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相公到底怎麼了?
到底過了幾天了?周凌春趴在床上,一顆腦袋都快要懵了,唯一清楚的是每個晚上她的相公肯定會進房陪她,有時他身上會帶著酒氣,有時是燻香,而她不想過問他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麼,可是他卻會一五一十地告訴她,他做了什麼,然後……抱著她共睡一張床。
共睡一張床有什麼大不了的,又不是沒有過,可問題是——她沒有洗澡。
別說洗澡,她就連人生急事都得要麻煩身邊的人,為此,二哥特地把錦春繡春姊妹給帶來府里,讓她倆輪流照料她。
幸好錦春繡春肯幫忙,要是連人生急事都要殷遠幫她……她會很想死!
但就算有錦春繡春在,她還是不能洗澡。礙于傷口收得慢,二哥怕她動作太大會讓好不容易結痂的傷口又裂開,于是禁止她自己上下床,遑論是洗澡,頂多只能讓錦春或繡春替她擦擦手腳。
天曉得她多想洗頭發,天曉得她的頭皮已經出現自然發油了!
而在這種情況下,殷遠竟然還每天抱著她入睡……她是趴在他身上睡耶!他的下巴就抵在她的頭發上!她真的搞不懂在這種情況之下,他到底是怎麼有勇氣趁她入睡之後偷親她!
老天啊,她好想知道殷遠到底在想什麼!
為什麼偷親她?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周凌春!」
尖銳的吼聲將周凌春神游的魂給喚回,她兩眼呆滯的抬眼,就見周繡春橫眉豎眼地瞪著自己。
「怎麼了?」唉呀,繡春是什麼時候來的?
「結果我說了老半天,你都沒在听就是了!」
「我……」周凌春可憐兮兮地把臉埋在床被間。
她在煩惱啊,她在想要怎樣讓殷遠在這段期間不要進她的房間,她已經不能再忍受這種折磨了!
她要洗澡啦!
「繡春,你怎麼老是這麼說話,要是讓二哥听見,絕對教你吃不完兜著走。」
周錦春捧著一壺熱茶進房,劈頭就念她。
「二哥又不在。」周繡春抽了抽面皮。
「二哥是不在這兒,你要慶幸听見的是我。」周錦春倒了杯溫茶走到床邊。
「凌春姊,喝口茶吧,先潤潤喉,待會要用膳了,三哥正在廚房里忙著呢。」
周凌春慢吞吞地抬眼,聞著茶香。「謝謝你,錦春。」
「不用客氣,倒是你,傷收得很慢,得要多忍耐。」周錦春順著她的手,小口小口地喂著。
「我知道。」她哀嘆著,再次趴在床被間。
周錦春好笑地道︰「都成親的人了還這麼孩子氣,要是姊夫瞧見了,不知道會怎麼想呢。」
「能怎麼想?肯定是轉頭就走。」周繡春隨手收了茶杯,捧著小繡架坐在床邊繡花。
「你又知道了?」
「嘿嘿,你這兩天沒進當鋪,不知道外頭發生了什麼大事。」
「又有什麼大事?」
「听說城里杜家馬商被姊夫給吃下了。」周春余光瞥見趴在床上裝死的周凌春猛地抬眼,不禁抽著眼皮。「我剛才就是在說這件事,說得我口都渴了,你卻不知道神游上哪了。」
「怎麼會?杜家馬商的後台是徐家耶。」
「所以呀,城里到處流傳著是姊夫暗中使計,伙同官府栽贓了杜家一個謀逆之罪,堂而皇之地把他們給吃了,徐家當然不敢有所動作,就怕被扣上同樣的罪名。」周繡春邊說邊繡花,儼然當茶余飯後閑聊的話題。「還有,城里那間官夫人們最愛去的水秀鋪,說什麼徐家私藏了礦,所以那鋪子也被姊夫給佔了,現在想想,姊夫真是狠角色,就不知道凌春姊怎有勇氣嫁給他。」
周凌春眨了眨眼,再一次埋進床被間當死尸。
那個男人騙她……不,也不該說騙,頂多只能說他沒有告知所有細節。照繡春這說法,他確實是很積極的朝除掉徐家的方向前進,是存心要毀了徐家。
