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炮灰
謝珂不知道程氏如何打發那許清的,這些她不操心。便是父親怪罪,她也有話可說。何況以謝珂對父親謝年的了解,他必不會說她半句重話。果然,當晚謝年回來陪著謝珂一同用晚膳,只是將午後謝老請了他去,將齊律之事與他相商。
他坦言自己早己知道,之所以未告訴謝老,不過是覺得沒有必要罷了。
何必挾恩以報?
謝老自然不滿意,可事己至此,也是無可奈何。
至于許氏之事……謝年在離開前,只淡淡道。
他會吩咐許氏,不會讓她再來打擾謝珂。謝珂笑著點了頭,謝年望著謝珂的笑,心中即甜且澀,謝珂的樣子像亡妻多些……如果妻子尚在,此時他們也該兒女繞膝,也許寶姐兒早有了弟妹,也許此時幾個孩子在他面前打鬧,而妻子則一臉寵溺的含笑望著。
也許……謝年用力眨了眨眼楮,將眼中的酸意壓下。
「你早些安歇吧。你祖母那里不必擔心,她不會再尋你麻煩了。」謝珂柔聲道了謝,送走了謝年。
以前謝珂並不知道自己這個嫡女比起謝玉來有什麼優勢。
可此時她卻是無比的清楚。她是嫡出,她的母親是望川楚氏的獨女,她有門有勢力的外祖。而且今生她還得了外祖母和幾位舅舅的歡心,這些于她來說都是強有力的外援。如果她像前世那般,在謝氏默默無聞,謝老想怎樣拿捏她便怎樣拿捏她。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所以那時她覺得自己雖是嫡出,可卻還比不得謝老寵愛的謝玉那庶出之身。
卻原來。是她錯了。
嫡出只是根基,而受寵和強援才是支柱。三樣俱齊。便是想不金貴都難。前世如果自己這般對待許氏,父親或許會斥責她,便是謝老,恐怕也得念她一句不懂規矩。
可是此時她對許氏不聞不問,父親卻將錯怪到那許氏身上。
因著她的尊貴,越發襯托的那許氏卑微。所以許氏與她之間的差距如同溝壑,沒誰會覺得她該去看那許氏臉色,甚至去關照在意那許氏。
這便是嫡出受寵之女的矜貴。
謝珂不由得感慨,上一世她竟然以嫡出之尊。活成那般破落樣子,現在想來真是把臉丟盡了。
謝珂早早歇下了,今日與謝老一番對峙,雖然不傷身,卻傷神。何況還有那齊律之事……她得好好想一想。
同樣的夜,謝年如七年那般……更準備的說,快八載了,很快便要到謝珂十四歲的生辰了,過的真快啊。一轉眼,妻子離開他己經這麼久了,久到便是閉上眼楮,他竟然己想不起妻子的樣子。謝年有些傷心。又有些黯然,他不知道自己這輩子活著還有什麼意思,除了女兒。他覺得自己一無所有,便是有再多的銀子。亦買不回自己曾經的快樂。
他當年,怎麼便不知道珍惜呢。
竟然還曾在心底齷~齪的想過享那齊人之福。這便是老天對他貪心妄想的懲罰嗎?
此時謝年滿臉頹廢。臉上再無在謝珂面前時的淺笑,他用手肘撐著頭,一手執壺,將酒斟滿,然後仰頭灌下。再斟再飲。
所謂一醉解千愁,妻子定然是怪他了,這麼久了,她卻連他的夢都未入過,是不是只有醉死,才能看到她……只是這麼多年了,便是想要醉死都是極難的。不知過了多久,謝年喝得眼前有些朦朧,可他的神智卻十分清楚,妻子剛病逝的那一年,他幾乎日日醉著,便這樣醉著醉著,倒將酒量練了出來,所以便是今晚喝了不少,可也只是眼楮有些發暈。
所以書房門被緩緩推開時,他己然十分的清醒。只是眼楮卻半眯著,一幅朦朧的樣子。
隨便,有淡香近前。
是女人的香氣,而能進他書房的女人,而且還敢帶著一身香氣進他書房的女人……整個院子還能有誰?說不失望是假的,便是時隔快八載了,謝年也不後悔當年出手相救,畢竟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只是若是知道救了許清,會讓自己失去妻子。
他在救下許清的那時,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心軟的將她留在身邊的。
果然,下一刻,柔柔的,仿佛帶著無限委屈的聲音在謝年身側揚起。「四爺,四爺……」
聲音嬌~媚,倒不似一個年近三旬的女子所以發出的調子。
謝年身子有些發軟,可是心中對于許清的厭惡卻越發的明顯起來。在接她進府前,他己把話與她道明……
