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星竹月兌去風塵,一朝鳳凰飛天,進了宮去,成了皇上寵幸的美人。
一夜承歡,皇帝似乎對她十分喜歡,第二日就直接封了貴人,入主了凰來軒,獨領一宮,極盡榮寵,連帶著將柳星竹推薦入宮的蕭遇也得了老皇帝直接的賞賜,還有幾句看似微不足道,但是卻叫其他人不免多想的夸獎。
這件事傳到了宮外,曾經的萬寶樓里出了個娘娘,自然前去買歡的人便更多,甚至于樓里的姑娘許多都起了效仿之心,特別是那幾個賣藝不賣身而聞名的,更是將目標對準了不久之後的選妃。
而那些曾經打過柳星竹主意的客人卻一身冷汗,柳星竹進宮後被封為貴人之後,他們怕被報復,連著兩日不敢出門,甚至有的家中細軟都收拾好了,隨時準備逃跑。
好在,柳星竹那里始終沒有過什麼行動,老皇帝對這些事也不在意。只要柳星竹是處子之身,第一次是給了他,其他的他便不在乎,哪怕她出身風塵。
但雲王卻很清醒。這件事雖然讓蕭遇去做了,但是雲王很清楚,父皇不在意柳星竹出身自何處,但畢竟她曾經是風塵女子。若是她的媚功真能發揮作用,可能最終被封個妃子也就到頂了,可若說她與宮中其他老牌的嬪妃有幾分相爭之力,雲王卻並不看好。
但也好,他並非是要柳星竹能夠在後宮佔據多麼高的地位,只要她能夠常常博得父皇的喜歡,成為他安插在宮中的一顆棋子就好。
相比雲王的理智,蒙王府里卻烏雲壓頂。
柳星竹進宮兩日,承寵兩日,皇帝除了上朝辦理正事,大部分的時間全都待在凰來軒,就陪著那柳星竹,也不覺得膩。
大白日的關在門里能做些什麼,都是男人的他如何能不明白?可他生氣,不是因為柳星竹討得了父皇的歡心,而是因為這柳星竹,原本是他準備在選妃之日獻給父皇的!
他一直都在調查柳星竹的身世,確定了沒有什麼問題,才讓自己的孫子假意入幕之賓一直接近柳星竹,順帶著也等于是利用自己的權勢地位,將其他覬覦柳星竹的男人全都嚇走。但是,眼見著就要成功了,卻偏偏陰溝里翻船,被雲王那個老不死的搶了一步先。
前些日子,听了孫子來報,說那柳星竹似乎對雲王家的蕭曇很有興趣,不僅主動見了那蕭曇,听他們的眼線來報,甚至還有向蕭曇傳遞一些信息。
這種信息,他本來分析是可能那柳星竹已經意識到了他的打算,又不願意進宮,所以才會在他將她推薦進宮之前將自己先獻給另一個人。
可他們蒙王府的勢力,一般人也不敢得罪,所以盡管依舊有指名柳星竹彈曲兒助興的,卻很少有再敢打柳星竹別的主意的人。
所以,蕭曇這個平日里很少逛花樓的人突然去了萬寶樓,又點了柳星竹作陪,便讓柳星竹起了干脆勾搭上蕭曇的心思,哪怕入雲王府成為蕭曇的小妾,也比在後宮中沒有什麼背景,還要被人利用的強。
蒙王一直在觀察柳星竹,也一直認為柳星竹雖是出身風塵,卻也是個聰明的女人,會看清楚他們的意圖,會想要提前給自己找個後路也是理所當然。
所以,他已經加快了腳步,想要將柳星竹盡快送進宮去,卻不想,對方竟然快他一步,那蕭遇在進宮給父皇請安的時候,順手就將柳星竹的事兒給提了出來。
父皇就算不是色中餓鬼,卻也是個極為風流之人。無論是出于男人的需要,還是帝王要繁衍後代的需要,對于漂亮的女人,父皇向來是來者不拒的。
特別是近來,父皇對于後宮的流連程度已經到了十分讓人不解的程度。許多大臣都懷疑這是不是父皇年紀大了所以開始昏庸老邁,但是只有他知道,其實這可能是父皇所練的御陰大法到了要突破的時候,對于女子便越發需求。
也是因為知道這一點,身懷媚功,可以在做那事的時候給予父皇不小的幫助的柳星竹,他才對她的得寵滿懷信心。
可現在,一切都為別人做了嫁衣裳,且還是為他最大的對手鋪了路,這實在是叫他氣憤,五內俱焚,燒的他心髒都有些不舒服了。
和雲王同樣的感想。蒙王也深知自己年紀越來越大,精力越來越不濟,將來能夠像現在這樣還能處理一些事的時間還剩多少?
