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王因為柳星竹的事情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家里頭但凡有點地位的,就沒有沒被他瞪過的。特別是那個他寄予厚望的孫子,被他劈頭蓋臉一頓臭罵,從蒙王的書房里頭出來的時候,臉上的神色簡直如同要食人的惡鬼一樣,嚇的沿路的下人們戰戰兢兢,生怕一個不慎,就被當成了出氣的對象。直到他離開到再也看不見背影了,這些下人們才算是松了一口氣,竟有一種劫後余生的感覺。
雲王府里接到了蒙王氣急敗壞的消息,一個個樂不可支,雲王更是撫著胡子笑的開懷大暢,連帶著對蕭遇的臉色都柔和的不行,使得蕭遇這兩天就跟得了皇位似的,從頭膨脹到腳,在府里遇上了前些日子總跟他做對的蕭曇,更是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叫蕭曇又是生氣又是諷刺,心說你連中了我的算計都不知道,還在這里炫耀,有你哭的時候。
兩人擦肩而過,心情不ˋ言而喻,敵對的氛圍圍繞始終。雖然不過是一個照面幾句話的功夫,火藥味卻充斥在整個空間中,緊張感倍增。
蕭遇走的瀟灑,連背影都帶著成功者的激昂,而蕭曇默默注視著他離開時的姿態,心中的嫉恨瘋狂滋長,讓他原本還有些猶豫的心,徹底的堅定了下來。
成者為王敗者寇。咱們的戰爭,才剛剛開始。蕭曇在心中這樣告訴自己。
蕭遇的那張臉在腦海中劃過,可是對于這個人的定義,卻從稍稍有些羨慕的兄弟,變成了不死不休的敵人。
帝王之家的親情,說沒有太過偏激,但確實,他們更加不容易接受到考驗,因為他們之間所要爭奪的,是至高無上的地位,是數不盡的財富,是生殺奪予的大權,是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的恣意。
這些東西都太誘人,比所謂的父子兄弟之情更加的有誘惑力。在迷失在這些誘惑中的那一刻,所有的感情,都變得不值一提。
而往往,是否墮落,只在一念之間。
蕭曇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祖父雲王與蒙王之間,恐怕也是如此吧。
他們是兄弟,但卻要為那個只有一人能登上的寶座而廝殺。
如果他們不是皇子,而是出生在尋常人家,會不會其實可以和平共處?
蕭曇想了想,或許依舊不會吧。畢竟,哪怕只是尋常人家,也同樣有著爭斗,有著。兩個同樣有才華有能力的人踫撞,總要分出個輸贏來。
除非一人選擇避讓。否則爭斗在所難免。
蕭曇並不為蕭遇暫時拔得頭籌而感到沮喪。今日的這一幕,他一開始就已經想到了。
那日,葉詞來找他,告訴他,蕭遇也同樣找到了他,許諾了不少的好處,想讓葉詞幫著他出謀劃策。
據葉詞所說,那日蕭遇找到他之後,他才有了那靈光一閃,于是他便猜測,那蒙王府會不會是打著選秀時將柳星竹送進宮的的主意?否則,這麼一個美人在側,蒙王家那個又表現的如此喜歡她,怎麼可能忍著什麼都不做?
雖然只是猜測,但蕭曇卻覺得很有可能,所以也猶豫著要不要主動出擊,搶下這份功勞,先一步將柳星竹送進宮去,但是卻讓葉詞給阻止了。
以葉詞的話說,這天下美麗的女子比比皆是,出身良好的美麗女子又不難找,為何蒙王府的人非要執著于柳星竹一個風塵女子?
雖說柳星竹賣藝不賣身,可畢竟是流落風塵多年,就算是尋常的貴門之中都未必能夠接受一個出身青樓的女人進門,他們又何必非執著于將柳星竹送進宮去?
假如皇上不喜歡她的出身,送進去不僅不是功,還是禍。
蕭曇倒是覺得青樓出身不是問題,因為他很清楚皇上的喜好。
若是身居高位,比如皇後,比如四妃之類,或許要出身良好,家族背景深厚的前朝大族中挑選,但若只是一般的後宮嬪妃,出身如何反倒無所謂,說白了也就是個生孩子的工具,以色侍君,能長久幾時?
但葉詞卻又提出一個疑點。依舊是柳星竹的出身,既是為了選秀而準備,又為何偏執著于柳星竹?將她送進宮去然後呢?得到了皇上的寵幸再然後呢?
于蒙王府而言,好處在哪里?即便送進去一個被皇上喜歡的女子,可對于蒙王而言,又有多少意義?難道到了蒙王這個地步,還需要一個青樓出身沒有背景的女子在宮中能幫到他些什麼?
可是,柳星竹能幫到他些什麼?
