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李兮躺在床上,大睜著眼楮看著帳頂盤算心事。
陳媒婆已經去縣城了,陳媒婆的大女兒是姚知縣的小妾。
她打听過了,照律法,象她這樣過了十五歲還沒定親的,只要知縣發句話,讓她嫁給誰,她就得嫁給誰!
李兮煩躁不安的翻了個身。
那個楊貴氣逼人,舉止不凡,必定不是尋常人,能不能求他幫她度過這一關?
可他憑什麼幫她呢?
她救了他那個兄長?這個救字讓人臉紅,他那個兄長中的毒解起來很容易,也就是用針上講究點,給人家看個病就算救命了?她臉皮可沒那麼厚!
要不,請他們帶她和小藍離開這里?
嗯,就這樣,現在就離開這平遠縣,看看外面的世界去!
她本來的打算就是再存點銀子,帶上小][].[].[]藍到處走走,她要看看這個世界是不是她那個世界,她要走萬里路,吃各式各樣的美食,賞各式各樣的美景,見識各式各樣的風俗人情……
擇期不如撞期,走就走了!
出了這桃花鎮,也不知道自己這醫術能不能拿得出手。她不知道自己這醫術在這個世間算不算好,她最遠只去過一趟縣城,見過的大夫屈指可數,實在沒法比較。
那位楊肯定見多識廣,居然出一百兩黃金診金給自己,說不定自己這醫術在這個世間不算差呢……
就算拿不出手也不怕,有一百兩黃金呢!這個世間錢值錢,銀子更值錢!一畝上好的熟田只要二兩銀子,她和小藍在這桃花鎮好吃好喝過一年,也就一兩銀子!一百兩黃金就是一千兩銀子,足夠她和小藍舒舒服服過一輩子了。
李兮思來想去,迷迷糊糊睡著了。
第二天,又排了一次毒,收了針,病人雖然臉色蒼白的嚇人,卻緩緩睜開了眼。
病人睜開眼就罵娘,沒罵兩句就被李兮幾針扎睡著了。
楊沖李兮連連長揖道謝。
李兮洗了手,一邊坐下開藥方,一邊心不在焉的囑咐道︰「三天後再,要靜養,百毒清一天一粒,辰初服用,服後半個時辰最好用銀針通一通經脈。湯藥還是兩個時辰一次。」
楊接過藥方,沖李兮長揖道︰「姑娘,在下和兄長不能在外面耽擱太久,這幾天就得趕回太原府,能不能請姑娘跟我們到太原府出診一趟?在下願以重金酬謝。」
李兮眉頭不由自主飛起來,她正在盤算怎麼開口求他帶她和小藍離開,這真是太巧了!巧的讓李兮一時有些怔神。
「姑娘,梁地沒有十五而嫁的政令律法,在下在太原府也算薄有幾分臉面人脈,姑娘若願意留在太原府,一切都好說,若想去其它地方,或是要回來,只要姑娘吩咐一聲,在下立即讓人送姑娘前往。」楊見李兮一臉怔忡意外,忙補充道。
李兮錯愕,「這話什麼意思……你打听過我了?」
「不敢,昨天小廝去旁邊小店買幾樣雜物,听掌櫃說起,這才知道。」楊目光清亮,神情坦然。
也是,鎮子這麼小,那點事誰不知道。是她想多了,李兮有幾分尷尬,垂著眼簾,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敲著桌面,微微側頭看著後院,她就要離開這個住了兩年多的家,這個花了她許許多多心血的家,雖然是不得不走,可心里還是十分不舍!
楊看著李兮修長的手指上,臉上笑意盈盈,耐心而篤定,背井離鄉是大事,她肯定要考慮再三,但她肯定會答應……
「好!現在就走嗎?」。李兮的話打斷了楊的思想。
答的太干脆了,楊愣了一瞬才反應,好果斷!這位李姑娘若是行軍打仗,一個‘斷’字是佔定了!
半個時辰後,小藍背著張大弓和一筒箭,提了一大一小兩個包袱,和李兮上了一輛車。
「小姐,咱們就這麼走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了。」小藍隔著車窗看著越來越遠的桃花鎮,淚水漣漣。
「嗯,不走怎麼辦?等陳媒婆拿到姚知縣的憲令回來,咱們想走都走不了了。」李兮心不在焉的答了一句,她正在研究這輛乍一看樸素,可越看越奢華的大車。
「小姐說走就走,也不想想出去怎麼辦!唉!」
「怎麼沒想?都想好了,出去先看看你家小姐這醫術拿不拿得出手,要是還行,那就繼續開醫館,要是拿不出手……那就再想別的辦法,車到山前必有路,再說,咱們有銀子!怕什麼?那張銀票子收好了沒有?」李兮語調輕松歡快。
「收好了!」小藍按了按胸前,心定了許多,也是,有這一千兩銀子保底呢,怕什麼?
連走了兩天,行程都不算太緊,到第三天,啟程時,李兮明顯覺出整個車隊的氣氛跟前兩天不一樣,壓抑而緊張。
車隊出了客棧就開始狂奔,整整一天都是狂奔的速度,沒有任何停頓。
夜幕垂落,車隊還是沒有要停下的意思,夜色越來越濃,天上開始落雨,雨越落越大,幾十個人幾十匹馬十幾車輛車,在暴雨如注的漆黑夜里,速度絲毫不減。
好象是半夜,車隊在一座破廟前停下休息。
李兮是被小藍拖下車的,她被顛的七葷八素,只覺得渾身骨頭都散成一塊兒一塊兒的了。
「姑娘沒事吧?」楊已經站在大殿門口,迎著李兮,笑容溫和,他身上的白衣雖說被雨淋透了,也皺的不成樣子,可氣度安然從容的象是剛剛月下漫步回來。
楊的從容並不能緩解李兮的痛苦,李兮沒答他的話,她骨頭都散成一塊一塊的了,能沒事嗎?
「先扶我去看看病人怎麼樣了。」自己這樣的健康人都累成這樣,病人還不知道怎麼樣!
楊微微有些動容,累成這樣竟還能先想到病人,這份醫者之心令人心生敬意。
果然,病人本來已經泛白的面色這會兒籠上了一層薄薄的煙灰,李兮急忙坐下,調勻呼吸,將手指搭在病人脈上。
「怎麼樣?」見李兮診好了脈,楊急忙問道。
「我告訴過你!他中的這毒最忌這樣顛簸折騰,現在逼出心脈的毒又逆沖了,找個地方讓他躺平,得趕緊施針把毒逼出來。」李兮煩惱的皺著眉頭,「還有,施了針之後不能再趕路了,至少要靜養三個時辰!」
「好!」楊遲疑了下,咬牙答應。
小廝放平病人,李兮洗了手,凝神進針,剛進了兩三根針,就听到外面傳來幾聲不高卻刺耳的尖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