他的心髒一直以來都有疾。那是小時候打娘胎里就落下的毛病。太醫看了說他可能活不過幾年便會夭折,他就那樣擔驚受怕了十幾年,每天都活在自己隨時會死亡的恐懼之中,身體就越發的差。
可是,或許是老天憐憫,他生生的熬過了太醫給他下的死亡判斷,雖然身體奇差無比,卻頑強的活了下來,一直活到了現在。
在以前,他其實並沒有多少想要去爭奪皇位的心思。一小就知道自己身懷有疾,所以他自己就明白,這已經絕了他成為皇帝的可能。大周的皇帝不需要一個隨時可能會死的病蔫兒皇子來當,他很有這份自覺。
況且,為了能活下去就已經拼盡全力了,哪還有那閑工夫去管什麼太子儲君天下江山?那時候能活到太醫所說的那個年歲,成為了他唯一在乎之事。
但是,他成功的打破了太醫的預言,頑強的活了下來,一腳邁出了那道如同詛咒一般的死亡線後,他的心情是如何的激動,仿佛眼前的混沌突然間無比清明,前路一片坦途的那種發自靈魂的喜悅,他直到現在依舊清晰的記得。
雖然他明白,活過了那段時日,不代表他的病就已經好了,以後就不會再有危險了,可是早早的知道了自己可能的死期,那種壓力,無法為外人道。
直到那時候為止,他的願望也不過是平安的活下去,哪怕病痛拖垮了他的身體,但是只要能活著,就還有希望。他從來都沒有動過要去爭奪儲君的念頭。
而那個時候,雲王文武雙全,能說會道,又很會討父皇開心,已經成了爭奪儲君的大熱之選,許多大臣都在暗中觀察站隊,甚至就連他都曾想過要不要投靠這個幾乎沒有說過幾句話的兄弟。
畢竟,皇族之中,爭斗每日都在發生,因為他的病,倒是沒有像是其他皇子那樣歷經太多陷害,但是想要在宮中安然無恙的活下去,就需要給自己找一個靠山。
父皇生性涼薄,孩子生了不少,可能得他親自過問的卻少之又少。
如果你不能展現出身為皇子的一些能力,他甚至可能連你的名字都記不住。
皇宮里的女人太多了。每一年,不停的有女子進來,也不停的有女子死去。
父皇心狠手辣,只要是做錯了一點事情,那些女子可能就會被直接處死。他才不管那個女子是不是為他生了兒女,也不管那女子身家背景有多麼的雄厚。因為大周本就是父皇用絕對的武力與霸道震懾,所以前朝的大臣們雖也有影響,但卻也不敢跟父皇太過放肆。
失去一個棋子,那就再送進去一個。父皇來者不拒,朝臣們也不會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女人而得罪了父皇。反正他們這些大臣,家中的女兒不少,實在不行,還有親戚。
送進宮的女人就等于是一顆隨時可利用又隨時可拋棄的棋子,那就是那些女人的命。包括他母妃也是如此。
所以,自小他就對這種事見怪不怪,再加之他的病,所以根本無法引起父皇的注意,這個時候,找一個可能成為儲君的人提前效忠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雖然因為他心髒問題,武力不是太好,但是他懂得圓滑處世,總能證明一兩件自己的價值。
直到……
直到那一日,他不小心听到了兩個太醫館的小醫徒的對話,從那對話中,他還原出了一些真相。
原來,那太醫早就被那雲王的母妃收買,所謂的大限之期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太醫這樣說,無非就是給他造成不可磨滅的壓力,迫使著自己對自己的病產生絕望,而這種絕望的情緒,有時候才是要人命的最好武器。
沒錯,他的病是真的,那是打娘胎里就有的毛病,不用誰去陷害,這病始終是伴隨著他的噩夢。
他小時候因為這個病的折磨,日漸消瘦,每日都要用藥物控制著,生怕一個不小心就丟了性命。那種苦,別人怎會明白。
而不知出于什麼目的,雲王的母妃竟然對跟雲王一點競爭力都不存在的他也存了殺心,竟是買通了太醫,刻意的當著他的面給他制造了一個‘大限’,讓他絕望,讓他痛苦,讓他因為胡思亂想而使得身體更加的虛弱。若是那心性弱些的,可能在大限到來之前就自己將自己嚇死了,而事實上證明,他因為時時刻刻的都想著自己可能不久于人世,甚至有時候夜里夜深人靜的時候會沒來由的心慌害怕,扒著手指數著自己還有多少年多少天好活,恐懼始終彌漫著幼小的心靈,甚至自己被自己嚇得發病了好幾次,險些就著了那個賤女人的道兒!
