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安置
齊律來訪的日子是三日之後,這三天時間,謝氏僕人異常的忙碌,堪比過年之時。
用來待客的前廳重新布置一新,謝年甚至開了私庫,將楚氏陪嫁的擺件挑出了數件。
珊瑚的玉樹,瑪瑙的落地小屏風。還有鮫紗的落地織錦。這東西據說產在極南的靠海之處,將海中一種會發光的魚磨碎,摻入染紗的染料中,最終得了這鮫紗,陽光照耀下,能反射~出淡淡的藍色。
而那種會發光的魚,據說異常難尋難捕。
所以這鮫紗寸縷寸金。
謝氏的僕人自然不知道為何這般大動干戈,不由得私下議論紛紛,後宅自然也如此。
程氏對于謝老的意圖尤其關心。
對于府中動向,程氏猜了又猜,以往但凡這種事,程善才都會對她透露幾分,可是今天這事,程善才明明知道,卻愣愣三緘其口,問的急了,也只是說事關重大,不是她一個婦人該知道的。
什麼事值得謝氏這般如臨大敵。難不成是皇帝老子要來建安微服私訪?這個猜測自然是胡鬧的。
而且看那架勢,像是要招待貴客,什麼身份的人值得謝氏這般?
相比程氏的好奇,謝珂卻並不在意,管他要招待誰,總是與後宅無關的。
只是這般又過了兩日,謝珂不由在心里犯嘀咕。因為她想到了齊律……這陣勢若是招待齊家倒也說的,可是齊律會主動登門?謝珂覺得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齊律都不是那種無事找事的性子。
所以她很快便釋然了。只要不是齊律登門,便是天皇老子來。都與她無關。
便在齊律登門的前一夜。
謝年突然到訪,最近謝年忙的分身乏術。己經幾日沒和謝珂一同用晚膳了。
乍見到謝年,謝珂很是吃了一驚,因為父親謝年臉上的神情……草草用了晚膳,與往日那般,程氏給父女二人上了清茶便退了出去。
謝年執起茶盞,靜默許久,這才有些試探的開口。
「女兒,為父想和你提一提……許氏之事。」
許氏?謝珂一臉的疑惑。謝年輕咳了幾聲,這才緩緩的開口。原來許氏竟然是……那人喚許清。年歲與父親謝年相當,當年便是謝年好心出手相救,最終被那許清糾纏不清。年輕時的謝年,性子不羈,覺得救了人家姑娘一命,人家姑娘想要報答也是情理之中。所以做些端茶送水服侍他的活計,他也沒有拒絕。
只是……
事情終究朝著另一條不可逆轉之路前行。
最終,母親間接因著此事而故。
而父親,七載未娶。
如果七年前。謝年和謝珂說起許氏,謝珂一定立時翻臉,可是此時,謝珂只是覺得深深的無奈。有的時候,便是躲過一時,也躲不過一世。
「……我已和你祖母說了。許氏給我生了個女兒,所以我會接她入府。不過你放心。她只是妾室,何況她……一直未嫁。」那所謂的‘女兒’是哪個。謝珂自然知道。惜玉未生之前,她也曾想過如何安置惜玉的孩子。
甚至腦子中也閃過這樣的念頭,干脆讓父親娶房繼室,只是女方出身不能太高,出身過高這事自然不好辦。
只要出身低微些,興許還能善待那孩子,還能和父親安靜的過日子。
只是,為什麼一定是許氏?