「可我瞧他待凌春姊極好,肯定是極喜愛凌春姊。」周錦春很自然地替殷遠說話,因為進府照顧凌春姊,她三兩天定會見到他一回,雖說初次見到時直覺他眸色深沉,非善類,但他看向凌春姊的眼神有說不出的寵溺,這點眼色她是看得出來的。
「他當然要待凌春姊好,你沒听二哥說,凌春姊是為了救他兒子才受傷的。」
周繡春咕了聲,當周錦春是個沒腦袋的。
「就算如此,多少是有情分的。」
周繡春像是辯上癮了,放下繡架,一雙與周凌春相似的水眸噙著毫不遮掩的惡意。「錦春,你是傻了不成?像姊夫那種殺人越貨什麼事都干得出來的人,哪可能真把人擱在心底?況且你可別忘了,姊夫可是死了六個妻子,偏巧的是,他迎娶的妻子都是獨女,待妻子一死,他便順理成章地接手妻子娘家的生意……巧合嗎?五年內一連六個,就只有凌春姊傻了才會嫁給這種男人。」
「繡春!」周錦春低斥著。
幾乎同時,門外傳來周呈陽的聲嗓。「錦春,開門。」
周錦春趕忙起身開門,就見周家三個兄弟像是辦宴席似的,木盤盛了幾盤菜,一人一盤外加兩壺茶,一道進了房。
「方才你們在里頭說些什麼,我是要你們照料凌春,不是要你們吵她的。」周呈曦一進門,臉色不善地罵道。
「二哥,對不起。」周錦春垂著臉接過木盤。
「一樣都是周家的女兒,差得可大了。」周繡春把話含在嘴里,周呈曦沒听清楚,倒是讓離她最近的周凌春听得一清二楚,教她更想趴在床上假裝入睡,只可惜……好香啊。
「凌春,今兒個你三哥準備的全都是你愛吃的,二哥喂你好不?」
「我好像聞到竹刀魚的味道!」她一抬眼,就見周呈曦手上的瓷盤盛裝了一尾已經剔刺的竹刀魚,教她雙眼發亮,口水直流。「怎麼我覺得我好像吃了好久的竹刀魚?」
日子過得很快,快到她不知道已經過了多少天,但大伙都穿了冬衣了,她房里也備了火盆,就知道已經是秋末要入冬,這時節還有竹刀魚嗎?
「只要是你愛吃的,咱們都會想辦法替你備來。」
「二哥,那是姊夫派人沿著翻江去找的。」周錦春小小聲地道。
周呈曦笑眯眼看向周錦春,那眼神像是在告訴她——不說話會死嗎?當他看回周凌春時,那眸底眉梢滿是寵愛笑意。
「你代他受罪,他替你找些吃食也是應該的,再說海味對養傷極好,重要的是竹刀魚是你二哥親手鹽烤的,這沙魚湯是三哥我親自熬的,都是你最愛吃的,再過一個月就有你最愛的白刀魚,屆時肯定教你吃得眉開眼笑。」
「謝謝二哥,還有三哥。」她笑眯眼地道,張口喝了口沙魚湯,鮮潤的風味漫上齒頰,教她不禁感動得直搖頭,像是突地想起什麼,她道︰「對了,這沙魚湯念玄應該也很適合喝吧。」
她記得幾天前念玄跟著殷遠一道陪她用膳,听念玄說他已經可以在長壽居到處走動了,可惜現在的她沒法子陪他一道散步。
「放心,我替他備上一份,已經讓殷府的下人送過去了。」
「太可惜了,我要是能到處走動的話,就能陪他一道用膳了。」她嘆了口氣,再喝了口湯,忍不住問︰「二哥,我還不能動嗎?我已經趴了好久了。」
周呈曦笑咪咪地問︰「你上一次莽撞時,趴了多久?」
一見周呈曦那虛偽到極點的笑臉,周凌春眨了眨眼後,露出討好的笑臉。「那時二舅好厲害,花了……半年的時間才讓我下床。」嗚嗚,這一次不用那麼久吧,這次的傷沒那麼重啊。
「那你這回莽撞,我想大概年後再說吧。」
「二哥……」嗚嗚,她知道她錯了,不要整她啦。
「你以為一刀砍下去只會傷到皮肉,壓根不會傷到筋骨嗎?」周呈曦還是帶笑,只是愈笑愈猙獰。
「……我會乖乖的。」好,沒得商量,她認了。
不管怎樣,多趴幾天讓傷好足,至少可以讓兄長們別那麼氣惱。可問題是她和小鮑子有約啊,過了年,她只剩下半年的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