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小鬧
賀章來回報時,謝珂和齊律正一人身旁一杯清茶,據了廳中一左一右兩個位置。
謝珂捧著本齊府的賬冊在細細看著,身邊立著一臉菜色的季氏。
而齊律則用下頜支著手臂,看得興趣盎然。他平日可沒這等閑功夫,每里日在外奔波,他雖未領官職,可是手中待做之事可是不少。那位皇帝陛下素來看不得他清閑。
像是審核院中賬冊這等小事,可壓根不必他操心。
今日他方知,原來一個小小齊府二少的院子,竟然賬目也這般繁復。
每月里的用度開支,每月里丫頭小廝的餉銀,每季還要給下人們采購新衣,還要按時按節布置院子,采購年節所需之物,總之,瑣碎的讓齊律听了覺得頭疼,可是謝珂看上去不僅不頭疼,而且越問這賬目似乎越精神呢。
這小丫頭,屬于越挫越勇形,讓他望塵莫及的很。
賀章進門時。
謝珂正提著賬目著一個含糊的條目輕聲問著季氏。
「……年節購置燈籠,每次需購百個,每個燈籠需銀三兩。這便是三百兩……我只是好奇,這院中燈籠難道一年要換四次?我想想啊,新年換一次,十五花燈節換一次?端午換一次?九月重陽換一次?是這樣嗎?」。
季氏在一旁戰戰兢兢的點頭。
謝珂笑了,笑的很溫和。
隨後她揚了聲喚齊律。「阿律。你們齊氏真是富貴,以前我在家里時,院中燈籠只新年換一次。你們齊氏一年要換四次……當真是天子腳下,首富之家。」這話謝珂說的那叫一個溫柔,而且隱隱帶著向往艷羨的調子。
齊律先是揚眉,覺得被稱贊了。可這時候在齊律身邊,待謝珂處理完手中之事再回行回稟的賀章卻悶笑出聲。
齊律陰側側的目光掃來。賀章趕忙屏氣凝神,做無辜狀。他沒听到,沒看到。主子爺不要問他,不要問他!可是老天顯然沒有捉到他的祈求。
「很好笑嗎?」。齊律冷笑著道。
賀章一本正經的搖頭。「不好笑。一點也不好笑。」「那你笑什麼?」賀章覺得自已一定是無意中得罪了自家這位新女乃女乃了。
要不怎麼每次新女乃女乃發難時。他都在身邊。「……二爺,少女乃女乃的意思恐怕是想說……其實爺院里的燈籠似乎,也許,大概不必換得這麼勤快。浪費……」
謝珂的意思自然不止這一個。不過想那季氏管著院子諸事已久。而又是自家爺的女乃娘。自家爺待這季氏倒也寬厚,所以他的話說的有幾分含糊。謝珂似笑非笑的望了一眼賀章,倒也沒有開口多說什麼。
齊律點點頭。
在他看來不過是幾百兩銀子的小事。不過既然將內宅諸事交到謝珂手上,他自然得支持她。
何況她這是替他省銀子,是在為他打算,雖然這打算在齊律看來無關痛癢,可他還是開口道……「女乃娘,一切都依了寶姐兒。院中還有哪些鋪張浪費的,索性都改了吧。以後要听少女乃女乃的,勤儉持家。」
季氏還能如何反應。
只得小雞搗米似的點頭。
「今日便先到這里吧,媽媽早些歇息去吧。」在謝珂看來,這頓連削帶打的于季氏來說一定不好受。
她其實也不在意這幾百兩銀子,可季氏這般中飽私囊的做法卻是不行。諸事即交付她手,她的眼中便容不得沙子。何況這燈籠是不是新換的,她能看不出。也就只有齊律那個五谷不分的富貴家伙渾不在意。
季氏點頭,縮手縮尾的退了出去。
這番連削帶打,齊律自是沒有理會,或者可以說他根本自始至終便沒有去看季氏,他一直在看謝珂,看她垂首,看她擰眉,看她笑著和季氏,至于說了什麼,他壓根便沒有在意。
謝珂之所以讓他在一旁觀摩,用意也只是震懾季氏罷了。
根本不必說什麼。
可以這樣說,只在他人在這里,她的目的便已經達到了。季氏初時還抱著僥幸的心理,也許想著她好歹在齊律身邊十幾年,對于她這個女乃娘,齊律自然也該顧惜幾分的。
可是事與願違,自始至終,齊律都沒多看季氏一眼。
這可不僅僅是打了季氏臉面,這根本就是讓季氏由希望漸至絕望。尤其是最後一句話,簡直瞬間將季氏的心防擊垮。
偏生這個的,壓根便沒*入戲。
季氏離開時的臉色,賀章可是看了個分明。
心下不由得慶幸……好在自己是個任勞任怨的,而且與自家少發歹有些患難之情。
對于謝珂整治院中內務,賀章自然是舉雙手贊成的。
這季氏近幾年來越發的胡作非為了,偏生自家爺是個不拘小節的。
貪墨了幾百兩銀了這樣的小事,實在不必擾了他。可這季氏不是旁人,可是自幼便在主子院中的,也算是有些身份的。
