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頓時傳來了一陣冰冷,步婉緊緊咬住了唇,雙眉也不覺鎖了起來,下意識地將自己環緊了幾分。
「起來!」
迷迷糊糊間,一聲厲和傳入耳畔,她強迫自己睜開了雙眸,看到的是一張她曾經熟識的面容——玉媛。
身上濕漉漉的難受,水粘在傷口上的感覺讓她渾身悚立,不止是疼,還有那種沙麻錐心的感覺。
她看向了玉媛,玉媛手中拿著的是一個銅盆,還有玉媛身後幾個她曾經熟悉的,不熟悉的侍女傳來的嗤笑聲,那是毫無掩飾的,濃濃的嘲笑。
步婉微鎖著雙眉,雙唇白得似是梨花,眼神顯得有些疲憊,卻依然清明似水,帶著狠厲。
「呦,怎麼,還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想威脅我?也不看看自己如今什麼身份,還當自己是主子嗎?也不怕自己越矩?!」玉媛狠狠地瞪著她,眸中是一片譏諷。
還當自己是主子嗎?
這句話她貌似已經听了三次了,她想她以後貌似還是會繼續听下去,不是因為她真的把自己當主子,而是因為旁人的有色眼鏡。他們想要以此奚落你,自然就要將你的傷口掀開。
她冷冷一笑,「你覺得你我此時的模樣誰看上去更像越矩呢?」
「你!」玉媛狠狠瞪著她,幾乎是在她話音剛落的那一刻,臉頰上便就結結實實地挨了一巴掌,她沒有阻攔玉媛。一則是她實在沒有如此快的反應去握玉媛的手,二則是因為以她現在的體力根本就不可能握住玉媛的手。
臉頰上的疼痛火辣辣地傳來,痛吧。這麼多痛,還在乎再多痛幾分嗎?
「呦,你看她身上的衣服,穿得如此華麗,還不是要回到這里做奴婢啊。」玉媛身後一個侍女忽的開口,惹來了周圍一陣哄堂大笑。
「這衣服再華麗又怎樣,終不過是破了。破了的衣服誰還喜歡?左不過就是要扔了的。」一個侍女開了口。若她沒有記錯,她應該是叫雨琪。
「呦,雨琪。你這話說的。」另一人開了口,聲音似是責備,「你這話豈不是要讓步婉和我們都誤會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用這破衣服比作是步婉呢。不過也怨不得。這也倒是貼切。」
「就是。曾經有人痴心妄想,想要飛上枝頭變鳳凰,如今又怎樣了呢?還不是‘啪’的一下摔了下來?」玉媛拉長了聲音,眼神也從上看到下,將臉向步婉靠了靠。
步婉瞥過眼楮並未去看這些人,她想若是從前,她定是要上去給她們一人一巴掌,可如今她實在沒有力氣。身上軟軟得只想倒下去。
讓她們說罷,昨晚來到這里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這樣的結果。她們說的話她不可能不在意。卻不是因為現在的處境,而是因為她們讓她清楚地意識到,她真的什麼都沒有了,讓她覺得自己活該在這里被人奚落。因為路是自己選的,她當初在她們看來怎樣的風光,如今在她們眼里看來就是怎樣的下賤。
成王敗寇,雖然不是很貼切,卻也是差不多同樣的道理。
如果注定失去,她想她會選擇從未擁有。可她當初沒有如此選,也沒有人會如此選,因為曾經擁有的時候總會以為會這樣一輩子,人總是把在乎的事情想得太過樂觀。
她只是站在她們中間,準確地說是被她們圍在了中間,似是她曾經離開這里的時候一般,只是每個人都換了心境。
她沒有去听她們又說了些什麼,她們似乎不在一個思路上,因此她也並未反駁她們。
「步婉,姑姑叫你。」一個侍女不耐煩的聲音打斷了她身邊所有的聒噪。
「喂,听到了沒有!」那侍女眉眼一厲,在她胳膊上打了一下。
「哎呦,你小點兒聲,人家步婉說不定正在做著什麼被吳侯接繼續做主子的美夢呢,你若打擾了人家這美夢如何是好?畢竟除了白天做做夢,也沒有機會如此了。」玉媛一聲哂笑。
步婉仍是未曾在意那些人在說什麼,不是沒有听到,而是沒有在意。
她從未想過要做這樣的夢,也從未想過會。
她的目光至始至終都沒去瞧玉媛她們,此時更是沒有,只直視著前方,用力撥開了擋在她面前的兩個人,其中一個是玉媛。她用盡了全力,可力氣實在不大,那兩個只一個怔楞,並未動彈分毫。
她索性將手放了下來,揚了揚唇角,「若不然你們誰替我去找姑姑一趟?嗯,你們也知道,姑姑她從前並不怎麼喜歡我,如今我落魄至此,你們說姑姑她會不會像你們一般奚落我一番呢?正好,反正這些話我也听得有些膩了,不如你們誰替我去听了罷。」
玉媛微微眯眸,冷聲一笑,罵了句不要臉。
的確,能像她現在一般帶著絲笑將自己落魄的事情講出來卻並沒有絲毫的臉紅,在她們看來確然有些不太要臉。
玉媛和她身旁的那個侍女果然給她讓出了一條路。
看著步婉微微有些踉蹌卻一步步走得平緩,身上一襲紫衣被鮮血染得深了顏色,玉媛雙臂交叉,冷笑了一聲。
她步婉活該!
「玉媛,就這麼讓她走了?」
「走就走唄,你覺得姑姑叫她去會有什麼好事嗎?姑姑又怎會只是奚落她一番如此簡單?指不定又給她安排什麼又苦又累的活兒呢。你們以為她還能翻身嗎?以後有她受的。」玉媛說得咬牙切齒,似是和步婉有什麼深仇大恨。
「也是。」雨琪點了點頭。
步婉以盡量快些的步伐走到了樂然的房門前,推開門後,一縷陽光從門外照進室內。樂然的屋子偏僻黑暗,樂然她明明能選擇一件亮堂些的房間卻執意待在此處。記得她曾問過她為何要選這里,那時樂然正給她愛的那個男人燒紙錢,只是淡淡地告訴她說,因為黑暗的環境更適合適應孤單。
透門而入的光線照在正悠悠喝著茶的樂然面上,她卻並沒有任何不適,仍是平靜地吹著手中的茶水。
「姑姑。」她走上前,俯身行了一禮。
樂然上下打量了步婉一番,嘴角翹起了一抹淺笑,帶著嘲諷,「怎麼,如今可曾後悔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