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眉本想著祖父和大哥剛到邊關,又正遇上鎮國將軍被送回京城養傷,定必需要重整士氣而無暇顧及其他。
看著案幾上一大封信箋,正是祖父命人快馬加鞭送回來的。
老太太抽出老太爺寫的一封,讓大太太讀給她听。
果不其然,信多但內容很短,但大太太才念了一行字,老太太的眼眶就紅了一圈。
祖父的主意總結來說便是讓大家放心,他和大哥剛到邊關,一切尚好。
老太太把絹帕掏出來,擦起眼楮,「好就好,老太爺不是個說謊的,記得他年輕的時候征戰,捎了封信給我,被我父親看到了,說他是個皮得不行的。」
說著這個老太太面上總算露出了笑意,陶蕊好奇的問道,「祖母,祖父那時候的信里說了什麼呀?」
老太太還未說出口,話到腦里成型,又不禁笑出聲,一來二去的老太太自己也覺著不好意思,輕輕地咳嗽幾聲,才道,「說住的地兒風沙大,一張口就都是沙子灌進去。」
後頭的話老太太不說,只是笑著看了眼嚴媽媽,嚴媽媽忙讓丫鬟們斟茶,便沒再說老太爺年輕時的信箋。
大太太一封封的數著,抬頭望向老太太,「勇哥兒到底還是年紀輕,父親就寄了一封信回來,勇哥兒寄了三封呢。」
老太太訝異的起身,大太太手里果然捧著三封信箋,一封是給老太太的,一封是給大老爺和大太太的,還一封是單獨給齊眉的。
老太太招手讓齊眉,「瞧你大哥心里多掛記你,那麼忙的時候還記得要單獨寫一封信給你。」
齊眉笑著接,信薄薄的。和其他的兩封是一樣的觸感。
這時候鶯柳掀開簾子,道,「大少女乃女乃來了。」
左元夏邁著蓮步進來的時候,老太太橫了嚴媽媽一眼,嚴媽媽福身,「是老奴的疏忽,還望老太太和大少女乃女乃恕罪。」
「哪里有這麼嚴重的說法,是我在園子外四處看看,嚴媽媽派來的丫鬟才一時之間沒尋得到我。」左元夏把嚴媽媽虛扶起來,舉手投足都額外客氣。說起話來聲音不是齊眉那種柔柔的類型,但勝在聲音清亮語氣又端莊,听說去也是很舒服的調子。
老太太挑了挑眉。轉而又笑著讓左元夏坐到一邊。
齊眉並沒有直接把信箋拆開看,而是先放到了袖筒里。
屋里的長輩都在看老太爺和陶齊勇寄回來的信,一時之間也沒人再注意左元夏。
大太太看過了信箋,神色也沒有原先那般緊繃,余光瞥。這才發現大一直沒出聲。
大太太把陶齊勇的信遞給了大,大感激的接,細細的讀著。
陶蕊蹦到齊眉身邊,攬住她的胳膊,「五,大哥偏心!」
「哪里偏心了?」齊眉一時沒反應過來。
「大嫂都沒有單獨的信箋。大哥有這麼多個,也只獨獨寫給五。」陶蕊晃著齊眉的胳膊,讓她腦袋都暈了起來。
老太太被她逗得笑了起來。「蕊兒莫不是連自己的醋都要喝上一壺?」
「若是五拿出來念,那蕊兒就不吃味兒了。」陶蕊平素就這樣鬧慣了,並沒有誰覺得哪兒不妥,只有齊眉捏著袖筒里的信手中微微地出了汗。
大哥獨獨的給她寫了一封信,誰都會以為是出自于對的疼愛之情。可齊眉了解齊勇,如若不是他委實有事要她做。斷然不會寄一封單獨的信給她,把她推到眾人面前。
那這信,只怕就是寫給阮三的。
臨行前大哥也最後囑咐過一句,讓她偶爾去阮府與阮三說。
大哥和阮三的事情,只有她一個人知道,眾人現在都是好笑的看著陶蕊和她打鬧,卻不知齊眉手中地汗已經要潤濕信箋了。
若是當場這樣被拆穿,二姨太幾人在,大嫂也在,太容易被平寧侯府的人知曉,到時候後果定是不堪設想。
二姨娘笑著打趣,「看蕊兒這潑猴樣兒,好在是和你五鬧,若是別人誰還由著你這樣。」
「蕊兒就想看,蕊兒也想大哥啊。」陶蕊嘴一撅,鐵了心要齊眉拿出來。
大太太見陶蕊較上了勁,看著齊眉幾不可見地鎖眉,笑著打圓場,「齊眉你就在這兒拆開,念給你八听便是了,她听了定是會覺得沒什麼新奇的,也不會鬧騰你。」
進退兩年之間,齊眉正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和陶蕊一樣要做出玩鬧的模樣糊弄時,瑞媽媽忽然道,「大少女乃女乃您怎麼了?」
眾人看,左元夏正拿著絹帕在擦眼角,帕子拿下來的時候,看得見眼眶紅紅的。
左元夏站起來,沖長輩們福身先告辭。
這一下,誰也沒了玩鬧的心思。
齊眉看了眼老太太,老太太努努嘴,齊眉會意的跟了上去,走出園子。
左元夏先她一步上了馬車,齊眉坐了自個來時的那輛,車簾掀起來一角,帶著秋意的涼風拂上微熱的臉頰,這才重重地舒了口氣。
子秋一直在外頭,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兒,跟著齊眉回到東間才敢問。
齊眉卻是搖搖頭,「你去外頭幫我打盆溫水來,我要淨面。」
屋里只剩得她一個的時候,齊眉才從袖筒里拿出早已潤濕的信箋。
拆開來,正面反面都是一張白紙,而白紙上只有依稀幾個墨點點。
莫不是自己會錯意?
