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焉 第277章 上當

作者 ︰ 聞人十二

恨一個人是什麼樣的?

夏侯毅可能不太明白。

他習慣于把自己的情緒收藏好,盡量不對外流露,而這些年也一直都是這樣的,只有在遇到這個女人的時候,某些東西就不受控制地要自主跳出來。

什麼是劫,什麼是孽?

他肯定是上輩子欠了她的!

「你這個樣子,可不像是在恨朕。」夏侯毅定定地看進她一雙眼里。

如水杏眸,眼尾微翹,眼瞳漆黑如墨,就如最上等的黑曜石,正平靜無波地瞧著自己……他看得出她的厭煩,好像花一點耐心來應付他都是件毫無意義的事。

疊影重重,眼前驀地有些恍惚。

同樣的一雙眼楮,可這張臉,怎麼會不由自主地在腦中換成汝陽?

夏侯毅心中大駭,堪堪退了一步。

就算&lt汝陽生前覬覦顧妍這雙眼楮良久,可她都已經死了……還是他親自讓人動的手。

反正汝陽都已經癱瘓,又和個瞎子沒什麼區別,他是為了能讓她早日解月兌,他是為了她好!

汝陽又怎麼會怪他?

顧妍見夏侯毅神色有異,扯了扯嘴角,越發不耐了,「皇上,有些事可不是靠嘴上說的……您日理萬機,臣婦就不打攪了。」

顧妍福了福身就打算離開,擦肩而過的瞬間,她听到他問︰「我到底……哪里做錯了?又是哪里對不起你?」

任憑他想破了腦袋,都想不起來。而她又不肯說。這種單方面判處他死刑的滋味,可真是不好受。

不記得了嗎?這樣……很好。

方才說恨他,不過也是有點賭氣了。

她前世之所以會恨,那是因為他的背叛,是建立在喜歡的基礎上,被傷害之後的怨懟不甘,而這種不甘,在見證到他死後,其實已經放下了。

重生這一世,是她把自己陷在往昔里太深。不肯走出來。

若說真的如上輩子那樣恨他嗎?

不。她早就不喜歡了,又哪里還來這麼多的精力去恨一個人?至多,就是對這個人本身的不認可而已。

但人家願意怎麼活是人家的事,她實在管不著。

顧妍再沒心情與他糾結所謂的前世了。這件事總要說個清楚。總是這麼吊著。只會讓人越來越惦記……而應該放下心結的,從來都不止她一個。

「是了,如你所見。你並沒有對不起我。」

顧妍輕輕嘆口氣,「這是我最後一次說了,無論您想起了些什麼,或是還記得點什麼,都忘了吧,這些都不是現實。事實是,您現在是大夏的皇,而我是別人的妻,我們之間沒有任何利益沖突或矛盾,您就當是莊周夢蝶,做了個荒誕不經又事實無比的夢罷……沒有人會拿夢境當真的,您是聰明人,對吧?」

聰明人夏侯毅沒有回答,顧妍也只能言盡于此。

言多必失,他從來都不是省油的燈。

夏侯毅听著腳步聲漸漸遠去,淡然褪下腕上的佛珠,指尖一顆一顆捻過。

這些事,何需要她來教?

于他而言,確實是場夢,而他若願意放下,隨時可以撒手不管。

可偏偏上心了怎麼辦?

從八年前那場元宵燈會開始,從這個人用一種厭憎目光看向他的時候開始,一切都已經偏離正軌了。

而他是一國之君,有足夠多可以任性的理由……

若是顧妍知道他的想法,肯定會說他不可理喻。

那就不可理喻吧,從前什麼都要壓制,到現在,才是真正開始解放天性的時候。

夏侯毅慢慢勾起了唇,雙眼里的光芒卻是他從未表現出來過的瘋狂。

顧妍的心情實在算不得好,先是因為張祖娥出家一事心中郁結不已,後來又無緣故應付了夏侯毅……她隱隱感覺到自己所說的東西那個人根本沒听進去!

只會站在自身角度思考問題的人,大概從不會去考慮別人怎麼想,會怎樣。

她實在搞不懂,老天為何偏要夏侯毅擁有這些前世的記憶!是看她日子過得太舒心了,故意送這個人來當調劑?

