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王府門前一片肅穆,屋檐沉斂,在黃昏殘陽中似乎被歲月浸然,顯得老態龍鐘起來。
秋水漫轉身,看向秋夜痕,似乎即將分別的時刻他的身影帶上蕭索孤涼,身影被斜陽拉長,在王府門前的石頭上隱匿,而他的身後,是渲染成緋紅的天空。
「哥哥,我到了,你回去。」秋夜痕是這里唯一無條件對自己好的人,心中雖有不舍,但更多的是溫暖。
斜陽下,秋水漫淺笑盈盈,將他空虛的心填滿,這幾日見不到她的苦楚,全部散了去,只留下心中一嘆,還有唇角似有若無的柔和。
「漫兒,大哥不在,你要照顧好自己若是蕭絕欺負了你,大哥一定為你報仇。」他的手在袖間微微動了一下,臉上的關切讓秋水漫心中一滯。
記憶里,秋相似乎對秋夜痕也不好,想來大哥才應該是自己真正的親人。
只見秋水漫突然走上前去,縴細的手臂柔柔地環住了秋夜痕的腰。
「大哥,謝謝你。」謝謝你,曾經對秋水漫的寵溺,也謝謝你對我的關心。剩下的話,秋水漫選擇沉默,有些事情,明知錯了,卻不能說。
曾經的秋夜痕與秋水漫相依為命,自己的隱瞞能夠替原主人保留溫暖,也能夠讓秋夜痕不至于失望,皆大歡喜。
秋夜痕身體一僵,而後手緩緩地搭在她的腰上。
「傻丫頭,謝什麼。」秋夜痕看著懷中人,半晌,終于將藏在自己心中許久的話問出來。
「漫兒,你喜歡蕭絕嗎?」。秋夜痕的聲音微微低沉,話語中有著他自己也無法察覺的顫意。
秋水漫眼神中有短暫的慌亂,下意識地推開秋夜痕。看著秋夜痕擔心的眼神,她思忖片刻,道︰「喜歡,蕭絕他待我很好。」
說到這里,秋夜痕眼神一閃而過的復雜。其實她並不知道自己對蕭絕到底是什麼感覺,只不過是不願意讓關心自己的人擔心而已。
蕭絕對自己總是若即若離,她從來都猜不透。
那斜陽下的男子心中亦是苦澀,果然,與自己想的不錯,她喜歡蕭絕,這是事實!
眼看著自己喜歡的女子心有所屬,他的心仿佛抽離一般疼。在看向秋水漫的瞬間,他的唇角露出了與往日同樣溫和的笑容。
「那便好。」短短四個字,卻似耗盡他的一生。說著,他揉揉她烏黑的發頂,滿是寵溺。
「放心,哥哥,漫兒一定會很幸福的。」秋水漫揚起燦若春花一般純淨的臉,甜甜地笑著。
秋夜痕定定地看著她,復又伸手,將她攬在懷中,長長的一聲嘆息,被藏進心中。在破廟那一夜,他親耳所聞,注定了他一輩子只能這樣默默地守護著她。罷了,只要她幸福就夠了。
男子俊秀非凡,女子清麗無雙,在斜陽之下,像是一副美麗的畫卷。
不遠處,一雙幽深陰騖的眼楮將這一幕盡收眼底。
「王爺……」
常風不知蕭絕得了什麼消息欲出府去,只是才走到這府門口便看見這樣一幅畫面。
蕭絕陰沉的眼神是發火的前兆。
「我們回去。」看著那兩人相擁的場景,蕭絕心中怒火倒騰,但神色卻不變。明明說回去,可是他的腳步卻絲毫不動。
常風心中了然于是大膽回道︰「不如等王妃一起……」話未說完,卻听蕭絕一聲低斥︰「本王說回去。」
常風額頭滲了一絲細汗,不敢在多言,忙應了聲是。
秋夜痕似是听到聲響,抬頭望去,卻見敞開的府門前,蕭絕那陰沉的目光。「漫兒。」秋夜痕輕喚一聲,忽而松開了手。
「哥哥,怎麼了?」秋水漫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不遠處那個男人陰婺的雙眸彷如千道寒光……
「王爺……」秋水漫喃喃道。
只是,蕭絕此時冷眼看著自己,讓她心中莫名地不安,雖然自己與秋夜痕並沒有發生什麼。
兩人短暫對視,只見蕭絕冷漠轉身,大步離去。
「,沒事,看樣子,王爺好像是生氣了。」秋夜痕擔心道。
為了安撫他,秋水漫迅速掛上了笑容︰「沒事,許是王爺公務繁忙,每次忙的時候,都是這樣。」
秋夜痕這才下心來。
秋夜痕離去後,秋水漫也回了王府,她本想去找蕭絕,但轉念一想自己行的周正,沒必要向她解釋,便回了院子。
累了一天,秋水漫躺在床上,也腦海盡是蕭絕無視他離去的背影,慢慢的,秋水漫閉上雙眼在疲憊中睡去。
青墜在門外守著,卻見蕭絕不知何時已經到了秋水漫所在的園子。
她慌忙福身行禮︰「給王爺請安。」
蕭絕微微頷首,聲音于夜色中帶上幾分冰涼。「王妃呢?」
「回王爺,王妃說今天比較累,已經睡下了。」青墜地回應著,卻也覺得王爺不會為此生氣,畢竟這幾天王爺對王妃的寵愛有目共睹。
他甚至放下了香雪姑娘,守候王妃一整夜。
但後果卻出乎她的意料,蕭絕淡淡地瞥青墜一眼,引得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戰。
「今日王妃出府你可是寸步不離的跟著?」
听著蕭絕十足震懾的口氣,青墜心中一慌,立刻道︰「是,奴婢一直跟著。」
「那……秋夜痕與王妃之間,可曾發生了什麼越矩的事情?」在殷王府門前已經這樣,誰知道在別的地方會不會更過分?他的手在袖間緊握成拳。
青墜將今天發生的事情回想一遍,恭敬道︰「秋夜痕只是陪王妃逛街,並沒有發生什麼,除了……臨別的時候,秋夜痕抱了王妃。」
蕭絕的臉色一變,雙眸閃過戾色。她就這麼喜歡秋夜痕?迫不及待地想要在殷王府門前表達心意?
