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輛高大的馬車快速從街頭過來，馬夫一邊揚著馬鞭一邊大喊著︰「讓開讓開」
周圍的人紛紛讓開，阿碧的手腕忽然被人拉住，頃刻間她已經被拉到了路邊。
再一抬頭，馬車正好駛過。
好險。阿碧心里暗暗叫道，回頭感謝拉她的人。
眼前是一個約莫十二三歲的女孩子，和如意差不多高，一身藍色繡黃花布衣裙，頭上用紅布條綁著雙髫，挑著一大竹籃子鮮花，笑眯眯望著她。那一大籃子鮮花有瑞香、水仙、蘭花、桃花、蜀葵、梔子花，各色各樣，散發著花香，印的女孩子的臉頰紅紅的，很是好看。
她正笑眯眯地望著阿碧︰「點了。」
多好的女孩子。阿碧對她笑著眨眨眼︰「謝謝你啊。」話音剛落，就看見她對著自己身後招手，ˋ喊著︰「哥哥，你沒事吧？」
阿碧回頭一看，一看深藍布衣的男孩子正拉著如意。如意抬著微紅的臉望著他，仿佛在說感謝之類的話。
「沒事。」那男孩子听見喊他，拉了如意過來，帶著些責備︰「你們剛來吧？以後要注意了。」
說著，拉了那女孩子便離去。
只听那女孩子便走邊叫唱起來︰「賣花了，春季百花開，遍地都是香。屋里插著蜀葵與梔子，鬢前簪著薔薇、月季和桃花。漂亮的姑娘有花帶，漂亮的小伙把花買……」
女孩子聲音宛轉悠揚，模樣也嬌俏可愛，一大籃子鮮花還帶著露水，陣陣花香和歌聲立刻吸引來幾個女孩子。
「這個怎麼賣？」
「這個好看，戴上怎麼樣？」
「這個買回家去放在桌子上，滿屋是香。我要這個。」
「好……」女孩子帶著笑不會籃子里的花便賣了一半。
阿碧和如意帶笑看著她。看來這里的花生意挺好，而且賣花女唱得歌也很好听。阿碧深呼吸，聞著滿街的花香，心里一陣輕松，喊道︰我這里喜歡這里，我那極奢極欲的生活
那女孩子生意很好，一條街沒走完，便賣完了一籃子鮮花，只留下從枝頭上掉落的幾朵玉簪花在籃子里。回頭一看，阿碧和如意居然還跟在身後，特別是阿碧一副如痴如醉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在籃子里挑選了一朵，走到阿碧跟前︰「送你」
「你要賣的吧？」如意猶豫地望著其他幾朵孤零零地躺在籃子里。
「賣完了。這幾朵來戴在頭上，正好合適。你也戴一朵吧。」說著，她真的又挑了一朵，伸手給如意戴上。
如意鬢前簪著玉簪花，果然嬌柔了不少，臉色也好看了些。她偷偷望了一眼旁邊的古慧明，又紅了臉。
阿碧羨慕地瞧著如意，看見她的表情，猜想著剛才肯定發生了英雄救美的故事，如意這會心神蕩漾了。如果知道這家人底細就好了。所以又向古慧明望。只見他個頭不高，圓臉圓眼，普通人的長相，卻生得很是魁梧，掩蓋了他那普通的長相。但是他的眼神冰冷沒絲毫感情，只有望向自己時，有些溫暖。這會看見花一下就賣完了，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即可便逝的笑容讓他的臉看起來溫和了許多。
阿碧呆了呆，又不是現代，刻意去模仿耍酷。什麼樣的經歷會讓才十七八歲的少年出現如此的冷酷呢？
那女孩以為阿碧看見如意帶花好看，這會望著阿碧捂著嘴笑了︰「女孩兒愛花之心人人有之。要不我們怎麼賣花啊？」說著，將兩朵較小的分別帶在阿碧左右雙髻上，端詳好會︰「眉目好精致，只怕再大些便是傾城傾國貌。」
「哪里是。」阿碧心虛地訕訕笑著，極其不好意思地低了頭︰「我是阿碧。你呢？」
「我是古慧秀，那是我哥哥古慧明。」古慧秀趕忙拉過旁邊一直盯著如意的哥哥。
慧明？听起來好像是和尚名字。阿碧忽然發現如意又紅了臉，調皮地眨著眼，問道︰「慧秀，我們剛到成都，想租個房子。你知道哪里有嗎？」。
「真的啊？我家就有。」古慧秀興奮地拉著阿碧的手，又望著古慧明︰「哥哥，你說好不好。」
沒听見古慧明回答，那小子只是冷冷地幫古慧秀拿起竹籃，不聲不響掉頭就走。
如意嘴角抽搐幾下，拉著阿碧要離開。
