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朗的夜空,安靜的掛著一彎柳月,鳳凰鎮如同這死寂般的夜色,沒有一絲喧鬧,沒有一盞溫暖的明燈,微弱的月光,在顫顫的冷風中,也顯得無比慵懶,凌亂的撒落一地,斑斑點點。
悅來客棧內,段風離安靜的坐在床邊,守著同樣安靜熟睡的段風涯,疲倦的雙目,帶著有點空洞的神色,最近幾次,段風涯發病的痛感又再增加了,以前只是萬蟲噬心的又痛又癢,自從段雲走之後,段風涯心里受了重創,在他心里又壓抑著某些恨與懊悔,這痛就增倍了,往往是病發後就不能自我。
段風離每想到這里就心有余悸,如果在段風涯犯病時,遇到敵人來襲,後果不堪設想,段雲當時臥病在床時,也是對段風涯念念不忘,咽著最後一口氣,他也抓住段風離的手,「風離,風涯這孩子,從小就沒好過過,是為父的錯,現在還讓他受辱于個黃毛丫頭,你得替*為父好好照顧他。
段風涯突地睜開眼,見段風離還在木然,就抱著被子坐起來,「風離,又在想不開心的事啦。」
段風離延開一個笑臉,「沒有,怎麼樣,一覺是睡了幾個時辰了。」
「現在感覺挺好的啦,不過,最近發病那麼頻繁,真得劉夫子給我看看了,是不是那頭快到了。」
「風涯!」段風離見段風涯說得煞有介事似的,心不禁寒了半截,又害怕。
段風涯把手搭在段風離的肩上,另一只手觸模了一下自己的下唇,一道裂痕,微微發痛,「看把你緊張的,不是說年不過二十五嗎,我才剛二十二,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還有,我還得給段家留後呢,我不能對不起段家,也不能對不起你的幾個妹子啊。」說到後面時,段風涯的目光停在窗外遙遠的黑夜,目光並無落點。
「幾位妹子,我看這次,娘的作風,又得給你再納一個妾了,我又多了一個妹子了。」兩個大男人突然相對而笑,而這笑里面,滲透著的是陣陣他們沒有捅破的酸楚。
說到又納一妾的時候,段風涯腦里閃過了一對笑意盈盈的眼楮,好像剛才暈睡之前,他依稀看到唐依洋溢著笑臉的雙眼,張口問,「風離,白天那姑娘呢?」
「回家了吧,你想找她?」
「沒有。」段風涯心里泛起一絲惆悵,其實他也沒什麼意思,只是想當面感謝下吧,他是這麼和自己說的。
唐依是個慢熱的人,更不是一個,別人可以輕易就擾亂她思緒的人,可是,想到白天的段風涯,她心里那點該有的柔情蔓延開來,直至身體的每個細胞都滲著該有的柔情,是對段風涯動心了嗎?她不知道,至少,她不希望他死,就那麼簡單。
而最重要的是,唐依根本還搞不清狀況,安季晴是個什麼樣的人,她根本一點都不清楚,在唐依的字典里,從來好人和壞人是分得很清楚的,那麼安季晴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呢?
安季雨在唐依身側坐下,「季晴,你也睡不著嗎?」。
「嗯,姐。」唐依隨口應著,思緒還停留在安季晴是好人還是壞人的糾結上。
望著安靜的唐依,安季雨臉上露著些許欣慰,桃紅的腮,有著點點讓人沉戀的動人,「季晴,姐覺得你變了,變得懂事,變得會關心人了。」
果然,這句話很快就把唐依的思緒拉回,「姐,這麼說,你認為我以前很頑皮了,很無理取鬧了。」
「也沒有,只是有點不知天高地厚而已。」說起以前,安季雨臉上洋溢著幸福,「怎就有你這麼個丫頭,居然跑去和蕭將軍說,要嫁給他弟弟蕭沐。」
唐依的心,擱了一下,這個安季晴,怎那麼不知廉恥,如此不矜持的,不過還是假裝很隨意的答著,「把你們嚇壞了吧。」
「噗嗤。」安季雨掩嘴而笑的舉動,唐依又一次痴呆了,多優雅美麗的女子。笑完,安季雨繼續說,「說起來啊,當時最被嚇到的,是蕭沐,你們素未謀面的,你怎就自己下了下嫁令,如果不是遇上這種情況,我看,我都成了太子妃,你成了蕭了。」
「姐,不開心的事,不要再想啦。」
「我也沒多想了,反正如果這是劫數,我們終逃不過的,只是,我放不下娘。」
唐依拉著安季雨的手,溫和而笑,兩個小旋窩分外明顯,「姐,你很愛太子嗎?」。
安季雨長長的捷毛輕顫,明眸注了一泊靜泉,是女子該有的溫柔的,含情的,「愛,我真的很愛平樂,季晴,等你當真愛一個人到了骨髓,你就會明白了,那是在乎曾經擁有,更在乎天長地久的,那是一種,真正的,為愛義無反顧。」
唐依木然的點頭,真會這樣嗎?她對洛宇,怎就沒覺得,是義無反顧?而安季晴對那個蕭沐,會是這種義無反顧麼?
傳聞,可以捕風捉影把很多不清楚的事實,擺出桌面,而傳聞,永遠傳不出安季晴與蕭沐之關的這段風月,又或者說,根本就算不上風月韻事。
連當事人蕭沐也在納悶,安家有二女,長女傾國絕色,他日必成太子妃,二女清麗月兌俗,卻叼蠻任性,自小婚配北國富商之子,後來悔婚,前來求親者便踏破門庭,蕭沐從不打算去混這趟渾水,她理想中的妻子是賢惠智睿,安季晴離這個外質蘭心,還差太遠。
只是,突然有一天,安季晴就一個人跑去將軍府,揚言要蕭將軍為她和蕭沐主婚。安季晴與蕭沐的事,是不是,要伴著安季晴的靈魂,長埋于洛城湖了呢?
因為段風涯遇刺一事,段風離執意要在鳳凰鎮多留一天,不查清刺客來頭,他不放心。他們這一逗留,便讓很多人的行程要放慢了,至少安家這四個就得停一天。安季雨自知身上的盤纏已不多,安又久郁成疾,找了個借口就一個人出去了,唐依看在眼里,卻沒說什麼,待安季雨出客棧後,她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