眼看著蕭絕臉色變得更加沉暗,想來應該是誤會了什麼。只听青墜解釋道︰「王爺,今日王妃與秋夜痕在一起的時候,並沒有遣開奴婢。」
兩個人之間應該沒有私情,只是王爺現在正在氣頭上,坐下人的應該會察言觀色。
蕭絕不語,徑直走進了臥房。床上,秋水漫睡得正沉,唇角勾起,像是做了什麼美夢。他的心忽然有些煩躁,迫切地想要平靜下來。
蕭絕移開目光,一甩衣袖轉身離去,紋著金絲的黑色長袍轉瞬間融入了沉沉的黑夜之中。
王府的夜是一如既往地寂寥,書房的燈依舊倔強孤獨地亮起。蕭絕批閱著公,心中想的卻是傍晚時分兩人相擁的畫面。吩咐下人點了凝神香,盡力地將心中那種莫名的怒火壓下去。
然而越想要忽視,心中的火苗就燃燒地更加旺盛。
「王爺,該休息了。」凜梅在一旁勸到。
蕭絕自幼就對自己要求十分嚴格,總是在書房批閱公到深夜,第二日又照常不誤地去上朝,長此以往,身體怎麼受得了。更何況,現在王爺大病初愈,自然更應該好好調理才是。
放下手中的筆,蕭絕隨手將書扔到一旁,眼楮中血絲明顯。今夜,凝神香好像失去了功效。
「去把王妃請到書房來。」蕭絕扔下手中的折子,揉了揉眉心,話似月兌口而出,連他自己也是片刻驚愕。
「是。」听到吩咐,凜梅立即走出書房,打開門的一瞬間,與對面的人撞了個滿懷。
凜梅頭上一痛,抬頭卻見是穆流非。此人在府中的地位非比尋常,她忙屈膝賠禮︰「穆,實在不好意思。」
穆流非看清眼前的人,知道她是蕭絕的侍女。「罷了,你起來,這麼冒冒失失,可是有什麼急事?」穆流非整整衣衫,隨意地問道。
「王爺讓奴婢去請王妃。」凜梅謙恭的回道。
只見穆流非的臉瞬間變色,過了許久才回過神。「那你快去,不要誤了王爺的事。」
凜梅匆匆地離開書房,穆流非依舊在門口發呆。
書房內傳來蕭絕低沉的聲音︰「流非,進來。」
他這才回過神,往書房內走去。室內,蕭絕隨意躺在軟椅上,身下是黑色貂皮長毯。
「王爺近來越發英明,居然不睜眼楮就知道是屬下來了。」穆流非唇角帶著一抹禮貌的笑容,聲音說不出的清潤好听。
「能在本王的府內來去自由的,除了你穆流非,還有誰?」蕭絕睜開眼楮時,一身便袍,卻遮不住渾身凜然的氣勢。
穆流非心中一顫,蕭絕是在責怪自己。他面子上有些掛不住,正要認錯,想起來自己的來意,到嘴邊的話卻變了。
「王爺,香雪這兩天感染了風寒,一直想著王爺,請王爺屈尊,去看看。」想起來裘香雪,穆流非心中滿是擔心,口氣也變得卑微起來。
蕭絕眉毛微揚,語氣里帶上了諷刺︰「流非,你是神醫,區區風寒莫不是還要本王去醫治?」
穆流非心神一蕩,他跟在蕭絕身邊許久卻一直模不清蕭絕的脾氣,這番話明顯有斥責的意味。可想起香雪苦苦哀求,他最終還是決定迎難直上。
「王爺,香雪病的不輕,請你去看看。」穆流非堅持道。
他忽而覺得,一道凌厲的目光看向了自己。
「告訴香雪,今日本王沒空,讓她好好休息,明日本王再去看。」說著,蕭絕重新閉上了眼楮,儼然擺出了送客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