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過後方雅歌去了靳柔房中,靳柔剛剛歇過午覺,在夕霧等人的服侍下淨面更衣。方雅歌見了連忙上前給母親挑選衣服,不經意的提起︰「母親這里可是選好了秋衣的料子?昨日花嬤嬤將料子送去了我那里,總共十五六匹,都是今年京城時新的樣式。」
靳柔听了就滿意的點點頭,衣服不在多少,而在精貴,這每年流行的料子和樣式都不同,自然每季都要給女兒添置一些。花嬤嬤帶了十五六匹料子,雖然不多,也足夠了。
「本來女兒是喜歡粉紅、月白這樣淡雅的顏色,可是一櫃子這樣的衣服,女兒也穿膩了,所以讓艾葉選了些鮮艷的。竟然一氣兒挑了十匹,估計針線房要忙上好一段時間了。」
方雅歌說完,挑了一件大紅色繡黃色芙蓉花的褙子給靳柔罩上,靳柔心情卻猛的起伏了一下。一共十五六匹?鮮亮的挑了十匹?也就是說如果不是女兒改了主意,那麼……豈不是根本挑不了幾匹,做衣服的銀子她可不曾少了針線房!這花嬤嬤竟然如此?
看到靳柔懷疑的神情,方雅歌就知道事情成了一半,雖然她也可以直接要求母親查賬,但是萬一查不出問題,豈不是讓母親下不來台?方雅歌接著說道︰「提到這個事情我倒是有事兒要求求母親。」
看到女兒坐在自己身旁,靳柔收拾心情問道︰「歌兒有什麼事只管告訴母親,又何說求?調皮!」說著點了一下方雅歌的鼻尖。
「母親,女兒想要學著主持中饋。」方雅歌輕聲說道。
靳柔瞬間有些呆愣,女兒居然自己主動提出來要學習主持中饋!其實,一般人家的女兒到了這個年齡也該學習如何打理家事了,為的是以後嫁了人能很好的打理府中的事,只是學習主持中饋不是件簡單的事情,十分耗費心神。
其實,靳柔之所以不提讓女兒學習中饋之事,是因為早就做好了打算。靳柔準備在方雅歌出嫁前尋上一批厲害的陪嫁,從內院的管事娘子到外院的管家,從貼身的丫鬟到掃地的丫頭,絕對都要精明厲害的,到時候方雅歌只要管好自己即可,不用過于操心。
「歌兒你放心,母親以後一定為你尋一些厲害的陪房,決不讓我的女兒一天到晚為衣食住行的事情勞神傷身。」靳柔邊說著邊拍方雅歌的手安慰她。
「母親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覺得最近府內事多,可我對府中眾人並不了解,女兒已經快到及笄之年,卻還是不通俗事,長此以往,豈不是成了人們口中的酒囊飯袋了。」
方雅歌一臉的不好意思,接著說道︰「而且不為了這個,就為了……為了以後女兒出嫁了,如果還是什麼都不懂,萬一遇到那精明能干卻膽大包天的陪房,也難保不被哄騙了去,如此女兒顏面何存?所以,請母親準許女兒學習主持中饋。」一臉的堅定。
听到方雅歌的話,靳柔知道是有幾分道理的,她也曾听過那官家的小姐遠嫁,因為不通俗事,被奴婢哄騙,最後嫁妝全部被席卷一空的。
雖然女兒有皇家的身份,很難想象有奴才敢如此膽大包天,可防患于未然也不是沒有道理。何況女兒自己想學,她也不好攔著,如果以後女兒覺得吃不消了,再放棄也不遲。
想到這里靳柔輕輕笑了笑,說道︰「好,就听你的……那歌兒想從哪里學起呢?」
「就從針線房開始吧。」方雅歌心里想著,就拿針線房開刀!!
……
花嬤嬤听到長公主的話還有些愣神,昨天她才去郡主房里送了料子,郡主帶自己還一臉和氣,怎麼今日就要接手針線房?什麼叫萬事听郡主的吩咐?難道自己做的事被了?