齊眉不解的反復看著,忽而想起原先二皇子在的時候教過,有一種紙是遇水才能顯出寫出來的東西,多用于傳遞秘密的消息。
二皇子說起這個的時候,並沒有誰感興趣,齊眉被小輩們鬧得也沒听清楚,之後認真的去問了大哥,沒想到這會兒竟是用上了。
之前在老太太那里,手潤濕了信箋,所以也星星點點地有些墨小團兒,看上去像是不經意間墨潑灑到紙上一般。
齊眉從櫃里拿出一封信皮,這時候子秋正打了水來,齊眉淨面的時候子秋便開始磨墨。
提起筆,洋洋灑灑的寫了一封信給阮三。
兩張紙一起包入了新拿出來的信皮,讓子秋送到阮府去。
「和阮三也通信的?」子秋訝異的道。
齊眉點點頭,「原先阮三來過我們陶家幾次,我跟著祖母她們去別家走動的時候也遇上過,兩人投緣,還嘴上認了的。」
子秋到底是蕙質蘭心,捏著信皮,點點頭道,「那這信,奴婢晚幾日再親手送。」
齊眉點頭,「我正是這個意思。」
若是陶家邊關里來的信剛到陶府,這邊齊眉便送信去給阮三,難免會落了把柄在他人手中。
仔細想想,陶蕊鬧騰她或者是無意,但二姨娘那樣跟著打趣分明和尋常不同。
齊眉想著最近一些事的聯系,眸光寒了起來。
而今日在老太太那里,是要感謝大嫂的,若不是大嫂把眾人的注意力都挪到她身上,縱使大哥的信里什麼都沒寫,而她玩鬧撒潑也可以全身而退,但換了誰都會對這樣一封什麼都沒寫的信起疑心。
「子秋,同我去廚房準備些糕點。」齊眉起了身,該還的禮她肯定不會欠著。
端著做好的芝麻鳳凰卷和棗泥糕,子秋一路跟在五身後。入了西間,還是那般安安靜靜的氛圍,西間里頭除了瑞媽媽和芍藥的爭執以外,便也沒再有別的聲響。
子秋想著都覺得泛冷,難怪得有小丫頭昨兒個一臉驚慌的問她和迎夏,西間的大少女乃女乃是不是真的存在,說有幾個婆子在那傳得神神叨叨怪嚇人的。
「五來了。」瑞媽媽看著難得出現的客人,忙掀開簾子讓南姝去知會大少女乃女乃。
齊眉被迎進去的時候,左元夏正披了外衣出來,面上一片素淨的模樣,齊眉微微屈身福禮,左元夏虛扶起來,拉著她的手讓她坐到軟榻上,「與一齊住在這園子里,幾次想要去看,又怕打擾了休息。」
齊眉笑著道,「你是大嫂,按理來說本就該是我先來探望。」說著讓子秋把糕點放到軟榻中間的案幾上。
「這是剛剛齊眉做的兩盤點心,也不知大嫂的口味,就挑著大哥最愛吃的兩樣做了。」齊眉說著把銀質筷子拿起來,遞了。
左元夏眼眸動了下,看向齊眉的時候眼里透著感激。
「這一兩年的功夫其實眨眼就能的,那時候齊眉剛回府,也覺得這里不習慣那里不習慣的,這不一轉眼,兩三年的時間一晃就過了。」齊眉見左元夏不吃,先夾了一塊放入口中。
左元夏忙擺擺手,「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只是有些意外罷了……」
芝麻鳳凰卷和棗泥糕不多時就被左元夏吃了一碟吃去了一半,連瑞媽媽都過來拍著她的背,「大少女乃女乃您慢點兒,一會兒又要傳飯了的。」
「今兒就不吃了,吃這個就成。」左元夏看著瑞媽媽,淺淺地笑了一下。
齊眉沒在西間逗留多久,她的禮已經還了,不過看到大嫂高興成那樣,心里終是有幾分不忍。
不禁想起,以後她是否也是過著這樣的日子,在婆家怎麼都比不過娘家,生她養她的人都不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