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正下著大雨,雨細細密密的低落在地面,激起層層水花。
陰暗的色調給人一種沉悶的壓抑感。
司晨靠在窗邊,時不時地看一眼挽歌,他隱隱察覺到她此刻的心情不算好,不,準確來說,自她從寧遠行的別館出來後,心情就一直不好,雖然表面上還一派平靜,可是從她周身的氣息就能感受到一股壓抑氛圍。
「公主,你在寧府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寧遠行欺負你了?」司晨想了想,問道。
挽歌單手撐在桌子上,撫著自己的額頭,閉目養神,她听到司晨的話,緩緩睜開眼,用眼角的余光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你怎麼會這麼想?」
這語氣不甚友好,司晨立馬察覺自己踩到雷區了,嘴角忍不住狠狠的抽了一下,但還是回話了,「我感覺是這樣……」
挽歌對這個答案顯然是不滿=.==意的,她皺了皺眉,問,「司晨,你做什麼都是憑感覺嗎?」。
「……」果然,司晨嘆氣,「不是,我是……」
「做什麼都憑感覺的話,到最後把自己帶進坑里的也是你的感覺。」
「公主,我的錯,我悔過,我剛才就是隨口一說的,你不要往心里去。」司晨機智選擇不再與挽歌糾纏下去,剛才他就不應該嘴賤的跟她搭話的。
挽歌似乎也沒有心情跟他繼續糾纏下去,淡淡道︰「你出去吧,讓我一個人靜靜。」說著。她又閉上了眼,有些疲乏的模樣。
司晨擔憂的看了她一眼,沒再多說什麼,便退出屋子,並關上門。
等司晨離開後,挽歌才緩緩睜開眼,她深深的呼了一口氣,整個人都泄了氣,軟軟地趴在桌子上,她頭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回想起剛才在別館時的經過。
寧遠行的話不停在她的腦中回旋。她憤怒,又無可奈何,因為她找不到反駁寧遠行的理由,覺得他說得刻薄。卻又句句在理。連她都覺得寧遠行說得沒錯。她又怎麼可能說出反駁他的話呢?正是如此,更讓她氣惱。
「你已經被陸韓給慣壞了。」
挽歌想起寧遠行說的這句話,也在捫心自問。她真的已經被洛延川慣壞了嗎?
這五年的時間,她本以為自己已經變得成熟起來,變得可以獨當一面,可是今天才就發現,原來她依舊在原地踏步,絲毫沒有前進。
什麼事情都是洛延川準備好了的,不管有什麼麻煩,都有他替她解決,就算是他帶兵出征的這兩年,也有奇人府的人幫著她出謀劃策,所有的事情都是別人幫她做的,那她,又做了些什麼呢?挽歌認真的想了想,竟然一件也沒有。
原來,她真的一有事情就只會依賴別人啊,寧遠行根本就沒有說錯。
她心中憋著一口氣,卻沒有地方可以發泄,只覺得心口悶悶的,時而還帶著一絲絞痛。
不甘心,好不甘心,那些話由誰說出口都好,但是就不能是寧遠行,挽歌不想被他看輕。
「以後,是不是不該再依賴洛延川了呢?」挽歌喃喃道。
由于下著大雨,天早早的黑了下來,挽歌瞧了眼外邊的天色,依舊黑透了,可是依舊能听到窸窸窣窣的雨聲,從中午起,已經下了整整一個了。
窗戶是大大開著的,一陣冷風吹進來,讓挽歌深深的打了個冷顫,她搓著自己的肩膀,低聲道︰「司晨這個家伙又忘記關上窗戶了。」
她站起身,打算將窗戶關上,人還沒有走到,一個人影就飛竄了進來,挽歌一驚,正打算叫人,卻發現來人是洛延川,渾身濕透了,發梢還在滴水。
洛延川見挽歌露出驚訝的表情,笑了笑,正打算開口說些什麼,結果就被挽歌打斷,「你怎麼沒有帶傘?衣服都濕透了,萬一著涼了怎麼辦?」
「你以為我是你嗎?這點雨不礙事的。」洛延川一邊說著,一邊擰著衣袖的水,擰下來的水很快就形成了一個小水窪。
「你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怎麼可能沒有問題,我叫淺憐給你拿一件干衣服。」說著,她就走到屋前,正欲叫人,就被洛延川拉住了。
「沒關系的,你不是找我有事嗎,現在……」
「不行,這件事不能由著你。」挽歌這一次態度堅定,她打開門,喚來淺憐,命她去拿一套男子的衣服過來,等做完了這些,轉過身來時,就看到洛延川正意味深長的看著她。
「你怎麼這麼看著我?」挽歌笑了笑,問道。
洛延川走過來,手貼在她的額頭上,量了量,若有所思,「嗯,沒有發燒啊。」
「你才發燒呢。」挽歌沒好氣的將他的手拿掉,「我可沒有閑工夫跟你聊這些,今天在朝上,你為什麼要那麼說?你想送死嗎?」。