古慧秀很是尷尬地站著，見兩人要走，趕忙拉住︰「兩位別走。我家真有房要租。前面是鋪面，中間有一個小院子，後面有三間小屋。只是位置比較偏僻，所以一直空著，也沒修葺過。平時都空著，我們種了花了。我想空著也是空著，所以租出去也好。家里……」
她停了停，越低了頭。
阿碧立刻明白。能挽著花籃賣花的女孩子，估計家里也富裕不了多少。
果然，古慧秀繼續說道︰「母親想家事清白，以免多生事端。」說著，想來租房也無望了，默默走了前面。
如意想到剛才古慧明的表情，分明就是不願意租房給她們，而且她們也不用租那麼大房子，所以拉著阿碧就要走。
阿碧急了，如意還別扭什麼，如果是她的幸福怎麼辦？但是也不知怎麼跟她解釋，只是拉著如意，繼續跟著古慧秀，說道︰「我們先看看房子吧。我還有個姑姑，我們三個女的，只想找個比較清靜的地方。我和很是投緣。你今天還救了我們呢。你也算是我們的救命恩人了。房租你說了算。」說著，熱情地一邊拉住古慧秀的手，一邊拉住如意的手。
「真的？」古慧秀喜得停住了腳步。
阿碧自知說大話了，傻笑著使勁拽著如意︰「自然還要回去問問姑姑。而且我們很有緣啊，是吧，如意。」
如意低了頭，似是而非的點了點頭。
阿碧只管找些閑話不停說著成都府的繁華，古慧秀也一一介紹起來。講到古琴台卓文君和司馬相如的故事，連如意也听得入了迷。
不多會，三個女孩子便成了好一般。
繞過大街，彎過幾個小巷，只見房屋越來越低矮，偶見幾處樓閣亭台，往往只有一兩層，不似剛才大街那邊的繁華景象，漸漸地面也不是青磚鋪成，而是大石塊鋪成，再走不多久，路面變成了小石頭混著泥沙鋪成。大約走了有半個時辰，幾人終于來到了一條大街上。這邊大街也同樣繁華著，人來人往比那邊還要熱鬧，雜耍的、擺攤的、賣花的、買雜物的吵吵嚷嚷，路邊小攤隨處可見。人們高聲交談著，哄笑著，只不過路上行人多為布衣，衣著、發飾沒有剛才那條路上那麼光鮮、名貴。
「這里人還多些，你怎麼不在這里賣花？」阿碧很是奇怪。
「花好點的那邊價錢會高一些，不過就是多走幾步而已。」古慧秀回答著，解釋起這邊住的人幾乎都是平民百姓，以及城外來買賣的鄉村人，高價錢的東西在這里賣不掉。
三人熱鬧地說著，繞過這條大街，來到一條小街上，走過拐角，便看見兩扇黑漆大門。大門兩邊貼著一幅對聯，大門上貼著兩個大紅福字。
古慧秀笑著推開大門，叫著︰「娘，我帶來了。」
只見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女子從廚房里奔了出來。一身深藍碎花布衣，頭上包著一方深藍花布，兩只袖子挽到了胳膊上，顯然還在做事。古慧秀長得很像她，秀眉秀眼，笑起來十分和善，只是眉眼間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操勞和憂愁。
「女乃女乃好。」如意對她略微施禮。阿碧趕忙學著。
「什麼女乃女乃啊。他們都叫我妏娘。你們也叫我妏娘好了。」妏娘說起話來很是大聲，和她那秀眉秀眼的樣子挺不相符。
「什麼女乃女乃啊。我娘可沒那麼老。」古慧秀也笑著擺手，從腰間掏出剛才賣花的錢，遞在她手中。
「那麼快啊。」她喜滋滋地接，數了數，便塞進腰間，招呼著阿碧和如意進屋。不會，便端著茶盅進門。一听阿碧她們想租房，她立刻帶著兩人來到了院里。
原來這是一座兩進兩出的院落。前院臨街是兩間鋪面，後面是三間小屋。側門進來便是阿碧剛才進來的小院。
這座小院比前面那座還稍微大點，有五間廂房和兩間小屋。中間顯然是一個花園，被分隔成幾塊，分別種著各式花卉，牆角里圍著一個籬笆，里面養著幾只雞和鴨。
前院里也同樣種滿了各種花卉，此時正值春夏之交，滿園的花開的熱熱鬧鬧。打開幾間小屋，，里面擺放著不少花盆，連桌子上都放著幾盆水仙。只見幾縷陽光透進來，照在這些花上，阿碧再抬頭一看，原來房頂上幾個窟窿，幾處瓦片都不見了。
來到鋪面里，和剛才小屋里的景象一樣。打開鋪面，原來是一條小街，小街對面便是剛才那條繁華的大街。
阿碧本沒想到這里果然有那麼大，一直以來的願望又開始在心里滋長起來。如果可以，她們自己開個小店，會不會比依附與別人強許多？
