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莫辭剛踏進門便見鐘氏急急迎了,見了她就往下跪,哭道,「我可憐的孩子,是母親對不住你,讓你受委屈了!」
舒莫辭裝作嚇呆了的模樣,等她跪實了才無措去扶,「母親這是做什麼?折煞女兒了」。
鐘氏抹著淚還要往下跪,「都是母親沒用,約束不了下人,讓我的兒委屈成這樣,母親給你下跪請罪」。
舒莫辭每天堅持鍛煉,說不上孔武有力,也早非當年那個病病弱弱的大家閨秀,扶著鐘氏不讓她跪,卻做虛軟無力狀被鐘氏拖著一塊往下倒,死死壓在鐘氏身上,丫鬟婆子見兩人摔做一團忙都來扶,舒莫辭裝作痛哭無力好幾次被扶起一些又往下癱,狠狠壓了鐘氏好幾回才終于被丫鬟扶了起來。
鐘氏把不準她是不是故意的,就算她是故意的,她現在也只能忍著,卻不敢再惺惺作態要跪舒莫辭,拉著她坐下,垂淚道,「辭姐兒,母親對不住你良多,也不敢求你原諒,只希望你能給母親一個補償的機會」。
舒莫辭做天真無邪狀,「母親沒有對不住莫辭的地方,都是那些可惡的奴才,不過父親已經替莫辭發賣了他們,就算了,只是,只是——」
舒莫辭拿出帕子擦著眼淚,「只是母親可千萬別再喊著殺莫辭了,莫辭怕——」
鐘氏這次從鐘府帶回來一個姓孫的婆子和兩個大丫鬟香芹和香苗,三人本就在嘀咕當家主母屋里的人怎麼會全部打發了,听舒莫辭說是舒棣為她親自打發的已是一驚,又听到鐘氏竟然要殺舒莫辭,面色都是一變,忙低下頭去。
鐘氏掃見幾人神色,心里更是恨毒了舒莫辭,面孔扭曲了半天,才勉強維持住那副悲悲切切的模樣,「辭姐兒,這些年來母親對你比對涵姐兒、渺姐兒還要上心,這府上誰不知道,那天母親是被小人魘住了,才會神志不清,你可千萬別放在心里」。
「魘住了?是被誰魘住了?人可抓住了?」
鐘氏怕她扯出更多,忙道,「人已經抓住了,不用你費心,七日後游國公辦賞花宴,給你舅舅府上下了請帖,你舅舅想著穎姐兒她們都還小,沖撞了貴人反倒不好,因此將請帖送到了我這里,那天你和涵姐兒一起去,缺什麼衣裳首飾,和我說,我給你置辦」。
少年驕陽般的笑容再次劃過眼前,舒莫辭心中一痛,竟沒了跟鐘氏周旋的心思,接過請帖,道了謝出了榮樂堂,鐘氏看著她的背影冷笑,也不過是個攀權富貴的,一听說游國公的帖子就什麼都忘了,哥哥說的對,之前的事就了,只要她沉得住氣,拿捏一個小姑娘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只要拿捏住了這死丫頭,侯爺自然不會再與她置氣……
漸至盛夏,傍晚的風也帶著暑氣,舒莫辭不耐煩再坐轎子,一路走回了春暉閣,出了一身的汗反倒將心中沒來由的郁悶煩躁發泄了出來,吩咐纓絡備水沐浴,即便是盛夏,泡在熱騰騰香噴噴的浴桶里也很舒服,舒莫辭放空自己的思緒,什麼也不想,不想就不會痛,就不會——
不對!
舒月涵就在這次的賞花宴上被溫首輔的嫡次孫溫漱流看中,不多久溫府就遣媒人來提親,溫首輔端方嚴正,深受皇帝信任,長子亦是二品大員,次子卻從小肆意不羈,酷愛名山大川,在溫漱流出世後不久就留書出走聲稱要走遍千山萬水,從此沒了蹤影,溫首輔因此對溫漱流母子極為憐惜。
溫漱流稍大一些更傳出神童之名,只是這個神童卻和他父親性子相似,最是肆意不喜拘束,雖文才出眾卻不肯應試,每日只引三五好友賞玩風景吟詩作對,加上溫漱流本身灑月兌不羈,磊落大方,漸漸在仕林中名頭越來越大,隱隱有超過他祖父的勢頭,對這個最寵愛的次孫,溫首輔卻不敢像當初管教次子一般嚴苛,生怕逼狠了,他也如他的父親一走了之,造就了溫漱流在長安貴族圈子極為獨特的地位。
溫漱流與舒月涵成親後,舒莫辭見過他幾次,印象中他相貌十分俊朗,舉止優雅瀟灑頗有魏晉之風,舒月涵與他成親不久就懷了孕生下一對雙胞胎,雖不久之後溫漱流就出了京城四處游歷,但她在溫家的地位卻牢不可破,不知羨煞了多少人,不過這一世麼……
重生以來,舒莫辭想的最多的就是母親和悅兒,游家的人卻一個也不願想起,如果可能,她希望那個少年這輩子永遠不會遇到她,上一輩子在生命的終點,雖然她自欺欺人的不肯承認,心里卻清楚舒月渺說的不是假話,悅兒——
悅兒,真的是那個少年的孩子,否則連她也無法解釋悅兒與他越來越相似的臉,自從那一晚後,程正則一直將她安排在京郊的莊子上,她之前?*??揮卸 耄?上衷諢叵肫鵠慈創ΥΧ際瞧普饋??br />
游家正好在她隔壁有個莊子,游大時不時去莊子小住,和她這個孤高清冷的人成了閨中密友,而每每她去小住,都是由他護送前去,又仗著年少給她請安,悅兒出世後,他更是打著悅兒的名頭時時來莊子轉轉,送來各種千奇百怪的東西,只為博她一笑……
不知不覺間,淚水已濕了滿臉,舒莫辭慢慢沉入水中,不,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想了,這輩子她只希望他永遠不會遇見她,更不會懷有那樣不可告人的感情,她只希望沒有她,他會平安順遂一生,風光的做著他的游國公世子,娶妻生子幸福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