蕭曇也進入了沉思。
確實,若是要送一個美人進宮,當真沒有必要非是柳星竹不可,蒙王那個孫子,深得蒙王喜愛,由他親自接觸柳星竹,甚至不惜長久以來讓人覺著他是喜歡柳星竹的,對這個女人是志在必得的,一個普通的秀女,至于他費這麼大的力氣嗎?
就是隨便大街上抓一個,也未必就比那柳星竹差了。那柳星竹除了本身臉蛋精致一些,難道還有什麼非她不可的優點?
蕭曇也開始懷疑蒙王府的目的了。
假設葉詞猜測的蒙王府是打著選秀將柳星竹送進宮的主意,那麼他們專程為送一個柳星竹進宮,目的是什麼?或者簡單一些,他們想從柳星竹那里得到什麼?
因為這個疑慮,他听了葉詞的話,沒有主動做什麼,想要看看蒙王府究竟有什麼打算,再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但是,沒想到這件事也叫蕭遇想了個正著,他竟是速度奇快的趕在了選秀之前,就將柳星竹送進了宮,且還得了皇上的寵幸,這兩日是風頭正盛,整個後宮數她整天和皇上膩在一起。
蕭曇並不知道蕭遇的做法是對是錯,但是想想能跟祖父斗了幾十年也依舊旗鼓相當的蒙王,他就覺得柳星竹之事恐怕不是那麼簡單的。蕭遇看似是搶在了蒙王府的前頭,也確實能叫蒙王府的人覺得被打了臉,但是好是壞還是兩說。
特別是知道了蒙王這兩日在府中發了大脾氣,他就越發覺著不對勁。如果只是一個尋常美麗的女子,希望能送她進宮侍君,哪怕錯過一個柳星竹,世上還有那麼多女子,何至于讓蒙王如此大發雷霆?
蕭曇隱隱覺得,這事兒,蕭遇未必就真的是撿了個大便宜,他隱在幕後,將蕭遇推上前台,或許是步好棋。
見蕭遇走得遠了,蕭曇也轉身離開。
他並沒有回自己的房間,反倒是去了綾清養傷的地方。
綾清現在是他的妾室,所以聞名天都城的翡翠館也被綾清交到了他的手中。
綾清現在沒有辦法再如從前那樣在翡翠館里拋頭露面,但是他並不反對綾清繼續鑽研音律。
綾清是曲藝大家莫風華的弟子,而看似莫風華這種人並沒有官職在身,但其實他們的交友卻十分廣闊,人脈也是不可小覷。
既然他納了莫風華的弟子為妾,那麼,莫風華哪怕不擺明了身份幫他,也總該在暗處有些偏幫。這也是他不反對綾清繼續鑽研琴技的原因之一。
前些日子綾清被刺殺重傷,現在已經醒了,只是不能下地,還需將養一段時日。
這些日子他每天都會去看綾清幾次,畢竟是真的有些喜歡才會納妾,且綾清也很可能是因為他才會遭此橫禍,他也是心疼不已。
見了蕭曇到來,綾清想要掙扎著起身,卻被蕭曇給按了下去,讓她重新躺好,又親手給她蓋了被子,還掖了被角。
綾清嫁給蕭曇雖然目的大于感情,但也還是有些感動的。
「蕭曇,你還是不要太相信那個葉詞。」綾清想了想,還是對蕭曇說道。
蕭曇眉一皺,問道︰「怎麼,你覺得葉詞有問題?」
綾清被蕭曇的神情弄的一愣,隨即搖搖頭道︰「不不不,我並非是覺得他有什麼問題。只是你也知道,那葉詞來自大裕朝,又是江湖人士,來咱們天都城是為了逃難來的。只是,畢竟也是他那小師妹的夫君,他的岳父再是生氣,也總不會真的將他如何。用他自己的話說,他能在天都城待得時日也不會很長。且我听聞他的小師妹前兩日也到了,想來離他離開的時間也不遠了。」
蕭曇點頭。這些東西他專門找人去查過,應該不會錯,這也是他敢相信葉詞的原因。
「他們畢竟是武林之人,對朝堂之中的爾虞我詐未必看得通透。自然,那葉詞看起來就像是個聰明人,只是短短兩三月的時間,他又能將這朝廷看清楚幾分?」綾清注意著言辭,繼續道︰「若是真出了事,他和他的小師妹大可離開天都城回到大裕朝,如今兩朝關系如此緊張,怕也不能為了追捕這二人跑到大裕朝去要人。但咱們的家就在這天都城,又能逃到哪兒去?」
「我的意思是說,他給的意見听听倒也罷,只是要付諸行動時,還是要由你自己多加三思而行。」綾清盡量用溫和的方式勸誡蕭曇。
她其實對葉詞是不信任的。
葉詞的出現太突然,他認識蕭曇的時候是在她的翡翠館,看起來似乎還算是她牽線搭頭給了他們相識的機會。可是,事後的處理上,葉詞並沒有對她顯露出任何一絲的在意或是欣賞,反倒像是另有目的。
只不過,綾清不敢直說。
她嫁給蕭曇目的也不純粹。相較于喜歡,更多的是想利用蕭曇雲王孫子的這個身份,能夠給自己庇佑,也能夠給自己的家族庇佑。
她現在才剛剛跟了蕭曇不久,所以還沒敢開口將自己家族搬遷來天都城的心思,但這是她最大的目的,這也是遲早的。
