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善道用的主桌,是足夠坐下十多人的大圓桌,座位上的人,宮白張三家皆在,剩下的則是凌家的各門近親。
凌依依禮給桌上的長輩敬酒,又說了幾句客套話,正待要離開,卻被其二叔凌善治攔下。
也不知凌善治是假裝不懂還是真不明白,凌依的親事在凌府可謂是個禁忌話題,他卻不當回事兒似的,隨口就提出來,還說有一兩個看好的男兒。
凌善道臉上不悅,不等他黑臉,凌依就笑起來,對凌善治的問話絲毫不感到尷尬羞澀,反而是坦然的承認自己心中有了主意。
這話惹得一桌子的人都好奇的望著她。
宮曦儒心頭微微一縮,目不轉楮的看著凌依,連他自己都未察覺,他的呼吸已經不自覺的輕微起來。
凌善道顧不得生凌善治的氣,試探問道︰「浮生——你當真有主意了?∼」
凌依肯定的點頭︰「嗯,這又不是什麼難事,在我看來,今日到場的這些當中,當屬白最溫文儒雅,白一表人才又才智聰慧,我甚歡喜。」
凌善道愣了一瞬,看上去有些震驚,有些欣喜,他也看好白朗,若是浮生真的喜歡這小子,那凌府與白府,可不就是要結兒女親家了。
白書恆也沒想到,哈哈大笑︰「仲伯,你這丫頭可是個厲害的角色,就憑今日這膽色,也不是尋常女兒家能有的。
若是我們存錦能被浮生看上。那自然是最好的,今後我們兩家,可要多多往來啊。」
看似隨意的一句話。實則可要定乾坤,凌善道暗自將這件事記在心頭。
只是當下不宜再談,便打著哈哈道︰「使得使得,反正這事兒也不急著,來來來,今日諸位能來給小女慶生,實在給我凌府面子。我先干為敬。」
宮曦儒默默的盯著面前的菜,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白朗更是錯愕,望著凌依半響無語。
凌依沖他甜甜一笑。福了福轉身離開。
白朗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凌依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若是旁人,他倒是不會多想,但告白的人是凌依。他就不得不思考其中深意了。至少對凌依是否喜歡自己這一點,他不會自作多情。
消息就是這樣不脛而走的,凌府大當眾與白家大告白,看樣子兩家一定是好事將近了。
消息傳到後院的時候,蘭氏正與其他幾位老聊著凌依,听到這樣的消息,她還以為是下人亂傳,立即將凌依叫到面前親自問。
得到凌依肯定的回答後。蘭氏不僅沒覺得凌依太大膽,反而高興的拉著後者的手問︰「你當真中意存錦那孩子?」
凌依似笑非笑。不回答也不否認,看上去還真有那麼些心思似的。
蘭氏當她是不好意思回答了,就放過她,轉而與趙老聊的歡。
凌依坐上桌,只吃了兩口菜,就感覺到袖口被人扯了扯。
她回頭一望,卻是白妙簪,疑惑道︰「你不吃飯去哪兒?」
「你過來,過來我有話要說。」白妙簪又拉了拉。
凌依看蘭氏與趙老聊的起勁兒,也就沒說,直接下了桌子。
白妙簪走在前面,繞著回廊快要走到外院才停下來。
此處僻靜無人,凌依問道︰「有什麼話不能在里面說的?」
白妙簪靜靜的望著她,眼楮,鼻子,嘴巴,黛眉,無一不是精致美麗,她還是頭一次認真的去觀察凌依,卻覺得竟是美麗無比。
這樣的女子,是真真配得上大哥的。
「你在前院說的話,我都知道了。」她臉色有些自己都不知道的黯然。
凌依呵呵一笑︰「那又不是什麼秘密,知道就知道,我也沒打算瞞著,那日我不就是說了嗎,我想做你嫂子。」
白妙簪面色微微一白,手不自覺的握緊,目光緊緊鎖住凌依︰「你當真?我那日只以為你是開著玩笑話,並沒放在心上。
你不是一向都不怎麼喜歡大哥嗎。怎麼突然改變主意了?」
凌依不解︰「我何時不喜歡你大哥了。」
白妙簪垂著頭,聲音越發的低︰「不知道,我總覺得你每次見到大哥,大哥都緊張,甚至是想要避開你,浮生,你——你可不可以不要嫁給大哥。」
她抬頭,懇切的看著凌依,眼里有著期許,有著害怕。
凌依茫然道︰「為何?你不喜歡我嫁給你大哥?為何?你大哥也到了要娶妻的年紀,我明年及笄就可以嫁人,你莫非真的想讓我一輩子都嫁不出去?」