所以這事賀章其實一直留意著。
他只是想不到自家少女乃女乃倒是快刀斬亂麻,入門第一天便對季氏動了手。而且動的還ting溫柔。
至于在賀章看來,謝珂這般處置,已是給季氏留了臉面。
她表明的不會追究,只要季氏以後安守本份,一切便當沒有發生。便是賀章自己動手,恐怕都做不到這般仁慈。
想到此,賀章對這位新女乃女乃,從心底升起敬畏之心。
為人嚴厲或是寬容都不難,難的是這個度。有時嚴一分,便會失了分寸,可是寬一分,卻又達不到警示的目的,謝珂這番手段,在賀章看來,真是極好的。
「爺,少女乃女乃,事情已經辦妥了,我讓一個獄卒出的面。收了謝家二爺兩萬兩銀子。權氏那邊也給帶了話,讓權笙好生管教家中女人。」
齊律點頭,一幅理應如此的表情。
謝珂笑著贊了賀章英明……又示意賀章落坐,賀章戰戰兢兢的坐下。
「銀子便分給兄弟們過年用吧。」左右是白得來的,齊律花起來毫不心疼。賀章看了看謝珂。
雖然這銀子算是得來全不費功夫,可好歹是份屬謝氏的。
是不是問過少女乃女乃再行處置。
齊律是不會有這樣的顧慮的,見賀章沒有應聲,不由得挑了挑眉毛。「你這人對屬下做什麼這麼凶。那銀了雖然說來的容易,但好歹是我謝氏的。賀章就比你心細……」謝珂這話看著像是抱怨,偏生她調子柔柔的,與其說是抱怨,不如說在撒嬌,至少齊律是這樣感覺的。
「當初分給謝二的,自然便是謝二的,我問你做甚?」
便是覺得謝珂那調子十分悅耳,可是她話里話外卻贊了賀章。這在齊二少听來十分之逆耳。
銀子怎麼用不重要。是分給屬下,還是還給謝珂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她贊了賀章。
賀章只是他的屬下,難道他連賀章都比不上嗎?所以齊律也有幾分動氣了……什麼叫無妄之災?賀章苦著臉想著,眼前便是了。
這對神仙打架,卻要殃及他這個小小池魚,可憐他一個小小凡人……
謝珂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可如果因為這樣的小事便和他置氣,她想自己未來定會沒有一日不生氣。
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的脾性,同他置什麼氣啊。于是謝珂再開口時,聲音中一點火*藥味道都沒不聞。「阿律,你喜歡什麼顏色,我打算給你做件新袍子?天青色怎麼樣?顯得你人十分精神。玄色似乎也不錯……」
一幅拿不定主意的樣子。
齊律臉上的神情微微一凝,隨後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
這丫頭,轉移話題的功夫真是……笨的可以。
轉的這樣突兀,偏生他還ting吃這一套,竟然真的在心里比較著天青和玄色自己更喜哪一個。
「我要玄色勾了暗字紋的。」小丫頭既然自己送上門來,他哪有不獅子大開口的道理。
果然,下一刻謝珂的臉色登時一沉,滿臉的懊惱之色。
齊律不由得笑了。
上次他養病時,他們閑聊之時,謝珂曾說過,有種勾暗字紋的針法十分之繁瑣。十分考驗女子的女紅及耐力。
自然,這東西繡出來也是十分養眼的。
遠遠的看上去,仿佛衣袍上隱有字跡一閃而過。
細看之下又無。總之,十分之花哨。
他想自己若真的穿了這樣一件袍子,定然會有人相詢,然後他可以洋洋得意的說這是他家寶姐兒親手給他裁的。
想必定會讓人十分之艷羨。
齊律越想越開懷,剛剛那片刻的不痛快馬上便煙消雲散了。
「……好吧。不過那暗字紋頗費功夫,我只得給你做件春衫,來年開春你才能上身。」謝珂最終應承下來。
齊律連連點頭,一幅小孩子佔了大便宜的樣子。
謝珂心中不由得失笑。
覺得他這樣子倒真有那麼幾分童真呢。
這人啊,脾氣說來便來,十分之難測。謝珂心中不由得升起淺淺的憂慮。
見氣氛轉好,賀章趕緊趁機告辭。
「……那銀子暫時封存。」齊律最終吩咐道,賀章忙不迭的點頭。賀章離開後,謝珂開始緩緩收拾案上的帳冊。
齊律這個主子以前心得有多寬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