診金,還每人得了一百兩的賞銀,傻子才去說穿呢。
退了親,周沁如釋重負,可婚事遭遇波折,心里難免有些失落。好在有簡瑩每日陪她說話,倒也不至于郁郁寡歡。
大家都覺得這門親事退得值當,只有齊庶妃被人攛掇著哭鬧了一場。
周沁的事情了,便也進了十月。下了兩場凍雨,天氣一日比一日冷起來。
這日午後,簡瑩正和周沁圍坐在火盆前,喝著噴香濃稠的栗面酥茶,就見雪琴神色憤慨地進來了,「二少,葛覃院有個丫頭報信,說靈姨娘扎了小人兒,每天晚上詛咒您不得好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