一切只為了孩子,讓許清不必再對他抱著絲毫奢望,他不會接受她,若她覺得如此安排委屈了她,他可以幫她尋個普通人家。可是許清拒絕了,她說這些年一直在等他,便是不能與他做對恩愛夫妻,只要能進謝氏,能偶爾看到他,她便心滿意足了。
最終,他點了頭。
只是顯然,許清並不只是偶爾見一見他便能滿足的。
謝年不動聲色。許清似乎有些躊躇,不過最終還是走上前來。隨著香風漸近,謝年微蹙了眉頭。
許清一見,不敢再上前,可是她等了數天,才等到這個機會。
程善才不在,又趕上護衛換崗,她這才溜了進來……面前這男人可是她費盡千辛萬苦,幾乎耗盡了她的青春,才能讓她離得這樣近,一臂,只有一臂的距離了。她想自己再接再力,一定能離他更近。
只是,她己經三十歲了,女人的容顏能得幾日紅。何況這幾年她日子過得艱辛,便是連曾經引以為傲的一雙縴手也變得粗糙,便是模一模謝年抱給她的小丫頭,都能把小丫頭的面皮磨的通紅……她這雙手,她這年紀,還有她這越發蒼老的容顏,都讓許清覺得不甘。
她等了謝年近八年。
為什麼要放棄,為什麼要另嫁,如果她甘心另嫁,這幾年的苦豈不是白受了。
她是一定要進謝氏的,不僅要進謝氏,她還要給謝年生個長子……
那樣,她也算有了依仗,再不必受苦了。這輩子,她便能過錦衣玉食的日子。以前她倒是覺得情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有情,便是吃糠咽菜她也心甘。
可受盡了苦後,許清才知道銀子的好。在銀子面前,那些情啊愛啊才是虛偽的,能填飽肚子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她才忍氣吞生的入了謝氏,哪怕整個謝氏沒有一個人看的起她。便是一個婆子丫頭都敢給她擺臉色,她也忍下了。
只要她能得到謝年的歡心,只要她能給謝年生個兒子。一切的隱忍都是值得的。
只是她進府幾日,謝年都未登過她的院門。這讓許清有些急,再加上今日~她親自去見謝年那個寶貝的女兒……她姿態放的很低,甚至抱上了才滿月的憐姐兒,可是謝珂卻只派了個管事媽媽來搪塞她。她懷里的孩子好歹是謝氏的五啊,謝珂便是謝氏嫡女,是不是也太過目中無人了。這事終究刺激到了許清,她越發的堅定了心中的念頭。
她年紀越發的大了,若是再生不出孩子,恐怕這輩子她都別想當母親了。所以才有了眼前這一幕……她打听過,這幾年謝年身邊都沒有女人。便是連個暖床的丫頭都沒有……
許清不一個男人可以這樣隱忍,他便是再喜歡那個楚氏,可她也死了快八年了。難道謝年想一世便守著個死人過活。
再說她早己算是謝年的人了,與他再續前緣本就是份內之事。所以許清來了……
可是……許清左右看了看,最終眼楮定在了書房窗下那個矮榻上。隨後一咬牙,硬是跨過了這一臂的距離。她想將酒醉的謝年拖去那里,然後……酒後亂~性不是很正常的嗎?幾年前她和他的那一次便是如此。
只是一個辦法不能用兩次,所謂吃一塹長一智。謝年便因那一次的放縱,失去了最愛的妻子。他如何能再讓自己重蹈覆轍。
便在許清靠近他的瞬間,他猛然睜開了眼楮,便那麼死死的望著許清。
許清顯然是被嚇到了,‘啊’的一聲後退一步,隨後有些慌亂的故做嬌羞。「四爺,您沒醉啊。清兒還怕您醉了,想扶您去榻上歇一歇呢。」
謝年笑,冷笑。他這輩子,最大的缺點便是心軟。
當年心軟救下了許清,又心軟收留了無家可歸的她。然後便是一步錯,步步錯。
「爺……」許清讓自己極盡溫柔之能事。所謂百煉鋼化成繞成柔,她但不信柔能克剛這話有錯。只是她顯然高估了自己。這句話自然是沒錯的,可前提是,這個溫柔的女人,得是男人的心愛之人。顯然,她不是。
「誰準你進來的?」謝年冷聲道。
「……清兒是看屋外沒人,所以……」「所以你不清自入。許清,這里是謝氏。你多說一句話,沒準便丟了小命。多走一步路,也許第二日便發現自己連個棲身之處都沒有了。別做傻事,這是忠告。你回去看憐姐兒吧,以後不準跨進書房半步。再不準……去擾寶姐兒。」
許清咬著唇,一臉的委屈。
她好歹是謝年的妾室,按禮謝珂該喚她一聲‘姨娘’的。她主動去見謝珂,她避而不見便罷了,竟然還讓謝年這般斥責她。
「四爺,寶姐兒……」「閉嘴,寶姐兒也是你能喚的。滾出去……」謝年終是怒聲喝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