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家西府老太爺在城外發現了一個釣魚的好去處,跟濟南府一幫子富貴門庭之中賦閑的老爺子們組織了一個釣魚大會。
擱在以前,濟安王是不屑于跟這群閑散之人為伍的。自打他「光復正統」的大計被破壞,家里又出了一攤子糟心事兒,他就覺得身子骨和精氣神一日不如一日,不得不服老了。
因周潤中毒一事,他氣悶了好一陣子,對這個已然沒什麼溫情可言的家產生了厭惡和逃避的心理。西府老太爺只是象征性地邀請了他一下,他竟一口答應下來,欣然前往,讓西府老太爺很是受寵若驚了一回。
釣魚大會要舉行三天兩夜,周沅出事的時候,濟安王正在城外某個飄著魚腥味兒的莊子里酣睡。周瀚也不知什麼原因留宿在了外頭,剛好不在府里。
這種事情聲張不得,不好叫旁人傳話,鐵柱只能拿了周沅的腰牌,徑直闖進後宅,稟到了方氏那里。
大概是因為已經有了治好的先例,方氏這一回的表現得要比周潤中毒時冷靜得多,「沅兒現在何處?」
「回……回王妃的話,事關重大,小的們不敢亂嚷嚷,只說三少爺突然月復痛,央了府學的管事開鎖放行,將三少爺送到二少爺府上去了。」
鐵柱慘白著一張臉,伏在地上戰戰兢兢地答道,唯恐方氏怪罪他疏忽懈怠,對周沅看顧不周,一怒之下將他拖出去打死。
方氏此時顯然沒有那個心情。急聲吩咐道︰「給我更衣,我要去舜井街。」
「王妃,可要將四小姐叫醒,再抱上四少爺?」憐珠趕忙請示。
「不必了。」方氏明白憐珠的意思,「經了上回子的事,張媽已經將這院子里的人過篩子一樣查了個遍兒,但凡是入口沾身兒的東西,都先叫人嘗了試過才送到我們娘兒幾個跟前,眼下再沒有比菁莪院更安全的地兒了。
潤兒身子剛剛好,汐兒前些日子受了驚嚇。也剛剛緩過來一些。這三更半夜的。就別驚動他們了,免得再嚇到他們。
張媽和佩玉留下,鎖好院門,看好院子里的人。憐珠陪我去就行了。」
張媽和佩玉、憐珠三人齊聲應「是」。各自依著吩咐辦事。
方氏在舜井街待了半個來時辰。又折回王府。進了菁莪院,便叫佩玉點幾個身強體健的婆子,帶著直奔佛堂而來。
守門的婆子夜里熬不住。偷吃了一壺酒,這會兒正裹著毯子打瞌睡。乍然被一陣粗魯的拍門聲驚醒,心下不由生出一股子火氣來,邁著一雙天足沖出去,惡聲惡氣地罵道︰「誰啊?三更半夜的敲恁大聲兒作死呢?」
外面的人不報名姓所屬,只管把門拍得砰砰作響。
那婆子氣極,開了鎖,抽掉門栓,猛地將門拉開,「到底是哪個不開眼的竟敢……」
一眼瞧見方氏面如寒霜地立在門外,兩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王……王妃饒命,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
方氏身邊的婆子二話不說,走上前去將她一腳踢開,引著方氏闖進門來。
墨菊听到動靜自里頭跑出來,看到方氏這陣仗,也驚得白了臉兒,「王妃,您這個時辰過來,可有什麼事兒嗎?」。
「你主子呢?」方氏沉聲問道。
「王妃正在睡覺……」
「害了別人,她倒還睡得著。」方氏冷哼道。
墨菊一听這話,心下大抵明白她所為何來了,一面示意另一個叫絳梅的丫頭去給孟氏報信,一面迎上來跟方氏周旋,「王妃,我們王妃一向睡得晚起得早,人又縴細覺淺,您若有什麼事兒就先跟奴婢說吧。
等王妃醒了,奴婢一定一字不落地給您轉達……」
不等方氏開口,佩玉就跨上前去,甩手給了墨菊一巴掌。
墨菊自打跟了孟氏,還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侮辱,立時羞憤得紅了眼楮,「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佩玉一改往日的沉穩,語氣強橫地道,「你算什麼東西,也敢湊到王妃跟前說話?滾一邊兒去,別污了王妃的眼楮和耳朵。」
「你……」墨菊氣極,抬手就要打回去。
「墨菊,住手。」一個淡漠的聲音傳來,門簾一挑,孟氏身著中衣,外面披著一件素緞披風,扶著絳梅的手臂走了出來。
墨菊見了主子,立時跑了過來,眼中含淚,委委屈屈地叫了一聲「王妃」。
孟氏連一個安慰的眼神都沒有送給她,更別說安慰的話了。在門口站住腳,掃了掃方氏身後氣勢洶洶的丫頭婆子,將目光凝定在方氏的臉上,「半夜三更的,妹妹怎有雅興到我這兒來串門?」
「孟氏。」兩個兒子接連中毒,方氏此時瞧著孟氏分外眼紅,「你害了我的潤兒一回還不夠,又要來害我的沅兒嗎?」。
孟氏眼皮輕顫,「怎麼,三少爺也出事了?」
「姓孟的,你少裝糊涂。」方氏的聲音因為憤怒變得高亢,「你不要以為你裝出一副無辜的面孔,我便不知是你做的。你既透出了不共戴天之意,咱們今日就來做個了斷吧。」
孟氏那邊的丫頭婆子頓時緊張起來,搶上來護在孟氏身前,一副嚴陣以待的架勢。
「了斷?」孟氏表情微微舒展,聲音里也染上了些許笑意,「妹妹打算如何了斷?莫不是想仗著人多勢眾殺了我?」
方氏嘴角一揚,「怎麼,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墨菊大驚失色,月兌口喝道︰「你敢,我們王妃可是有誥命在身的人。你若敢動我們王妃一根汗毛,等王爺和世子爺回來了,絕計饒不了你。
還有孟家,孟家也不會放過你!」
「倒是個忠心的丫頭。」方氏嘴邊的笑容漸漸擴大,「那麼我殺了她,再把這里布置成你偷盜之時被孟氏的撞見,你驚慌失措之下,失手殺死了自個兒的主子,你覺得可好?」
墨菊臉上血色褪盡,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王……王爺和世子爺是不會相信的……」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笑紋爬滿了方氏的整張臉,唯獨沒有抵達眼底,寒光閃爍地望著孟氏,「做婢女的沒見識,你跟王爺做過幾年夫妻,應該了解王爺是個什麼樣的人。
你覺得他會殺了我這個為他管家、給做了十多年臉面、跟他生育了三個子女的妻子,為你這個失蹤多年、經歷不詳、跟他已然形同陌路的女人報仇嗎?」。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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