殺人不用刀。而是用一個謊言迫使他自己殺了自己……這種手段,防不勝防。
那一刻,他的心中無比的憤怒,那種強烈的想要報復的充斥了所有的思維,並且牢牢的扎根于心中,于腦海,以至于往後只要在宮中遇到任何與雲王有關的事,他都幾乎要忍不住的想要發狂,但他都忍住了。
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面對的是母妃哭紅的眼。母妃說他突然就昏倒了,昏倒前,幼小的手掌緊握成拳,母妃試圖將拳頭松開,卻用了好大的力氣都扳不動。
那一刻,他趴在母妃的懷里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場。而後,一切恢復如常。
他沒有將他听到的告訴母妃,沒有將這些骯髒齷齪的手段向任何一個人傾訴。因為那一刻,他深刻地體會到了皇宮這個大染缸的渾濁,那些表面看起來光鮮亮麗的東西,往往卻有著最骯髒不堪的內在。
而也是那一刻,他下定了決心,他要報復。
那個賤女人害得他在恐懼中度過了無數個夜晚。這麼多年來,因為知道了自己可能的死期,他幾乎放棄了所有,一切都只為活下去而已。
但是,如今他知道了真相,盡管他的病依舊在,盡管他依然可能在某一日突然的死去,可他覺得,總要給自己留下點什麼,也給敵人留下點什麼。
那一刻,他心如明鏡。他不沖動,不暴躁,他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馬上要做的又是什麼。
那個賤女人,她最想要得到的,他就偏不讓她得到。
她的兒子是大熱的儲君人選?
不,總得給她這個優秀的兒子制造一些麻煩。
當時的他,因為有心髒的問題,沒有得到過父皇的關注,自然也就沒有被父皇賜下過功法。但他听說,有些武功若是練了,對身體會有好處,還可能延長壽命,所以他用了好多年才得到了一部上好的內功,直到現在還能壓制著身體的病痛,沒有爆發,平安的活到了現在。
在這些年里,他為雲王樹立了很多敵人。他一步一步,蠱惑著那些對皇位有所執著的皇子站出來與雲王打擂,雲王也一個一個的將這些敵人全都消滅,進一步鞏固自己的地位。
但是,當有朝一日雲王發現他又成功的消滅了一個敵人的時候,卻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了。
因為,雲王突然發現,在他的目光正對著那些明面上的敵人的時候,一個他從前從未放在眼中的廢物,竟然悄無聲息的在他眼皮子底下,拉起了一支漸漸能夠與他抗衡的隊伍。
而他再想要去剪除這個威脅的時候才發現,他已經沒有辦法輕松做到了。
誰也沒想到,原本完全不被人看好的廢物皇子會異軍突起,竟然搶了那個耀眼的天才的光芒。雲王和他那個賤人母妃是如何在宮中氣急敗壞,砸盤子砸碗的,他也都有眼線跟他報告的一清二楚。
他很開心。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痛快。
對皇位有野心?
不!從一開始,他就只是想要報復雲王的母妃帶給他的痛苦。
直到現在也是。
皇位,根本就是個附屬。順帶的而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