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陣若非那股似有若無的靈覺,便是南蔚身在其中,也完全沒有更多的感受。甚至到了現在,他猜出幾分以後,仍然不知該從何處著手。南蔚估計,一方面是因為這個陣法本身還未啟動,另一方面則可能這個陣法本身就很特殊。
既然從陣法入手遇到了障礙,南蔚轉念一想,決定緊緊盯住松鶴那幾個魔修。
如今的他再遇上松鶴,已經不是跑不跑得掉的問題,而是采取何種辦法除掉對方的問題。雖然南蔚對此人其實沒有多少惡感,哪怕這名魔修曾將他打得遍體鱗傷,但因為知道這是魔修訓練門人弟子的一貫方法,南蔚就覺得無所謂。
當然,南蔚還是打算宰了松鶴——老叫這個將他當做天生無情體的魔修存在,後續的麻煩勢必不少。
不過,南蔚很快,松鶴雖然還是松鶴,但修為卻顯然大大下降了——他如今竟連假丹都達不到,淪為了一名築基修士!
莫非……南蔚就想到那時他從松鶴住處離開以前,正好淳于離山與裴之衡到了那里。
莫非是因為他們兩人,松鶴才落到這般境地?
——看到松鶴過得不好,南蔚頓覺心頭大暢。
松鶴此時跟其他幾名魔修一道,正坐在二樓的一間包廂內。拍賣會場對每間包廂都施加了禁制,用以隔絕他人的窺探,不過那禁制在南蔚眼里實在不值一提,且他的魂念又有幾分特殊性,因此能夠很清楚地知道他們在做什麼。
南蔚又皺了皺眉,手指不自覺地抬起,在面前虛空中劃出虛無的線條。
這種紋路……怎麼好象在哪兒看到過?
肯定不會是他來到這具身體以後所見,那麼就一定是在後世,且是他進入天命魔宗後的經歷。南蔚回憶著,忽地臉色微變。
靈橋斷絕,所有宗門全部外遷,留在大羅靈界的,基本上都是被視作棄子的修士。之後的萬年間,這些棄子里一部分人放棄了,一部分人則沒有,而是收納弟子,傳承法訣,再一次建立起各色各樣的宗門。
與如今相比,那時的許多宗門都帶有現在這些宗門的影子,天命魔宗有前身無極魔宗,天佛院和慈航閣有前身淨土宗,太玄宗有前身太一宗等等。他們同樣也分出了玄門正道和魔修妖修,立場固然有所不同,但大約因為元氣稀薄成仙無望,彼此間並不十分對立。
南蔚記得,那時他還年幼,但已經彰顯出出類拔萃的天賦。有一次,他奉師尊之命,前去天命魔宗的多寶樓尋找一門秘術。才踏入樓內,南蔚的目光在一樓逡巡了一遭,腳步立即就頓住了。
角落里有名師兄正在翻找一些陳舊的典籍資料,旁若無人地倚在書架上,卻渾身都像是要發光似的。
南蔚覺得他實在好看,就一直盯著他看。
那位師兄有所察覺回頭一看,瞧見是南蔚,便露出溫柔笑容,還招他詢問他是不是要幫忙。
南蔚自然趁機問東問西,才知這位師兄正在研究靈橋斷絕以前的魔修,為的是要解開一座遺跡。
南蔚記得,這名師兄曾說道︰「……真是令人想不到,不過是靈橋斷絕,我們現在的魔修跟以前的同道,就有了這麼大的不同。蔚師弟,你看,此處提及的大羅殺陣,原理和布陣手法也跟我們常用的差不了多少,唯一的區別就是需要大量靈元、修士血肉和靈魂才能開啟,簡直是喪心病狂!」
南蔚往他手里的書冊上看了,將他提及的陣法粗略地掃了幾眼,只覺得怪難看的。
至于師兄所說,南蔚卻不是太懂。那時候他想,魔修不就是魔修嗎,有什麼不一樣的?他們使用的好些法門、秘術、法訣,不都是從前傳下來的?
