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承觀匆匆進宮,好容易趕在慶隆帝睡前見到德泉,說是有要緊事一定要見聖。
德泉知道後者一定是為了明日祭奠的事而來,立即通報慶隆帝。
見到慶隆帝,承觀恭敬行禮︰「老衲叩見皇上,皇上萬……」
「好了免禮,國師這時候進宮,到底是有什麼要緊事?」
慶隆帝打著哈欠,明日他要起早,若是旁人,他一定不會理會,可承觀不同,他可是國師,北秦年年風調雨順都少不了他。
承觀拱手請罪,「這麼晚了還來打擾皇上休息,實在是事出有因,今夜老衲夜觀天象……」
他頓了頓,面色凝重,有些猶豫。
慶隆帝心頭一沉,「可是看到什麼不好的兆頭?」
承觀微微點頭,「老衲看到天邊自西邊飄來紅雲,紫氣東來是吉兆,可紅雲西來卻是……大凶啊!」
慶隆帝倏地站起來,臉色大變︰「……大凶之兆——你沒看錯?」
「老衲就是老眼昏花,也不會看錯的,皇上,天邊突降凶兆,怕是——廣興慶宴,會引來禍患。」
慶隆帝慢慢坐下,眉頭緊皺,良久,才問道︰「難道沒有其他的破解之法?」
承觀略一想,搖頭道︰「確無破解之法,唯有明日的宴會暫停。」
「這怎麼可能,明日可是皇上壽誕。」德泉立馬道。
承觀為難不已,他也知道自己說的話會惹怒聖上。可他只能實話實說,但若讓皇帝不辦壽宴,又怎麼可能呢。
慶隆帝既不願意取消壽宴。可也不能看著國家面臨災難,最後只能威脅承觀︰「無論如何,這個災你必須找到破解之法,明日壽宴照常進行,若是出了什麼事,朕拿你是問。」
承觀哭喪著臉,他實在沒什麼辦法。也不知道那片奇怪的紅雲是如何來的,這些年來,他也從未遇到過這怪異的情況。所以才視其為大凶之兆。
「皇上,老衲以為,既然壽宴不能取消,那麼至少不能興樂。如此一來。應該可以避免大凶。」
「不能興樂。」慶隆帝沉吟片刻,吩咐德泉︰「召守藏史進宮。」
德泉得令,立馬派人傳喚凌善道。
此時已經天黑,凌善道本來等的快放棄,卻在最後關頭,終于等來了宮中的旨意,慶隆帝召他立馬進宮。
凌善道本來著急,可看到送旨的太監比他還急。滿心疑惑,去的路上就問到底出了什麼事。
太監哪兒能亂說。只不停的催促馬車快些,安慰他道︰「凌大人進宮後就知道了,總之不是什麼壞事。」
心里卻暗自月復誹,凶兆都不是壞事,那什麼才是壞事呢。
在御書房見了慶隆帝,後者見他就道︰「明日安排的所有戲曲樂曲,統統取消。」
凌善道愣了愣,一時沒反應過來,反問道︰「取消?國樂也取消?」
「全都取消,明日全國上下,不得興樂,違令者斬。」慶隆帝憤憤道。
好端端的壽宴,現在卻因為天兆而弄的他心惶惶,又擔心只是禁止興樂還不能解決問題,補充道︰「城內所有歌舞作坊,全都關門,明日朕若是听了哪兒有一點音樂,連坐處罰。」
凌善道根本不知道什麼情況,從慶隆帝的口氣,也知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但見國師也在,心道待會兒一定要好生問問。
離宮後,凌善道果真追著承觀而去。
承觀正要上馬車,見凌善道也跟在後面,不禁問道︰「凌大人要搭順風車?」
凌善道擺手笑道︰「只是有些問題不懂,想問問國師。」
承觀知道他要問什麼,可國將有大災難來臨的話,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說的,當即就否決道︰「凌大人若是有什麼疑問,還是去問皇上的好,老衲也只是按皇上的吩咐辦事。」
凌善道怔了怔,有些尷尬,旋即拱手︰「既然如此,國師慢走。」
等承觀走遠之後,他才坐上自己的馬車回府。
雖然現在還模不清到底怎麼回事,但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明日八音國不用演奏國樂了。
回府之後,凌善道立馬派人送信去八音國,並且將「歌舞樂坊明日不得開業」的話傳播出去。
因為手段得當,再加上凌府的影響勢力不小,只一個晚上,城內幾乎沒有不知道這件事的。
于是原本準備大型表演的人,都不得不收起一切。心中雖然不痛快,但誰又敢說什麼呢。
國樂的事解決了,凌善道大大的松了口氣,正好他托人帶的花種到了,就親自帶著花種去蘭閣。
凌依正從路笑天的口中听說了宮內的事情,丫鬟通傳後,路笑天迅速從天窗跳出去。
「浮生,還沒睡吧。」凌善道笑呵呵的走進屋。
凌依趕緊起身行禮,笑道︰「看父親這樣,肯定是有好事了。」
