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這才有些安心了,然後輕聲跟她說起了許多該交代卻未交代,想操心卻已經有心無力的事,敏薇一直輕輕听著,老的擔心零零碎碎,竟然大部分都是對敏薇的未來的擔心,畢竟她所有的孫子孫女中,唯有這一個,是自己真正親眼看著長大的。
人年紀大了,總是會特別的愛念叨一些,好在敏薇並沒有听得厭煩,不過老的精力卻有些不濟,不過才說了大半個時辰,整個人的精神就有些渙散,而說的話也是時斷時續,再過了一會,就見老就這樣依著靠枕睡了。
敏薇見老已經沉沉睡去,才將一直等在外面的小陳氏與莫氏輕聲叫了進來,兩人輕手輕腳的將老放平睡下之後,才和敏薇一起走了出去,又喊來丫鬟守在門外注意著,這才離開了老的大院子,各自回家去了。
敏薇自那一日從老處回來之後,心情更加沉重,老的精神已經不如從前,她現在雖然每天都會去看看老,但是依然擋不住老一天天的精神渙散,這幾天,老竟連坐起來都十分困難,大伯母秦氏已經听從大夫的意思,偷偷的準備起後事來了。
敏薇的祖父也早就命下人帶信給自己在外的兩個,敏薇不知道老是否知道房間之外的那些動靜,只看到老的心情似乎突然一下轉好了,雖然無法起身,卻比以往更加放開了一些,竟然還能跟來看她的小輩說笑。
又過了沒幾日,老開始昏睡不醒,大夫看過之後,只說是大限已至,然後就不肯開藥方,直接收拾了東西就出了房間,房間里的人听到大夫的話之後,有一些已經小聲的哭了起來,接著門外傳來一陣忙亂的聲響,一道有些細微的聲音傳來,‘大老爺跟五老爺回來了’
敏薇怔了怔,看向身旁的莫氏,莫氏依舊是往常那副有些畏縮的樣子,低著頭,不像秦氏那樣,雙眼帶著期盼直直的看著門口,也不像小陳氏與六小齊氏那樣,目光有些淡淡的看著門口,敏薇不再看莫氏,而是微微側頭看向門口,說起來,她是第一次真正見到所謂的大老爺。
雖然江氏有家規,三十那天夜里所有嫡系都要聚在一起,但是大老爺也就是敏薇的大伯比較特殊一些,敏薇的大伯是駐守邊疆的武將,所以輕易不得離開邊疆,敏薇到這個世界已經5年,都沒有見過他,不過她見過大堂哥江敏行,據說跟大伯長得十分像。
房間里的幾人沒有等多久,一陣嘈雜聲之後,就見兩個身影一前一後的進來了,走在後面的是敏薇一年才見到一次的自己的親爹,前面那個應該就是敏薇第一次見到的大伯了。
敏薇有些好奇的仔細打量,大伯整個人看起來比起別的叔伯似乎還要瘦一些,如果不是身上穿著有些厚重的鎧甲,沒有人會覺得他是一個武將,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滄桑,果然大堂哥長得十分像他,只是臉上少了那些滄桑的感覺。
「母親,我回來了。」敏薇還在打量,那邊的大伯已經奔到了老的床前,悲聲喊著,聲音听起來有些大,直接將房間里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壓了下去。
「母親,不孝兒回來了。」這回的聲音是五老爺也就是敏薇的親爹發出來的,聲音雖然有些悲意,卻聲音不大,敏薇心里感嘆道︰這就是文人與武夫的區別嗎?只是不知道自己大伯是不是真就是個簡單的武夫?
也許是大老爺的聲音太過響亮,躺在床上的老微微動了一下,接著有些艱難的睜開了眼楮,似乎仔細打量著床沿上的兩人,過了很久才帶著疑惑的聲音喊道︰「遠兒?」敏薇的大伯單名正是一個遠,江勤遠。
听見老虛弱中帶著絲絲疑惑的聲音,江勤遠整個人僵了一瞬,才將頭再往前伸了一點,似乎是怕自己的聲音太大,會驚到老,壓低了聲音低低喊了一聲‘母親’。
老仔細看了半天,卻依舊沒有辦法看仔細,不過似乎听著聲音確實是自己的,臉上剛剛泛出一點笑容,就咳嗽了兩下,才有些顫巍巍的將手伸了。
江勤遠伸出自己那長滿厚繭的雙手握住了老的顫巍巍伸的手,老似乎還想跟自己的再囑咐些什麼,最後卻只是化成一個輕輕的嘆息,又將目光轉向了江勤遠身後,喊了一聲‘翰兒’。
江勤遠見自己母親喊了身後的弟弟,將身子往邊上讓了讓,手卻沒有松開,似乎想以此來補償自己數年未曾歸家的遺憾,而被老喊作翰兒的江勤翰也沒有上前擠開自己的大哥,只是在原地低聲喊了一身‘母親’。
老此時神志似乎已經有些不大清醒,目光也有些渙散,江勤遠見了立刻將下人拿來的參片放在了老口中,老的精神又好了一些,有些無力的靠著丫鬟的攙扶坐了起來,環視了一圈房間中的人,最後才將目光釘在了江勤翰身上。
老的目光猶如釘子一般,這是她病了許久以來第一次重新露出如往常一般的凌厲目光,房間一時都沉默了下來,連低泣聲也漸漸消失無蹤,老看了自己的良久,才一字一句有些虛弱的說道︰「江家沒有姚二,我死之後,不許任何小妾祭拜我,更不許姚氏披麻戴孝,不許姚氏入我七房。」
隨著老吐出的一字一句,江勤翰的臉色慢慢變白,接著轉黑,最後他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被一邊的父親跟兄長暗地里打斷,他看了看身形消瘦的親娘,最後只是別過頭去,將憤怒的目光投向了角落的莫氏。
老的話語雖然小,但是落在這安靜的過分的房間里,還是讓人每個人心里都滿是驚詫,誰都沒想到老會留下這樣的話,特別是低頭縮在角落的莫氏,听見老的話,十分驚訝的抬起頭來,卻正好與江勤翰的目光對了個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