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老用過午膳向來有午休的習慣,老年人覺少,睡著了最厭被人吵醒,林媽媽拿著那燙金拜帖急的兩頭亂轉,在這春寒二月滿頭是汗,半晌終是進了內室輕輕推醒了老,老听說是俞國公府並鎮國將軍府的少爺來訪,驚的睡意全無,「是誰來下的帖子?」
「老奴看著倒像是鎮國將軍府上的僕役,」林媽媽見老驚疑不定,忙安慰道,「俞五和曲九向來相厚,許是俞五爺在鎮國公府上突然想起來拜見老,再見見表妹,跟曲九爺借了人也是有的」。
老擰眉,「這事不對,自俞氏死了,俞國公府視我文昌侯府若仇,十三年來從沒走動過,怎麼突然俞五就要來見表妹了?」
老絕對不會相信俞蕁會有孝心來給她這個親家老請安的鬼話。
「老,現在胡亂猜測也沒多大用處,見機行事就是,不如將世子也請來待客,跟俞國公府和鎮國將軍府搭上了關系日後前程也順當些」。
老不悅看了她一眼,「來的是一群哥兒,跟姐妹們見上一面就是了,難道還能讓一群未出閣的姑娘待客?自然是該浣哥兒的!」
林媽媽知道這是要將世子和姑娘們都要叫上了,諾諾應是,自去傳話,老兀自端坐床上凝眉沉思。
再說舒莫辭拿到了舒痕膏後就是一呆,話說她的確是想要一盒上好的舒痕膏不錯,可這只讓小廝帶回來一盒舒痕膏,連個婆子也沒派來是什麼意思?
苗媽媽的回話更是讓她莫名其妙,她昔日在閨中曾听舒月淺很不屑的說過她那位五表哥乃是個紈褲子弟,當時自己萬事不過心,听過也就算了,後來再次提起卻是程正則外放入京考績時想讓她去俞國公府走走關系,她自然不肯,程正則便提到了那位五表哥,要她偷偷去見俞蕁一面,不必讓國公府的人知曉,當時程正則說的是俞蕁與吏部右侍郎關系極佳,說上幾句就能抵上他數年努力。
舒莫辭到最後還是沒答應,對俞蕁也沒多大印象,卻記住了程正則口中孟氏王朝最年輕的吏部侍郎曲少徵,出身鎮國將軍府的狀元郎,一十九歲時高中狀元,文采風流,走馬游街惹回滿襟的脂粉花香,不知羨煞了多少兒郎——
能與這樣的人為友,俞蕁又怎可能會是個紈褲?可是俞蕁的行事又實在太無道理,他就那樣接過《千面觀音》,命人給了小廝一盒舒痕膏帶回來,一句話也未多說,倒似是跟她做了筆交易,難道說俞國公府到底是不想跟自己扯上半點關系,見自己求上了門,礙于面子只好接下畫送來了舒痕膏?
