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妹妹,你再不寫,香就要燒完了!」
舒莫辭恍然回神,朝薛靜芸笑了笑,今天的場合倒是不適合用她平時的文風,而且她亦無意與平林縣主爭鋒,倒是那首閨怨十足的《桃花行》比較合適。
桃花簾外東風軟,桃花簾內晨妝懶。簾外桃花簾內人,人與桃花隔不遠。東風有意揭簾櫳,花欲窺人簾不卷。桃花簾外開仍舊,簾中人比桃花瘦。花解憐人花亦愁,隔簾消息風吹透。風透簾櫳花滿庭,庭前春色倍傷情。閑苔院落門空掩,斜日欄桿人自憑。憑欄人向東風泣,茜裙偷傍桃花立。桃花桃葉亂紛紛,花綻新紅葉凝碧。霧裹煙封一萬株,烘樓照壁紅模糊。天機燒破鴛鴦錦,春酣欲醒移珊枕。侍女金盆進水來,香泉影蘸胭脂冷!胭脂鮮艷何相類,花之顏色人之淚。若將人淚比桃花,淚自長流花自媚。淚眼觀花淚易干,淚干春盡花憔悴。憔悴花遮憔。悴人,花飛人倦易黃昏。一聲杜宇春歸盡,寂寞簾櫳空月痕!
舒莫辭一蹴而就,也不願多看,命纓絡送給一旁負責抄寫的丫鬟,不一會平林縣主也寫好了,眾人靜靜等著丫鬟抄好,拿給溫漱流,這才活躍起來,薛靜芸殷殷捧上茶點,「餓了吧?快吃點東西」。
舒莫辭拈了塊梅花糕,以袖遮口放入口中,這半晌的功夫著實有些餓了。
溫漱流拿著兩篇詩稿,越看眉頭皺的越深。孟玄瑢等不及他看完便湊看,只看了幾行就不再看了,閨閣女兒再有才氣也有限。這般自傷自憐之語,他半點興趣都沒有。
溫漱流揉了揉太陽穴,將詩稿遞給游昀之,這兩篇稿子其實很好分辨,平林縣主寫的是牡丹,其詩如下︰牡丹芳,牡丹芳。黃金蕊綻紅玉房。千片赤英霞爛爛,百枝絳點燈煌煌。照地初開錦繡段,當風不結蘭麝囊。仙人琪樹白無色。王母桃花小不香。宿露輕盈泛紫艷,朝陽照耀生紅光。紅紫二色間深淺,向背萬態隨低昂。映葉多情隱羞面,臥叢無力含醉妝。」
通篇贊嘆牡丹的國色絢爛。既具皇家氣派。又不失小女兒柔情,而另一篇幾乎就是舒莫辭在世人眼中的印象,游昀之仔細看了一遍,便將詩稿交給在場的貴女們傳閱。
在場的都不是傻子,都猜到了是誰的詩稿,毫不吝嗇溢美之詞,卻不肯下斷語,紛紛看向溫漱流。「這兩首詩都寫的極好,我們才疏學淺卻不敢判定的。還請十三郎和世子爺、游二爺做個公證」。
溫漱流想起當時舒莫辭在靖王府中唱,「咽不下玉粒金蓴噎滿喉,照不見菱花鏡里形容瘦……」時,曲少徵焦躁難安的模樣,那是他第二次見到她,只將她當做一個稍有些才氣的世家女,听了沒多大感覺,還有些奇怪曲少徵的反應,如今幾乎是舊事重演,他才深切體會到曲少徵當時又是擔憂又是煩躁卻又無從下手的心情——
溫漱流看向一如平日神態淡漠的舒莫辭,又不自覺揉了揉額頭,「這兩首詩各有千秋,論立意,《牡丹芳》勝一籌,論言辭清麗別致,《桃花行》略勝,不如就判為平局,世子,鳳初看如何?」
游昀之點頭笑道,「不知道枕石為舒姑娘備了什麼樣的彩頭,若是備的不好,舒姑娘不滿意,可要自罰三杯」。
溫漱流哈哈笑了起來,「我還要為她備什麼彩頭,再有幾個月,我溫枕石連人帶身家都是她的了,她難道還敢不滿意不成?」
在場除了溫四女乃女乃都是未出閣的姑娘家,幾時听過這般毫無顧忌的話,俱都羞紅了臉,輸贏反倒被忘到了腦後。
舒莫辭本以為他肯定會退親,不想他竟說出這番話來,訝然看向他,溫漱流狹長的雙眸一夾,滿是促狹的笑意。
舒莫辭心頭一跳,臉燙了起來,果然讓這個人靠譜點那絕對是神話啊神話啊!