凌善道一面將花種放在桌上,一面高興道︰「雖然不知道你這丫頭葫蘆里到底賣了什麼藥,可皇上剛剛召為父進宮,明日全國禁樂。」
「這是好事。」凌依讓織羽將花種收下,又道︰「明日硯台還是由宮伯父的人送進宮吧。」
凌善道不知她為何有此一問,卻還是道︰「寶嗣人機靈又老實,等這幾天過了,我準備向欲德將他要過來。」
「機靈就好。」凌依微微一笑,「明日可有的父親忙了,您快回去早些歇息吧。」
心中一旦放松,人就疲累起來,凌善道再囑咐凌依幾句早起早睡的話,就起身回去了。
第二日。不僅是凌家,整個京城,都起了個大早。當官的帶著一家妻兒,坐著馬車進宮。
擺攤兒做生意的,雖然不用進宮賀壽,可攤子上還是得綁上紅布條以示吉利。
只唯一美中不足的,沒有音樂之聲,與以往相比,反倒是沉寂多了。
宮承焰與凌善道是一同出門的。
兩家馬車並駕而行。宮承焰拉開車簾,與凌善道面對面。
「今日路上听不到一點兒樂律,著實可惜。你可知道是何原因?」
凌善道搖頭︰「昨夜皇上深夜召我入宮,下旨所有人都不得奏樂。」
「國樂也不能?」宮承焰驚訝道︰「那可是每年的慣例,這突然改了,恐怕會有人疑問吧。」
凌善道點頭︰「也不知皇上心里到底是怎麼想的。不過我們做臣子的。只有服從,我哪兒敢問是何理由。」
宮承焰從他臉上看不出異樣,暗中咒罵,說的煞有介事,實際上心中高興去了,演不了國樂,皇上無法發現柳琴損壞,他更無法推波助瀾的將責任推到凌府頭上。多巧啊。
可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他早已經從海寧公主那里打听到。昨夜進宮的還有國師。
看來他得找個機會問問國師了。
凌依坐在後面的車馬中,凌慧禁足,她則和織羽織扇伺候在蘭氏旁邊,四人坐同一輛車。
車外傳來噠噠的馬蹄聲。
織扇好奇,掀開簾子,就看到騎著高大駿馬的宮曦儒。
「大——」織扇朝凌依擠眼楮,讓她往外看。
凌依只看了一眼,正與宮曦儒四目相對,彼此相視一笑,再轉開視線,平淡的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蘭氏眼尖,笑道︰「浮生與長彥的關系,還不錯吧。」
凌依不承認也不否認,溫聲道︰「見過幾次。」
蘭氏笑吟吟的看著宮曦儒騎著大馬跑到前面去,心中似乎在盤算著什麼。
繼宮曦儒之後,是同樣騎著高大駿馬的宮雲瑞。
織扇此時並未將車簾放下,宮雲瑞從馬車旁經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里面的凌依,雖然只是個側面,可這樣的她,看著依舊美麗,只不過稜角分明的臉頰,像是瘦了很多。
自從海寧公主來北秦後,宮承焰就讓他將目標轉移到海寧公主。
這段期間,他全副心思都花在如何吸引海寧公主這件事上。
海寧公主並未受到宮規限制,時常能出宮,但凡這種時候,宮雲瑞得到消息,總會第一時間出現,兩人幾個往來也就認識了。
如今,宮雲瑞和海寧公主成了好友的關系。
這是個好開頭,想到自己曾經吸引凌依的時候,經常有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似乎自己做什麼,後者都不在意。
他沒注意到自己馬的速度已經被減慢,盯著車內人的側面,不急不緩的跟著。
織扇本來與凌依和織羽說笑話,眼角余光瞥見宮雲瑞的身影,知道自家看他不順眼,哼了哼,將車簾重新放下。
「你不看熱鬧了?」織羽調侃她。
織扇嘿嘿一笑︰「不看了,外面除了馬路,什麼都沒有,沒意思。」
凌依淡淡一笑,繼續對蘭氏道︰「之前我以為路大夫真的是孤身一人,後來才知道,原來他心里早有心上人了,只不過那人卻嫁作他人婦。路大夫有情有義,這麼多年都還沒忘記過。」
蘭氏對這樣的結果很是詫異,又被提起興趣,追問道︰「想不到他還是如此痴情之人,那姑娘是哪家人?」
凌依搖搖頭︰「興許是老家的吧,不過既然他有這麼一出往事,若是我們還強行介紹,恐怕讓他為難,到時候反倒好心辦壞事。」
蘭氏想想,覺得有道理,一面點頭一面道︰「你說的對,起初不知道也就算了,現在既然知道了,那給他找親事這件事,得緩一緩,免得無故上了別人的心。」
「祖母說的是,我看路大夫也是不好意思拒絕,這才沒有說。」凌依笑道。
偌大的宮門,近在咫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