這里位置並不是特差，只不明白主人家是不願意租出還是一直沒租出去，閑放在這里。阿碧很是疑惑地望著古慧秀。
妏娘上下打量了阿碧和如意一番，說道︰「以前是我們不願意租出，後來想租出時又沒人，不是嫌這里位置不好，就是覺得屋子不大，要不然就是我擔心人家家事不清楚，怕多生事端，或是做生意人大多男人居多，我又怕不安全。現在兩個我看，到挺合適，就是不知兩位租來做什麼用？」
如意四周看了看，只覺滿園花香，奼紫嫣紅很好看，也比較適合居住。她自幼在玄府長大，想到阿碧和蓮娘的身份，只覺住這樣的小屋雖委屈了兩位，但是在這樣的環境下，若再找到合適恐怕也不易，更何況，難得東家是這樣的人，古慧秀年紀也相仿，比較談得來。最重要的，還能看見古慧明。想到剛才大街上古慧明快速拉住她，她站立不穩，差點倒在他懷里那幕，她又忍不住心怦怦亂跳，紅了臉。
阿碧看在眼里，竊笑著回答︰「我們三人，還有我姑姑沒來。我看這里挺好。難得我們和慧秀一見如故。只不知道你們開價多少。」
「不多，七百文錢。」妏娘笑著扶著旁邊破破爛爛的花瓶。
「哇。那麼多。我一個月才五百文。」如意沖口而出。其實，她八歲進玄府後，就一直在內院伺候著，連買菜都沒出去過，她一點價格都不懂。不過她一個月也才五百文月銀，所以叫了起來。
阿碧一听，立刻嚷嚷起來︰「你看你這房子我們還要重新修理打掃一番，這要花錢。我們就幾個女的，也做不了什麼大事，前面鋪面我們還不一定用呢。反正你空著也是空著，便宜點吧。」
「。」如意驚奇地望著阿碧，她居然那麼懂行談價格？
「娘，她們是我。」古慧秀撒嬌地搖了搖妏娘的胳膊︰「別人進來住我們還不放心呢。五百文好了。大不了我少做套衣服。還有……」她小聲在妏娘耳邊耳語了兩句，妏娘不經意地望了望如意。
如意臉色大囧，瞬間紅了臉，趕快轉向其他地方，拉了阿碧就想走。
「別走。這里挺好。」阿碧忍著笑，拉住如意。看來火眼金楮的不止她一人呢。
果然，妏娘點了點頭。
阿比笑著跳起來︰「好啊。」
「我們還要回去讓姑娘看過才可以。」如意趕快拉住了阿碧。
「對哦。還要姑姑看過才可以。」阿碧揉了揉頭，那憨厚可愛的樣子惹得眾人笑了。
妏娘發現她很喜歡這個小姑娘，與其讓其他人住，不如讓她們住下算了。只不過她家男人。她又搖了搖頭，家里積蓄都沒了，兩個孩子漸漸長大，再不能這樣過下去了，大不了將這小門封閉起來，互不往來，總比現在這樣強。
她生怕自己意志不堅定，向上幾次一樣，本來都好價錢租出去了，又反悔。這次雖然是最低的價格，但是難得都是女的，一看就知不是普通人家家眷，孩子們又喜歡。或許，將是她們生活轉折的開始。
想著，她點了點頭，好會才想起她還問她們的來歷︰「你們是哪里人士，為什麼租房？」
如意就怕她問起這個，早在路上編好了詞，半真半假︰「我們來尋親，她們搬走了。一時沒尋著。路途遙遠，讓我們在這里等候。我們可是正經人家。玄府里大少爺乳娘便是我家姨姑女乃女乃。」
妏娘一听是玄府下人的親戚，特別是大少爺跟前的乳娘，想來這大戶人家用的乳娘肯定是知根知底，也不會太低了身份，于是又疑問起來︰「那怎麼不投靠她去？」
「她一直住在府里，我們人多去了也不方便。而且我只是個丫頭，讓我家和姑娘同去，非親非故的，就怕人家笑話，也未必肯收這些小戶。」如意低了頭，越說越小聲，生怕妏娘再多問幾句，漏了陷。要知道，玄府里大少爺浩軒自幼不吃別人的女乃，只吃敏的，故而沒有乳娘。並且他不喜丫頭伺候，身邊只一個大丫頭而已。
妏娘還想再問，旁邊的古慧秀倒是急了︰「娘，她們是我。以後我也有伴不是。碧娘還識字，會彈琴呢。」
妏娘一听，不再追文，笑著道歉︰「我只怕惹來是非，故而多問，千萬別多心。叫你們姑姑來看就是。為了我家秀兒，五百文就五百文吧。如果你們定下了，那屋子我叫人來修修打掃打掃便是。不用姑娘費心。」
「你真好。」古慧秀高興地抱住妏娘，又抱抱阿碧。
阿碧和如意相視而笑，有如此，確實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