花美淑雖然後背大汗淋灕,還是要強撐笑顏說道︰「奴婢遵命,以後一切定當听從郡主的吩咐。」
「花嬤嬤客氣了,我也不懂什麼,以後有什麼事情想的不周全還要你多提點著些。」一邊說著,一邊挽著靳柔的胳膊往里走,並不再理會身後的人。這可不是有心善待花嬤嬤的樣子。
針線房位于公主府的西側,大廚房的後面,小小的四合院里坐北朝南有三間正房並兩間耳房,正房左右兩側各有三間廂房,左側是繡娘們的住所,右側是則存放針線和布匹的倉庫。方雅歌和靳柔走入正房,只見繡娘們有的在縫制衣服,有的在刺繡,起落間針飛線舞,說不出的利落優雅。
公主府的繡娘多是宮里出來的,遠不是外面的繡娘所能比的,而且宮中有什麼時新的花樣也是很快就會送到公主府,所以方雅歌和靳柔的衣裝服飾無論是材料、做工還是款式、花樣、刺繡都遠勝于外面鋪子的,一般人家的女眷是比不得的。
來到左側的耳房,方雅歌看到一個身材挑高,皮膚稍顯暗沉的繡娘正在細心的裁剪布料,正是昨天艾葉挑的那幾匹,便走到近前問道︰「這可是我昨天挑的料子?」
本來聚精會神的繡娘抬頭看到方雅歌和靳柔一行,馬上起身行禮,告罪道︰「奴婢不知長公主、郡主嫁到,請長公主、郡主恕罪。」起身太急,磕到了放在腳底下的樟木箱子,就順勢將箱子向著八仙桌底下踢了踢。
靳柔看見不在意的笑笑︰「無妨,你不必在意我們,做好手頭的活計要緊。」
「是」繡娘向著靳柔行了一禮,又對方雅歌說道︰「回郡主的話,這正是郡主昨天挑選的布匹,奴婢今天將它們按照郡主的尺寸裁剪出來,明日就可進行縫制了。」
「哦,針線房的手腳倒是利落。」
方雅歌一邊說著一邊向著里面挪了兩步,好像想要認真的看她挑選的布料。可是誰也沒想到,方雅歌也被箱子絆住了腳,感覺到腳底的箱子十分沉重,方雅歌忽然就彎下了身子,猛地掀開了箱蓋。
……
只見一匹寶藍色的方格朵花蜀錦就出現在了眾人眼前,方雅歌看了並不說別的,只是滿臉驚訝的問道︰「母親可是要用這匹料子做衣服?只是這顏色母親穿起來略微有老氣了些。」
看到方雅歌掀起箱子,花嬤嬤就有些緊張,看到箱子里的東西,臉上的汗珠子就下來了。
靳柔看到箱子里的布料,臉色騰的沉了下來,厲聲問道︰「花嬤嬤,這是怎麼回事!你給本宮說清楚!什麼時候我公主府買了蜀錦,本宮居然一點也不知道。」
也難怪靳柔有如此一問,這蜀錦一向是蜀中生產,一匹就要賣到兩千兩銀子,可謂「寸錦寸金」。而且蜀錦工藝復雜,從設計到一匹錦緞的完成,就是嫻熟的織錦師傅也要耗時一年,普通人根本學不會這門技術。
每年除了作為貢品進宮的,整個京城也只有城南葉家的天錦坊能供應個十幾匹,因此即使價格昂貴的離譜,還是供不應求。如此珍貴的布匹竟然敢私自購買,也難怪靳柔會勃然大怒。
花嬤嬤听了連忙辯解道︰「長公主您听奴婢解釋,這匹蜀錦不是今年在錦繡閣采買的,而是天錦坊昨個才送來的。天錦坊的大掌櫃昨兒來拜見,送來了這匹蜀錦,說是今年的新花樣,如果喜歡就請長公主賞臉收下,穿在公主身上,也不枉費了他們師傅的好手藝。他還說他們店里還有其他名貴料子,如果長公主有看得上的,或是他們派人送來,或是長公主賞臉去店里坐坐,他們必然無不從命。呆了有一盞茶的功夫,留下布料就走了。」
「奴婢本不想留的,我們公主府這些年來一年四季的衣服布料都是從錦繡閣買入,他們天錦坊想分一杯羹,這樣的大事我自然是不能做主的,只是看他實在誠懇,這才將料子留下,想著回了長公主再說。我本是將布料放在了北向的庫房里,肯定是誰拿錯了,給了繡娘裁剪,還好尚沒破損。」說著偷偷的看了靳柔一眼靳柔。
靳柔听了這話,心里更是失望,這花嬤嬤一番話中處處都是疏漏,自己當年的陪嫁丫鬟不多,有兩個嫁給了自己鋪子上的掌櫃,只有花氏姐妹留在了身邊,卻沒想到一個吃里扒外,一個中飽私囊。
如果天錦坊真的前來拜訪,想和公主府合作,那掌櫃的必然要打著葉家的名號遞上帖子求見于她,怎麼會連試都不試一下就去找了一個嬤嬤。天錦坊的東家是葉家,背後更是有裕王景泰做靠山,景泰的側妃正是葉家的姑女乃女乃葉無憂。
所以天錦坊的掌櫃完全可以先求見靳柔,靳柔不見再去見花嬤嬤不遲。退一步說,即使是怕身份低微,不敢貿然求見她,只見了花嬤嬤,為何此前花嬤嬤在她面前卻是只字不提,豈不是打算要欺瞞主子,私下和天錦坊合作!
再說這蜀錦,如果是真心實意的打算送給公主府,怎麼會挑了一匹寶藍色的方格朵花蜀錦,她這個年紀根本就不適合穿這樣顏色花樣的料子,即使蜀錦貴重,也要穿著合適!給人送禮還要送的這麼不合時宜,天錦坊的掌櫃豈能如此有頭無腦。
靳柔再看花嬤嬤看她的眼神,小心翼翼的試探自己的反應,又找了這麼一個牽強的借口……無非是想堵了眾人的嘴,想著自己會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放她一馬。
可是花嬤嬤不知道,在來此之前方雅歌已經在靳柔面前給她下了絆子,對待一個苛待自己女兒還膽敢中飽私囊的奴才,靳柔怎麼會輕饒。
「既然是天錦坊送來的,那我就留下了,就說他們的心意我領了。」靳柔不相信這蜀錦是天錦坊送來的,靳柔倒要看看,自己如果留下了,花嬤嬤該如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