「我不是——沒有,我沒有這個意思。」白妙簪急了。
凌依笑彎了腰︰「看把你急的,我開玩笑呢。」
白妙簪皺著臉,「你可別再開這樣的玩笑了,我給你求姻緣福袋,就是希望你能找個好姻緣。」
凌依點頭,感激道︰「我知道,姻緣天定,若是老天真的給我安排了,那事到臨頭,我還是會跟著命走。」
「哎——」白妙簪嘆了口氣,在廊沿上坐下,看上去很是不樂。
凌依也在她旁邊坐下,問道︰「怎麼了?是否還在擔心你的親事?」
「我不知道,我就是心里悶的慌。」白妙簪將頭輕輕靠在凌依的肩膀上,盯著某一處怔怔出神。
凌依眼里閃過一絲悲哀,卻笑道︰「我若是不嫁給你大哥,你覺得怎樣?」
白妙簪倏地抬起頭,不敢置信的問她︰「當真?那你剛才在眾人面前又是什麼意思?」
凌依沒有忽略她眼中的喜意,覺得心中越發難過,沉聲問道︰「妙簪,你要知道,就算不是我,你大哥,終究還是要娶妻,而那個人,永遠——永遠也不可能——是你。」
白妙簪呆呆的看著她,好一會兒,才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話似的,哈哈大笑道︰「浮生你說什麼呢,他可是我大哥,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不說,你心里就不會這樣想,你就不知道,你是喜歡你大哥的。」凌依再添一把火。
白妙簪臉上先紅再白,愣了一會,才站起身怒道︰「浮生,你怎能這樣,我是喜歡大哥,那是因為他是我大哥,做的難道還會討厭自己的大哥嗎?
你誤了我的意思,好,我不說了,你若是真心喜歡大哥,那我祝福你們。」
她說完就匆匆跑開,絲毫不想再留下來。
凌依望著白妙簪的背影出神。
織羽輕聲道︰「大,我們快些回去吧,時間長了恐老太找。」
凌依黯然道︰「她心里,該是多恐慌,多惱羞,恐怕日後也會像她大哥那樣,不願與我多了吧。」
織羽心疼︰「大也別自責了,這不關您的事兒。
若是白二自己不知道自己的心思,那將來面對著自己的嫂嫂,該是何等的煎熬,她無處可說,內心怎能受得住,心血遲早會被耗盡的。」
「你說,我這是不是為她好?若是這層紙一直沒有被我捅破,那她至少還可以活在自欺欺人中。」看著白妙簪那般驚慌憤怒,她突然有些不確信了。
「大做什麼事,都有自己的想法,只要您覺得對,那婢子就認定您。
婢子雖然比不上大聰慧,可婢子知道一件事,大您從未做過什麼錯事。」
從認識凌依到現在,織羽當真從未見過凌依做錯過什麼。好像一切都是計劃好的,有時精妙的讓她都覺得心顫。
「我何嘗不是活的翼翼,一件事,一種想法,我必須讓自己再多想出幾種來,我啊,也不想這樣。」凌依長吐一口氣,往內院走。
織羽一面勸她︰「白二會明白大您的苦衷的。」
回到內院,沒見到白妙簪,凌依問了王氏。
王氏說白妙簪身體不適就先回去了。
凌依知道白妙簪這是故意避開她,心中雖然難過,可面上卻不動分毫。
有些事,做了總會有代價的,譬如她利用白朗,一來試探白妙簪的心思,二來堵住那些想要在今天高談闊論的親者。
可同樣的,她失去了白妙簪對自己信任的心,同時還要應付接來下家里和外界的壓力。
凌依沒有什麼胃口吃飯,只是讓織羽拿了一盤子糕點,與蘭氏告罪,說身體不舒服,就先回蘭閣了。
織羽模著凌依的手,冰涼得很,就讓人裝了手爐,又在屋里放了一盆炭火才作罷。
凌依端著糕點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腦子里不知道在想什麼,呆呆的出神。
門外傳來叩門聲,織羽看了眼凌依,後者並不知覺,她忙出去開門。
「大現在可忙?」來的是鎖黎。
「白二不是已經回去了嗎,你怎麼還在這里?」織羽問道。
鎖黎往屋里望了眼,確定凌依沒有在床上躺下,才低聲道︰「還得請幫個忙,二離開凌府後,獨自一人在街上走,還死活不讓我跟著。
我想,現在恐怕也只有凌大能幫著勸勸了。
二心情實在不好,我擔心得很,還請快快幫忙通報一聲吧。」——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