「姑娘,老屋里的碧兒來傳話,俞國公府的五來給老請安,老請姑娘見見表哥」。
舒莫辭一喜,猛地站了起來,因起勢過猛頭一陣眩暈,忙伸手去扶椅背,梅絡慌的一連聲的問要不要緊,舒莫辭擺手,「派人去瞧瞧,打探了盡快回來稟報,竹絡進來梳頭」。
流蘇在旁邊听到,興沖沖道,「姑娘,讓奴婢去吧,奴婢肯定能幫姑娘把事情辦好」。
舒莫辭重生後對這些曾經因鐘氏設計離開自己的丫鬟格外厚待,點了點頭,流蘇興沖沖跑了出去,舒莫辭又對梅絡道,「再遣菊絡去看看」。
梅絡愣了愣,躬身去了,竹絡忌妒開口,「姑娘待流蘇那小蹄子真好!」
舒莫辭冷冷一眼掃,「我如今做事倒輪得到你多嘴了?」
竹絡從未見過舒莫辭疾言厲色的模樣,心頭一跳,討好笑道,「奴婢也就是一時嘴快,不敢冒犯姑娘,姑娘要束什麼發髻?」
舒莫辭容貌偏于麗,特別是一雙眼梢勾起的杏仁眼,讓她不笑的時候十足的冷清淡漠,她不愛俗艷的東西,因此也嫌棄了自己的容貌,婚後程正則又曾無數次感嘆她生的過艷了些,她就越發將自己往清雅清麗的方向打扮,不知道別人看著如何,她自己卻總覺得有些別扭,好比一支艷麗的垂絲海棠,卻偏偏漂白了顏色勉強充作百合,平白讓人笑話東施效顰……
「姑娘?」
「雙螺髻」。
「梳雙螺髻額頭可就全都露出來了,姑娘額頭有傷,還是——」
竹絡在舒莫辭冷冷的眼光中訕訕住了嘴,手腳利落的拿起梳子,舒莫辭頭發濃密,顏色卻黯淡發黃,還有些毛躁,又一向不愛香兒粉兒的,竹絡不敢給她抹桂花油,只好用溫水打濕頭發挽起雙螺髻,問道,「姑娘要用什麼首飾?」
舒莫辭下意識挑了只米珠碎花發箍,又放下,挑揀了半天都不滿意,「讓苗媽媽開了小庫房,尋機個好的來」。
竹絡大喜,她最是喜歡鮮亮精致的衣裳首飾,就算不是自己的,能看看能模模也是好的,「姑娘,不如奴婢陪苗媽媽去挑吧?」
「也好」。
竹絡大喜去了,迎面踫到梅絡,梅絡只當她又尋了舒莫辭心軟偷懶,不滿瞪了她一眼,竹絡得意一笑,「姑娘讓我陪苗媽媽去庫房挑首飾,姑娘平日的首飾太素淡了些,如今能想通倒是好事一樁」。
梅絡冷冷看了她一眼,目不斜視往前走,竹絡氣的直跺腳,轉瞬又高興起來,眉開眼笑的去尋苗媽媽。
屋里舒莫辭正在衣箱里挑揀,梅絡見了一驚,「姑娘,您怎麼能親自做這樣的事,想要什麼樣的,奴婢替您找」。
「鮮艷一些的,最好是紅色」。
梅絡找了半天終于找到了一件水紅色繡湖藍色如意紋的小襖,配了件大紅色十二幅湘水裙,縴細的腰肢用手掌寬的湖藍色主腰束起,身後系起一個大大的蝴蝶結,越發顯得縴腰束素不盈一掬,梅絡看的拍手笑道,「姑娘就該這般打扮,當真是仙女兒下凡!」
正巧苗媽媽也走了進來,一連聲的贊,贊的舒莫辭雙頰滾燙,越發添了麗色,忙裝作認真去挑竹絡手中捧著的首飾。
「姑娘這乍一看真是像極了先!」苗媽媽一時感嘆,竟忘了平日的忌諱,梅絡忙拉了她一把,苗媽媽一驚,想起平時只要提起俞氏,舒莫辭就要傷心個三五日,忙轉移話題道,「姑娘快些挑,別讓老和表少爺久等」。
舒莫辭從未听說過自己與母親相像,好奇問道,「我與娘親像?怎麼從未听乳娘說過?」
苗媽媽支支吾吾想蒙混,舒莫辭了然,笑道,「乳娘,您就告訴我吧,要是我真的和娘親相像,日後想念娘親,豈不是照著鏡子看自己就成了?」
「你這孩子!」苗媽媽被她說的笑出聲來,「以前瞧著不覺得,這猛然一打扮起來,還真是似了個十成十,先是京城有名的美人,姑娘日後定然也是!」
「乳娘,到底是怎麼像?眼楮、鼻子還是嘴?」
苗媽媽細細打量了一番舒莫辭,突然紅了眼眶,哽咽道,「都像,特別是一雙眼楮,只不過姑娘之前一直穿的素淡,又文靜,瞧著不大顯」。
舒莫辭更好奇了,「我娘很活潑?」
「倒也不是,是個溫柔沉靜的性子,只瞧著與姑娘的溫柔不大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