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繁木暖 第十章 破釜沉舟

作者 ︰ 寂寞佛跳牆

可是該來的,還是躲不過。

任性妄為的後果,就是李氏娘最擔心的一部分,阿花的葵水,果真,沒有如約而至。

一天,兩天,三天,四天,五天……

心急如焚的傻閨女,這一次是真害怕了。

雖然裝的很是那麼一回事兒,對于母親的問詢總是答一句︰「還早著呢,不是剛嗎?」。

可是再拖,也拖不一個整月吧?

阿花最近總是坐在院子里做針線,間或,眯著眼楮,遠遠的眺望西南方向。

如果天氣晴好,能看到朦朦朧朧的一座山峰,像一個指示標,隱隱的,召喚著阿花。

清河縣的百姓,稱那道山巒為「南山」,那座最高的山峰,叫「南頂山」。

看起來挺近,其實走起來很遠,而且據說南頂山中最是野獸凶猛,尋常百姓是輕易不去攀爬的。

即便是仗恃著年輕活力旺盛,呼朋喚友的一道兒游獵的哥兒們,也只是在外圍的幾個小山頭肆虐一番就作罷。

清水縣就偶有听說,穆柯縱馬搭弓,從南山帶回幾只野兔子野山雞的輝煌壯舉。

阿花再沒有機會去咨詢一下黃婆子,到底自家這葵水延期,是不是一定懷上了身孕,李氏娘看護的緊,大門總是在里面上著鎖的,家里的另外兩個親人,更是無從開口。

然而,隨著日子艱難的挺進,傻閨女的主意拿的鐵鐵的,就像當初義無反顧的去找俏牡丹談買賣一樣,阿花確認自己,想留下肚子里的孩子。

那個瘋狂又痛苦的夜晚,就是阿花迄今為止最美好的回憶了。

什麼磨難,都不能阻止她緊緊抱住這份美好回憶的決心。

李氏娘的反復叨念,她不是不明白,如果家里出現了一個未婚先孕的女子,馮家的臉面無存不說,大壯的婚事更是無從談起,街面上指指點點的議論就能讓全家人都抬不起頭。

甚至,要是遇到個較真兒的鄰居或者親戚,把這事兒往大了鬧,弄一個全家被驅逐,或者一尸兩命浸豬籠都不稀罕。

短短二十幾天的時間,肥白的大蘿卜奇跡般的瘦了一圈兒,雖然,猛一看起來,還是人高馬大得劃分到豐滿那一類型里去。

那些礙眼的血胡林拉的紅痘痘兒,沒那麼囂張了,半遮半掩的結了痂,月兌落了一部分,留下虛虛的印痕。

阿花這才明白,曾經以為滿臉的痘就是天大的事兒,是多麼的幼稚。

與全家被驅逐、一尸兩命比起來,算得了什麼?

可惜這世界上從來沒有賣後悔藥吃的。

阿花也沒打算在後悔的漩渦里沉淪下去,南山,就是她能想到的唯一一條苟延殘喘,揣著肚子里的球兒生活下去的道路。

她不能再帶走家里的一文錢,上次的荒唐事,無論是不是後悔的前心貼了後背,二十兩的銀貨也注定討不回來了,她已經耽誤了大壯太多的青春歲月,可不能再任性自私下去了。

在奔赴南山之前,阿花還想,再見上穆柯一面。

「大壯陪娘去李家莊,你大舅娘的佷兒成親……」。

李氏娘終究要出門的,即便不肯吃人家的喜宴,慶禮還是得送,何況還想著多帶大壯露露臉兒,爭取早日被人相看上。

院門從外面被鎖上,裁縫爹照舊守著前面的門臉兒,阿花悄無聲息的在後院里來回的奔走,手里時不時掂了自認為有用處的東西,收拾到一起。

葵水延期過了十二日,肚子里必定是有了貨的,母親那里絕對不可能繼續遮掩住。

她的心里是慌張的,即便除了衣物、針線包兒和食物、鹽巴包兒,還從灶房里裹了把兒斧頭壯膽兒。

兩顆打火石揣在女敕綠衣裳的袖籠里,就是傻姑娘最後能想到的必需品了。

其實這個時候,天氣已經寒涼了,女敕綠的夏衣,實在不合適。

米白的襦裙,在秋風里瑟瑟飄動,頗有一種「此一去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意思。

听得院外面寂靜無聲,阿花先把纏的緊緊的包裹送上牆頭,自己撩裙子跨了上去。

青天白日,秋高氣爽,阿花回頭看一眼自家的小院兒,和住過的小屋,閉閉眼,翻出牆外。

給家人留的信上,只有兩個炭灰字︰「勿念!」

和阿花木呆呆隨手勾畫的一個山峰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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