「你擔心我啊?」洛延川笑嘻嘻的看著她,又想湊,挽歌毫不客氣的將他推開,「你既然知道我會擔心你,為什麼還要做這麼魯莽的事情?」
挽歌僵著一張臉,並沒有跟他開玩笑的模樣,洛延川也收起嬉皮笑臉,正色道︰「這件事我有自己的考量,以十人之力擊退那批馬賊,不禁立下軍功,還能威懾眾人。」
「好處我當然知道,但是此行危險重重,我不放心。」
「有什麼不放心的?」洛延川又湊上去,欲將挽歌摟住,卻再一次被挽歌不留情面的推開,「你衣服全濕了的,不要靠近我。」
「你現在就開始嫌棄我了?」洛延川挑眉,目光灼灼的看著她,語氣中帶著股幽怨,道︰「現在還沒有成親就這樣,如果成親了,不知道會被嫌棄成什麼樣子呢。」
「這件事還早吧。」挽歌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她看了眼屋外,道︰「怎麼回事?淺憐怎麼去了這麼久還沒有回來,這丫頭最近做事總有些馬虎……」
就在她之際,洛延川卻突然從後面將她抱在懷中,他的衣裳濕透了,帶著陣陣寒氣,可是他的身體又很溫暖,甚至有些發燙,挽歌感覺自己的背都快被他灼燒了一般。
洛延川的心跳強勁有力,挽歌渾身一僵,小幅度的掙扎了一下,道︰「都說了你衣服全濕了,不要靠我這麼近,我衣服都被打濕了……」
「你的身體在顫抖呢,是冷,還是緊張呢?」洛延川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的唇離她的耳垂很近,很近,好像下一刻就會踫觸到,接觸到他的鼻息,挽歌的耳垂瞬間紅透。
她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可是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你今天去了寧遠行的別館,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洛延川繼續說著。
挽歌听他的言語中帶著一絲試探,理智瞬間就恢復了過來,洛延川見她耳垂漸漸恢復正常的顏色,嘴唇微微抿著,頓時有些慌了,連忙解釋道︰「你不要誤會,我沒有派人跟蹤你,是司暮通知我的時候,跟我說的。」
「你覺得,寧遠行會跟我說什麼呢?」挽歌輕輕的將洛延川環住她的手松開,轉過身來,認真的看著他的眼楮。
洛延川因為她突然認真起來的態度有一剎那的愣神,但很快又恢復了過來,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故作輕松道︰「他能跟你說些什麼?難道是勸你跟我分開?」
挽歌搖頭,「他沒有這麼說。」
莫名的松了口氣,洛延川暗暗呼了一口氣,問,「那他跟你說了些什麼?」
「他說我已經被你慣壞了。」挽歌將她請寧遠行的事情隱瞞了,她看著他,眼中有些迷茫,「洛延川,我是不是真的太依賴你了,再這樣下去,我是不是會變成一個什麼都不會做,一遇上事情就找你,離開你就活不下去的廢人?」
她面上平靜,可是心中卻很恐慌,如果真的變成那樣,她會覺得自己是個廢物。
洛延川沒想到寧遠行竟然會跟挽歌說這件事,他唇角勾起一絲邪魅的笑,滿不在乎道︰「那又怎麼樣?依賴我有什麼不好的?」
「嗯?」挽歌一怔,有些不明白洛延川話中的意思,依賴他有什麼不好的?依賴是可以,可是過度依賴卻是一個大問題。
「挽歌,你可以一直依賴我,我也會讓你一直依賴下去,女人,多依賴一下自己的男人,有什麼不好的?」
不對,這樣是不對的!
「洛延川,你這樣慣著我,真的把我給慣壞了。」挽歌搖頭,她想要的,不是依賴他,她希望能變成跟他比肩的存在,而不是一個沒了他就什麼都做不了的廢物。
「慣著你有什麼不好的?我願意慣著你,寵著你,寧遠行一個外人,哪有置喙的余地?」洛延川皺了皺眉,他完全不理解挽歌竟然會因為這件事而愁眉苦臉的。
難道被他慣著不好嗎?
「挽歌,你為什麼要因為他的一句話而瞻前顧後的?他在你心中的分量就這麼重嗎?」。
挽歌臉色有些難看,面對洛延川的質疑,她第一次無法反駁。
她一直以為,寧遠行對她而言,就像是交叉線一般,雖然有交集,但也不過只是相交在一點,一旦越過,只會越離越遠。
可是直到今天,她才意識到,自己下意識的,竟然依舊依賴著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