但到了此時此刻,南蔚第一次意識到,這個時代的魔修,是在大多數地方不敢輕易露面只能藏頭露尾的魔修,是殺起人來根本沒有任何底線的魔修,與後世的他們,其實真的有很大的差別。
就比如現在,這個拍賣會場所布置下來的法陣,不是別的,正是當初那位師兄口中提及的「大羅殺陣」!
南蔚之所以一直覺得不大順眼,其實就是因為此陣法的確會給人一種發自內心的厭惡感,那別扭的感覺,南蔚還記得當初只在書冊上瞟了一眼都馬上撇開了眼神。
後來那位容色昳麗的師兄,天賦也是不凡,在步入金丹後,被宗門派去解決一處凡人聚居地出現的怪事。
那一次,為了保護那座城市,這位師兄最終運了天魔解體訣,投入到不知因何形成的空間裂縫中,運用秘術彌補了縫隙,自己卻粉身碎骨,再也沒有回來。
南蔚停止回憶,忽然想到,他決定去無極魔宗,究竟是不是正確的選擇?
不過這是以後有足夠時間權衡的事情,現在最重要的,是趕緊離開這個地方——就算還有別的想法,那也得先保證自己活著,尤其這座大陣是南蔚也不太了解的種類。
事不宜遲,南蔚立即拉起鐘離和光︰「鐘離兄,只怕有大事將要發生,我們走!」
鐘離和光一頭霧水︰「南小,你了什麼?」
南蔚道︰「有魔修。」便是南蔚自己也沒有發覺,這是第一次,南蔚從心底將自己與魔修隔絕開來。
鐘離和光嚇了一跳,覃伯也面色肅然︰「小,你說的可是真的?」
南蔚點頭︰「其中一個人我曾經見過,所以才能肯定。而且這個拍賣會場似乎都已被布下了一個殺陣,所以我們得趕快走。」
覃伯還沒回答,鐘離和光先道︰「既然如此,我們該去通知主持的仙師們一聲!」
南蔚無可無不可︰「行,先出去了再說。」
其他人的性命跟他沒有什麼關系,但南蔚也不排斥讓他們活下來,一方面因為南蔚對于沒有丁點仇怨的那些人,也興不起別人多看他一眼就要宰了對方的念頭,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既然這大羅殺陣是要吞食血肉靈魂靈元之類,肯定只有反其道而行之,才更有打破此陣的可能。
鐘離和光似乎想要現在就去,但覃伯卻知道輕重緩急,先一步抓起他和甘露,直接就往外飛掠。
南蔚自然也不例外。
到了拍賣會場外面,確定陣法即便運轉也不會將他們幾人囊括在內,南蔚卻意識到了一絲不對勁。
若說當時在房間里面感受到的那如毒蛇一般陰冷的視線沒有什麼目的的話,那他都要懷疑自己的感知了。
但若說那目光是有備而來,那麼此時他們怎會如此輕而易舉地就逃月兌而出?
還是說這座大羅殺陣波及到的面積可能更廣闊?
南蔚正想到這一點時,鐘離和光想到的是要去通知其他人︰「覃伯,趕緊通知仙師們吧。」
覃伯道︰「好,不過我們也只能提醒罷了,若是他們不听,那就沒辦法了。」
鐘離和光很堅持︰「那至少我們也做過點什麼,不多說了,覃伯您快去。」
覃伯正要邁步入內,南蔚一把抓住了他︰「不用去了。」
見他臉色凝重到甚至有些難看,覃伯心里頓時咯 一下︰「南小,莫非……」
南蔚嗯了一聲,果斷切斷了與那一根魂念觸角的連系。
如若不然,便是他已經身在陣外,只怕也是要被牽連進去的。
但也正是因為留下了那一絲魂念,所以南蔚才能知道,就在他們離開後,又有幾個修為較高的修士不知是否也感知到了什麼不對,同樣起身往外飛奔。這幾個人還帶出來了數名築基修士,這些人也算是好命,因為在那之後,魔修們就啟動了大羅殺陣。
此時此刻的拍賣會場里,南蔚已經無法探查和辨別任何東西,但在他與那一絲魂念切斷連系之前,他已經看到了血肉橫飛——仿若有一個巨大的看不見也模不著的東西,在里面瘋狂地攪拌著!所有人迅速被分解成看不出原本形態的血肉和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