「宛陽,剛說好了,你快幫我報仇!我就不信她能比宛陽還厲害!」
平林縣主的聲音突兀響了起來,幾乎所有人都下意識看向孟玄琬,雖然孟玄琬很快低下頭去,但還是有眼尖的看到了她臉上濃郁的不甘和怨恨,孟玄瑢臉色猛地沉了下去。
翰林院掌院之女許冰如與孟玄琬交好,對她的心思也看出了兩分,只不敢確定,現在見了這情形哪還有不明白的,忙打圓場道,「都是姐妹們無趣解解悶,說什麼報仇可就傷情分了,時辰不早了,我有些餓了,溫不會打算餓著我們吧?」
溫叢薇也發覺到氣氛不對,雖不明白出了什麼事,卻還是就著話道,「許妹妹就會淘氣,難不成你在我溫府餓過肚子不成?來人,擺膳,世子、游二爺、十三哥,我就不留你們了」。
平林縣主笑道,「說起來我也餓了,也好,我們先吃飯,吃過後宛陽再和舒姑娘比,溫十三,你可不許偏心,還來給我們做評判」。
許冰如忙道,「我們還是別打擾十三了」。
平林縣主正要再說,舒莫辭淡淡開口,「許姑娘說的對,也沒什麼好比的,倒是擾了十三哥的正事」。
這是說自己根本沒有與她抗衡的能力?孟玄琬猛地抬起頭,目光如淬了毒的刀鋒,冰寒刺骨,舒莫辭本能的要低頭避開這樣敵意的目光,又猛地醒悟,睜大總是半垂著的雙眼,一字一頓,「郡主以為呢?」
這下傻子也知道這兩人之間不對勁了,而原因麼,誰又真的是傻子呢?
「本郡主倒是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侯府的女兒也可以這麼囂張,挑釁皇族了」。
舒莫辭瞪大雙眼,盈盈欲泣,「挑釁皇族?郡主在說什麼?小女不敢啊!」
舒莫辭說著就要朝孟玄瑢跪倒,「世子恕罪,小女真的沒有,請世子明察!」
她孟玄琬屢次三番害她,還想兩袖清風名聲無暇?從今天起,只要她出了一點小問題,所有人第一個懷疑的就會是她孟玄琬!
孟玄瑢上前兩步扶起舒莫辭不讓她跪下去,狠狠瞪了孟玄琬一眼,「宛陽,好生生的說笑,你拿什麼皇家威風嚇人?我看也不必比了,光你這份風度氣度,就被舒妹妹比下去了一大截!」
孟玄瑢氣沖沖拂袖而去,游昀之咳了咳,「十五妹妹,還不帶舒姑娘去淨面?」
嚇傻了的溫叢薇挽著舒莫辭的胳膊落荒而逃,宛陽她,到底怎麼了?
溫四女乃女乃忙打圓場道,「溫府的綠梅開了,妹妹們隨我一起去看看吧?」
眾女連連點頭,許冰如挽著僵立不動的孟玄琬跟上眾人腳步,立即有大丫鬟為眾女備好軟轎,許冰如看著孟玄琬上了軟轎才松了口氣,宛陽今天也是氣昏了頭,那樣的話一說出來,有理也變成沒理了。
平林縣主落後幾步,看著鮮見沒了笑容的溫漱流意蘊深遠一笑,扶著丫鬟進了轎子。
游昀之皺眉,「平林縣主想干什麼?」
「誰知道?那丫頭從小就古古怪怪的,」溫漱流長嘆一聲,「宛陽只怕不會罷手,還是早點娶進門的妥當」。(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