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其他人卻是松了口氣。
畢竟听到大興宗的抗敵鐘鳴,也就意味著今日之事已經被這座一等大宗知道了,呂南城又是大興宗庇護之下的大城。每個人都會覺得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接下去的事情就犯不著他們操心了。
便是南蔚也有了趁機抽身而去的想法。
然而就在此時,南蔚臉色又是一變。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往空中看去,就在他們的視線盡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只全由黑氣組成的大掌!
今日本就陰雨連綿,天色黯淡,而這只黑氣大掌的出現,更是遮住了全部天光,鋪天蓋地一般,讓所有人的視野都變做一團漆黑,南蔚也不例外!
下一刻,這只大掌卷動陰風陣陣,竟是將他們這些人一把捉住!
南蔚發現自己動彈不得,已被黑氣裹挾著,雙腳離地,飛到了空中。
視野雖然被遮蔽,魂念卻沒有被阻擋,因此他還可以確認鐘離和光等人就在附近,只是已被這黑氣大掌給分隔開來。
不,等等!
南蔚發現了一個有些古怪的細節。
包括他在內,幾乎所有人都是被黑氣胡亂包裹,沒頭沒尾的,只有鐘離和光不一樣!
那組成大掌的黑氣竟似乎活了過來,具備分辨能力一般,靈巧無比地化作了數十條更細的黑氣,它們時而交纏時而分開,將鐘離和光四肢固定住,並有黑氣順著他的衣服鑽了進去!
只是一會兒的工夫,南蔚就發現鐘離和光的衣物被剝落,美貌青年一臉屈辱,赤身被黑氣桎梏著,四肢大張。
這副畫面讓南蔚生出一絲疑惑,更有幾分不妙的預感——是他的錯覺嗎?他竟會覺得這黑氣大掌就是為了鐘離和光而來?
可是鐘離和光不過是一介凡人……
南蔚心中又是一跳,鐘離和光雖是凡人,卻據他說是因為生來的疾病導致他無法修煉,若這疾病並非真正天生,而是什麼人所造成呢?
這不是沒有可能,就比如南蔚,前身在南府里一度被認定是天生體弱,實際上卻是還在娘胎的時候中毒所致。
南蔚心念電轉之間,腦中諸多線索漸漸分明,已是幾乎形成了一條線。
瞧眼下這情況,說不定鐘離和光還是有什麼特殊的血脈、靈體之類,只要解放就能具備更好的資質,那麼看來……只怕是有魔修要奪舍了?
只是他雖然下了這樣的結論,但南蔚思來想去,卻總覺得好象有哪里不對。
南蔚真要動彈倒也未必不能,但他見鐘離和光似乎十分痛苦,那些黑氣在他身上摩挲讓他也覺得非常有礙觀瞻,所以南蔚想了想,還是決定靜觀其變,暫時不跑。
他袖子里的王大牛卻已經嚇得渾身發抖,兩眼含淚,只差哭出聲來了。
「老、老爺,我們會不會死?」王大牛問。
南蔚哼道︰「你可能會,我肯定不會。」
王大牛︰「……」
南蔚又道︰「不過看在你吃了我的返天丹的份上,我會盡量不讓你死的。」
王大牛︰「嗚嗚嗚。」
與此同時,那些黑氣已經在鐘離和光的身體上盤桓了許久,鐘離和光的表情也隨之變得非常古怪。
那種表情對南蔚而言有些陌生,似乎並非是全然的屈辱或是難受,有些痛苦,又好象不是痛苦,有些憤怒,又不盡然是憤怒,反倒多了些什麼似的。
鐘離和光的面頰也泛起了奇怪的緋紅,他眼中怒意滿滿,口里則不停地呼喊著︰「住手!滾出去!」
南蔚有點好奇,一向和顏悅色的鐘離和光也會有這般暴躁的時候?
滾出去……果然是在奪舍嗎?
但在王大牛好奇地瞟了一眼,並瞪大眼楮——他似乎也不受黑氣的限制,可以自如地看到里面的情形……然後說道︰「咦,老爺,那位……那表情怎麼跟我似的……」
……之後。
南蔚忽然意識到自己大約是弄錯了什麼,因為他也注意到,那些數不勝數仿若靈蛇一般的黑氣,竟是鑽入了鐘離和光的身下!
下一刻,南蔚終于明白過來,忍不住瞪大眼︰「竟是如此!」
那魔修竟然並非在奪舍,而是要將鐘離和光當做爐鼎!