而且她現在既然是蕭曇的人,自然也得為蕭曇的利益著想。葉詞的來歷太過不明,再者他還主動尋求過她的聯盟,若說他沒有目的,綾清是不信的。
但是,正因為他們結盟過,所以綾清才不敢直接說出對葉詞不利的話,否則若是那葉詞對蕭曇說了些什麼,對她也是打擊。
所以,她只能提醒蕭曇小心葉詞,而後再慢慢想法子。
蕭曇倒也覺得綾清的話有幾分道理。
葉詞現在只是幫他出謀劃策而已,但他們的身份地位生活環境全不相同,甚至連國家都不相同。
葉詞給他出謀劃策也就是看在相識一場上,或許也有點別的小目的,但應該不會圖謀很大,在他能接受的範圍內。但葉詞終是江湖人,他的利益、身家並沒有跟他綁在一起,所以對方隨時可能退出,而他不行。沒什麼事情的時候,或許對方還會幫著他出謀劃策,而一旦出了什麼問題,他幾乎可以保證,對方絕不會為了一個剛認識沒多久的朋友就將自己置于險境。
確實,他也不能太過依賴葉詞才是。
而就在蕭曇和綾清說著話的空閑,葉詞與方笑語卻是一同商量著出去買些天都城的特產寄回京城去。來了這麼長時日,都還沒有好好的逛逛街,這繁華的天都城其實有太多值得一去的地方。
剛剛回城不久的符心菲在鹿城吃了許多的苦,終于能夠回家了。和丫鬟一路馬不停蹄,她一點也不敢耽擱,生怕他們幾個已經如此狼狽再在路上出點什麼事兒,可就真的沒地方哭去了。
好在算是平安無事的回了天都城,雖然一路都穿著那丑哭了的衣裳,引起了不少人關注的目光,可是相比起在鹿城被方嫣然折騰的苦,這些真的已經不算什麼了。
回到家之後的符心菲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整個人都穩重了許多,也不見她再欺負他的那些兄弟姐妹了,見面時還會主動打招呼,且人都體貼了許多,還會主動下廚炖些滋補的湯食孝敬父母,可是將這一家子的下巴都給驚掉了。以至于她娘親怎麼想怎麼覺著不對勁,還以為她失蹤的這些日子是被什麼壞人給擄了去輕薄了之類,否則怎麼會突然變的這樣體貼?
以符心菲家的母親大人的心思,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符心菲這種做派,一定是做錯了事,否則怎麼會突然就這樣懂事?這是不正常的。
于是,她繃著臉瞪著符心菲,逼著她說實話,這才從符心菲口中知道了這些日子發生了什麼。
只是,符心菲略過了她跑去跟人說她和葉詞有了夫妻之實還有了孩子這樣的事,只把方笑語改頭換面成了一個凶神惡煞的惡婆娘。而她是個可憐的白蓮花小白兔,不知道看上的男人已有了家世,還是個母老虎,于是被母老虎給欺負了。
她娘這一听松了口氣。被個母老虎欺負總好過被公老虎欺負,只要不是有礙清白的事,那就好。
之後她秘密的查驗了符心菲是否還是處子之身,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後這才算是徹底放心了。
而今日符心菲本來是來雲王府找蕭曇的,沒想到剛一進門就看見方笑語和葉西辭走在一起,嚇的她心髒幾乎都要蹦出來了。
此時的符心菲幾乎就是條件反射,一看到方笑語就渾身不自在,嚇的瑟瑟發抖,甚至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表情來跟對方踫面。
誰知方笑語和葉西辭一同打她面前走過,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倒是叫她松了口氣,心里竟然還有了那麼點感激。
她覺得對方無視她算是幫了她,這樣就沒有人知道鹿城的那段‘往事’,她就還是她的混世魔王,根本不認識什麼方嫣然。
而她都沒想過,可能人就是不想理她呢?
而同一日,蒙王府中來了一位奇怪的客人。這位客人臉上全都是交錯的縫痕,但是看起來卻並不是很可怕,渾身散發著一種說不出的邪氣。
他被蒙王親自接待,在蒙王的書房聊了兩個時辰,這才離開。
之後,下人們都看得出來,蒙王的心情似乎都變的愉快了不少。不僅不像前兩日那樣動不動就大發雷霆,反倒是見了犯了錯的下人也都還能網開一面,只是說上兩句而已,沒有懲罰。
當真是怪煞人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