「爹知道你心中不喜,只是爹這樣子,難道還要平白耽誤一個好姑娘。不如便將就著接了許氏入府,你放心,爹心中一直記著她做過的事。對她,連那僅存的憐意也沒了,接了她入府,不過是為了那個流著謝氏之血的孩子。」
謝年思來想去,還是告訴謝佑孩子在惜玉月復中便己夭折。
便是接了許氏和孩子進來,謝佑便是懷疑也終究無憑無據,就算最終瞞不了他,他也只能暗中關切孩子一番。也著實再翻不出什麼風浪。左右惜玉己被老處置了,此時還不知生死。謝佑既然連惜玉的生死都不在意了,但是知道他安置了孩子,也只能對他和寶姐兒心存感激,自然不會再胡鬧。
好歹是謝家的孩子,如何能讓孩子流落在外。
養在他身邊,總比抱回佑哥兒院子好上百倍。
至于為何要接了許氏入府。
那許氏便是再有錯,七年時間己過,再重的罪孽也贖淨了。何況當年之事,大錯在他,許氏只是推波助瀾。若是他和妻子互任,便是許氏再有心計又如何,終究,是他們之情的感情太經不起考驗了。
何況那許氏己年過三旬,這個年紀,便是勉強嫁人,也不過當人家的填房。
倒不如接她進府,總歸他和許氏,算是有幾分交情。何況許氏答應他,會將那孩子視如己出。
謝年見謝珂半晌不語,知道此事謝珂心中定是不願。可他剛剛所言確是出于真心。他己心灰意冷,接了許氏入府,不過是望許氏能善待那孩子罷了。
至于情啊愛的,他早己在前妻身上用盡。
眼下他最在意的,便只有面前這個女兒了。
「你若不願,爹再想辦法便是。」再想辦法?還有什麼辦法,連謝老都驚動了。好在惜玉生的是個姑娘,若是男孩,保不準謝老敢立時將許氏接進府中。
什麼出身,什麼顏面,都得止于後繼有人這道坎上。
「至于你祖母那里,父親便說許氏不便入門,便多尋幾個女乃娘照顧那孩子便是。你不必多想。」謝年終究看不得女兒傷心,便是分毫也不願看到。
想來是他太過義氣用事了,該在行~事前和寶姐兒商量的。卻頭腦一熱的將事情想當然的告訴了老。
不過若是只接孩子進門,老該是不會反對的。畢竟許氏的出身一直不被老所喜。
謝年暗自在心中計較著……
至于謝珂,其實說不上願意或是不願意,母親己死了七年了,再追究誰的過錯其實都無用了,不過是讓死人不得安生,活人不得快樂罷了。那許氏……罷了,罷了。
「不必,父親覺得合適,便接了那許氏進門吧。」
「寶姐兒!」謝珂驚詫的輕喚道。
他看剛剛女兒那神色,以為女兒無論如何不會點頭的。畢竟這丫頭平日看起來嬌嬌弱弱的,可是行~事自有章法。
「她總歸等了父親七年,女人沒幾個七年好揮霍……即如此,父親便接了她入門吧,只要她老實本份,謝氏不會為難她的。」只是……她若不安份,謝珂不介意代母親出口惡氣便是。
謝年望著謝事,眼中帶著淺淺的笑與不加掩飾的感動。
他的寶姐兒,終于長大了。
最讓謝年為難的事說完,父女倆之間的氣氛明顯松絡了幾分。謝年又揀了些幾年前在京城的舊事說給謝珂听,可是謝珂越听,心中異樣的感覺越濃。
父親謝年並不喜歡說的事,和母親楚氏有關的除外。可是今天,卻己經說了十次‘都城’。
難不成?謝珂想到那個可能,身子有些發顫。在謝年說得盡興要告辭之時。謝珂突然出聲。「父親,明日家中有貴客登門?」謝年並沒有防備女兒,所以很是理所當然的點了頭。「是誰?」這個問題謝年卻是顧左右而言他了。
最終謝可也沒有問出明日會有誰到訪,可這一夜,謝可還是失眠了。
便是勉強入睡,也是始終噩夢。以至第二天謝珂睜眼的時間比往常晚了半個時辰。
平常時候程氏會早早來喚她起身,可是今日外室卻毫無動靜。直到謝珂輕喚,水青才撩了簾子進來。
「姐兒醒了,奴婢這便服侍姐兒更衣。」
「女乃娘呢?」「程媽媽早些時候來說,說是老吩咐,今日姐兒不必去請安了,所以程媽媽便叮囑奴婢不必喚姐兒起身。便讓姐兒多睡一會……」謝珂點點頭,任由水青給她挽發。
突然間,她想到一件極重要之事。
「可知道今日何人到訪?」
說到這個問題,水青搖搖頭,不過臉上同樣一臉疑色。「奴婢不知,不過據說四爺早早便候在了門邊,便是老今日也親自出了垂花門。」
謝珂不由得有些坐立難安起來。
「你想辦法探一探,看到底是誰來訪?」水青應了,轉身去想辦法。
謝珂沒等回水青復命,倒是等來了謝芸,謝玉和謝霞。
三人一同來訪倒是從未有過之事。謝珂笑著將幾人迎進暖閣。
謝芸一如從前,溫溫柔柔與謝珂比鄰而坐,自從她踫柱被救回來,又被謝珂一通數落,終于知道自己錯了。
落水不是她的錯,那王家表哥救她也沒有錯。既然她沒有錯,為何要死?她要活,而且要像寶姐兒說的那般,好好的活,要讓那些背地里笑她之人都知道她活的很好。
所以對謝珂,謝芸是滿心的感激。
她總覺得謝珂,總是一語成讖。不管是她的事,還是大哥謝佑的事。
「寶姐兒,我們許久未見了,你還是這個樣子。我們都好奇今日有誰到訪,值得長輩們這般誠惶誠恐。可你倒好,竟然還能靜下心來呆在屋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