顧妍悶悶不樂地回了國公府。

不論夏侯毅心里怎麼想,沐雪茗既然在眾命婦面前說起了要募捐,夏侯毅就不好不表態,打听過幾位夫人募捐的額度,顧妍也跟著送了過去。

剛弄完這些,平素不怎麼往來的金氏卻突然來訪,語氣客客氣氣的,平常總是淡淡的臉上也明顯多了幾分笑意。

顧妍便知曉,金氏必然有所求。

與所料相差無幾,金氏就是為了蕭泓的婚事來的。

之前斷袖的事已經暫時告一段落,沒有人會刻意提起,而蕭泓的年紀也著實不小了,再不成家立業,實在說不過去。

金氏倒是有自知之明,結合蕭泓的狀況,並沒有往高里去攀,相中的女方是一位叫甘子興的御史的女兒。

顧妍尚還覺得奇怪,甘子興似乎與國公府沒什麼往來,跟金氏更加八竿子打不著一塊兒了,怎麼無緣故看上了這號人物。

金氏笑眯著眼道︰「前些日子我去寺里燒香,不小心扭到了腿,這個姑娘古道熱腸還懂點醫術,又是讓自己丫鬟扶著我去禪房休息,又是給我揉捏腳踝,果然就不疼了。」

金氏說起來都是眉飛色舞的,顧妍看得出她很喜歡這個小娘子。

幫蕭泓主持著上門去提親自然是沒什麼的,主要人家姑娘是個好的、家世清白便可。

金氏特地和顧妍一道親自上門送禮,感謝甘小娘子的仗義相助,對方倒也是個爽快的,如金氏所說,確實有一番熱心腸。

顧妍本還想讓蕭瀝打听一下甘子興的底細,金氏卻等不及了,著急地就要定下來!顧妍畢竟是嫂嫂,蕭泓的事不好插手太多,匆匆忙忙就將婚期定在了四月。

可這才婚約定下才沒多久,這位御史甘子興卻驟然出人意表,上疏彈劾兵部尚書石永康專橫跋扈,居身穢濁。一一列舉了各項明細,指明朝中職位一旦有空缺,石永康就會明碼標價賣官蠰爵。

石永康是魏都的左右手,兵權在握,彈劾石永康可不就是針對了魏都?

可這甘子興居然在彈劾石永康的同時,為魏都評功擺好,夸他忠誠勤勉,任勞任怨……而魏都唯一的不足,就是听信了石永康這個狗官的話!

眾人正雲里霧里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平祿帝突然順水推舟,依著上疏給魏都及其他人加官進爵,順道革除了石永康的職位讓他回家丁憂。

石永康被撤職,可不正好讓夏侯毅收回了兵權?

顧妍覺得這里頭太怪異,最要緊的是,蕭泓還和甘家結了親呢!

她讓蕭瀝查甘子興,蕭瀝很快就有了結果,「這人是個閹黨。」顧妍還沒來得及驚訝,蕭瀝又道︰「雖說是閹黨,恐怕是皇上安插的線人……他的提議本質上是丟車保帥,將滿朝文武對魏都的恨意轉移到石永康的身上,先除掉石永康。」

說到這里不免頓了頓,目光寸寸冷了下來,「奉聖夫人出了宮,皇上暫時不用擔憂被迫害之事,石永康拿下,也解除了兵變之憂……他是打得一手好算盤,甘子興居功至偉,要飛黃騰達了。」

那金氏,是不是一早就門兒清?

所以趕緊地趁之前就先把甘子興的女兒定下來,省得日後反悔。

可金氏哪來的火眼金楮,運氣真就好成這樣?

顧妍卻是不信的。

金氏先前日日念叨,就是端的快準狠,還不給她時間去了解一番,防她堪比防狼……定是她從哪兒听聞了什麼風聲吧。

雖說金氏或許是沒有惡意,只是想為蕭泓尋一個好人選,將來兒子外家的可發展性會更大。

可這種事明了地說出來又未嘗不可,難不成長房還有誰能搶了蕭泓的資源不成?蕭瀝可沒準備納妾,藏著掖著就是擺明了不信任他們了。

人心隔肚皮,哪怕同住一個屋檐下,身上流著相似的血,都免不了處處算計的。

顧妍本來還對金氏是以禮相待,這時候也算是看清了,既如此,那便往後井水不犯河水吧。

不得不說,甘子興這一通上疏時機把握地恰到好處。

夏侯毅先前一通裝乖賣巧成功卸去了魏都和閹黨的戒心,他在暗中蟄伏,以靜制動。

夏侯毅最忌憚的,無非就是魏都弄兵,可此番以迅雷之勢除去了石永康,相當于斬去了他的一條右臂,魏都最大的底牌就被揭了。

緊著著,又有一名國子監貢生為民請命,彈劾魏都並帝蔑後等十宗罪,夏侯毅當即哈哈大笑,直接讓人將魏都叫了過來,以一種從未有過的高姿態,將那紙狀書,直接扔到魏都的面前,正眼兒都沒瞧他!

魏都隱隱感到似有大禍臨頭。

他識不得幾個字,夏侯毅像是這時候才想起來,招呼魯淳一字一句念給他听。

魏都的臉色,就在這聲聲唱誦里,越來越陰沉。

他抬頭看了看這個早前被他瞧不起的小皇帝。

今年才剛剛及冠吧?肅容正色,目光犀利,哪里有平時一點點膽怯小心、和顏悅色的模樣?

原來從前那些都是裝的,這張臉,才是他的本來面目。

而他,居然就這麼被一個黃毛小子糊弄了過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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