南蔚自然不會不知有些人會將另一些人當做爐鼎,通常被當做爐鼎的人都有特殊的靈體,比如九陰靈體等等,很可能這就是鐘離和光被認為從小宿疾纏生,命不久矣的緣故。
不過現在親眼所見,還是讓南蔚皺起眉頭,對采用這種手法的修士頗有幾分嫌惡。
修真之路道阻且長,遍布坎坷,采用什麼方法勇猛精進是每個修士自己的選擇,但南蔚還是很不屑那些借助爐鼎之類精進之人,這讓他覺得此人根本就沒有一顆向道之心。
而在確認了鐘離和光十有□□是被當做爐鼎之後,再聯想起今日的事情,南蔚知道此事恐怕比他想象得還要嚴重。
要知道鐘離和光已經及冠,若是特殊靈體又不曾被發覺,肯定身上還有魔修所做的手腳。也就是說,該魔修在二十多年前,就做好了將其當做爐鼎的準備。那也就說明此人極有耐心,極善隱忍,那麼可想而知,今日拍賣會場的大羅殺陣,恐怕也經過了漫長的準備,要找出其中破綻殊為不易。甚至他會選擇在今日做下這些事情,恐怕還有別的什麼理由。
那究竟會是什麼理由,又會牽涉到什麼人什麼事,只是稍微想了想,南蔚就知道定會非常嚴重。
這些黑氣目前還只是黑氣,南蔚始終都沒有看到那名隱在暗處的魔修,估計此人還只是在逗弄鐘離和光,尚未真正將其用掉。
而底下那座大羅殺陣,卻是已經運轉了好一會兒。
南蔚發現,從此處拍賣會場,隱隱仿佛有無窮無盡的元氣被擰成了一條繩子,與另一邊的一座高塔底端連在了一起,往那邊不斷輸送著靈力。
這時四周也終于有許多修士趕來,里面大興宗人佔了大半,呂南城的城牆上,更是出現了一些奇特造型的物事。南蔚一眼就認出那應當是叫做元光炮的東西。靈橋斷絕以後此物已經消失,倒是在一些遺跡里發掘出殘缺的此物。
因此南蔚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些炮口對準了那從拍賣會場通向高塔底端的靈力通道。
轟——
他沒有等多久,就看到了元光炮的表演。
因為被黑氣裹挾在半空中,所傳遞而來的震動感經過了足夠的削弱,但光是魂念所見,那四周被震塌甚至被震碎的建築,南蔚就能猜到此物的威力有多麼龐大。
然而即便被炮轟了數下,那條通道仍然完好無缺,盡職盡責地輸送著靈力!
南蔚則徹底明白了此名魔修的意圖。
若是他沒有猜錯的話,那座高塔只怕是一個巨大的封印,鎮壓著底下的什麼東西。
而魔修所圖,應當是放出那個東西。
「老祖!」
就在這時,城牆上又有新的生力軍趕到,從眾大興宗弟子對其的稱呼中,南蔚知道此人應當至少是化神期真人。
果然,新到的是一名鶴發童顏的化神真人。她撢了撢羅裙上的灰塵,皺眉看向拍賣會場和高塔,不快地嘟囔了一句︰「搞什麼鬼,這些魔修也太膽大了!此事竟然沒人發現,現在呂南城的守衛也越來越懈怠了啊。」
旁邊立即有弟子解釋︰「老祖,我們一直認認真真在檢查來往之人,但當真沒有任何發現。」
不知什麼時候,不知從什麼地方,忽然傳出一個听著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嬰曼真人,何必責備這些小輩!此時是我一手為之,即便你事先知道,又能耐我何?」
嬰曼真人立即變了臉色,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荀子戚,你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將魔祖放出!」
那魔修荀子戚發出一陣猖狂的大笑︰「我做都做了,有什麼敢不敢!」
然後他又冷笑一聲,那笑聲仿佛能刺進每個人的骨頭里去,令人全身都不由自主的泛起一股陰冷的感覺。
南蔚可以肯定,當時掃過那所在包廂的那目光主人,定然就是這荀子戚。
甚至他的笑聲讓城頭和城下的許多人都難受無比,渾身顫抖,多虧了嬰曼真人將手中一根絲帶揮動,團團靈元被放了出來,眾人的不適才得以緩解。
荀子戚停住大笑,譏誚道︰「少廢話,我看你們大興宗便是舉全宗之力,也不可能阻擋得了我這大羅陣的運轉。嘿嘿,今日魔祖化生秘境,終究是會開啟的,哈哈哈!」
嬰曼真人不由心驚︰「你……你所圖當真不小,竟不只是想將魔祖放出,而是想……」
從此人的話中,南蔚也已經明白過來,雖然他還是覺得這荀子戚非常令人嫌惡,但卻也不由生出了一絲佩服。
此人竟然並非要放出魔祖,而是想要取而代之,成為魔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