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欽下馬,急切地走上前來,卻在見到眼前情形時腳步一頓。
穆老帝師不動聲色地掃了落于自己一步之後的慕容欽,面色微霽,他轉身,大步走上前去。
太後娘娘像是見到了救星般,一般迎上前來一面大聲道︰「穆……穆老帝師前來,爾等還不速速行禮?」
蘇七聞言,歡喜般轉身,卻在瞧見了穆老帝師身後的慕容欽後垂下了眼瞼。
此時此刻,她最不想見的人……還是來了。
不早不晚,正是在自己這般尷尬的時刻……
仁德皇帝面上的怒氣微斂,握緊鹿角的手卻是半分也沒有松,笑容勉強露了出來,他道︰「玄兒,老帝師來了,鹿角之事你與皇舅父暫且緩一緩,可好?」
玄武逸城面上依舊掛著笑,道︰「不好!」
在場一片寂靜。
太後娘娘倒吸一口涼氣。
穆老帝師眉頭緊皺。
蘇七目瞪口呆,不安之下拉了拉玄武逸城的衣袍角。
不想,那廝竟然回了她一個安慰性十足的笑容,然後柔聲道︰「別怕,信我便是。」
話還未落,蘇七就感覺到了四面八方射來的殺人眼神,于是,她松開手,退後一步,乖乖立在一旁。
玄武逸城見到這般听話的蘇七越發來勁了,他揚聲道︰「玄兒以為,穆老帝師來得正是好時候,穆老帝師乃是三朝元老。曾輔佐三代君王,自幼又是皇舅父的老師,皇祖母的親兄長,在大越國內只怕近百年再沒有人如穆老帝師般德高望重的。」
「既如此,玄王斗膽,想請穆老帝師作為公正人,評判今日鹿角該歸何人所有!」
說著,玄武逸城抓著鹿角直接舉過頭頂,仁德皇帝仍抓著對側,突然來的力道使得他一個踉蹌。若不是身側的隨侍手疾眼快。只怕這個丑相定是出定了的。
仁德皇帝的面色霎時黑沉下來。
慕容欽方才看出些端倪。
看來定是在他們來之前,獵場已經是劍拔弩張了,他想過,歷年的鹿角之爭便是凶險激烈。今年突然加了蘇家七娘子這個籌碼。不用想也知道爭搶定是更加激烈了。只是沒想到,爭搶的人不是玄武逸城和北宜六皇子扶風羽,竟然……是父皇?!
慕容欽盯著那被前頭兩人緊抓不放的鹿角。望著玄武逸城信誓旦旦的面龐,青筋隱現的手臂,以及那額間滾落的汗水,他的心口一顫,垂落兩側的手不由得緊握成拳。
他多想,此時此刻站在那個位子的是自己,他多想那雙用力抓緊鹿角不放的手是他慕容欽的,他多想……
然而,也只是想。
此時此刻,無力感席卷全身,慕容欽深吸一口氣,卻是再不敢直視前方的身影。
他沒有那個能力,他體弱多病,換成是他只怕是連單手提起那龐大的鹿角都是個難題,更何況還得與健壯入當年的父皇爭搶?
他不能忤逆長輩,那位是他的父皇,是大越國的國君,即便玄武逸城如何在大越皇宮得寵,可與父皇畢竟還是隔了一層,何況而今五國朝賀,有玄武國的來使撐腰,玄武逸城自然腰桿子更硬了,然而他卻不同,大大的不同,他不能忤逆父皇,他不能不孝,他不能那般的任性妄為……他不能……
慕容欽不斷地安慰自己,壓抑著心底越發溢滿的悲涼。
他這樣想著,他告訴自己,沒錯,他沒有錯。
多年以後,北郊獵場荒涼一片,枯朽的木林里是雜草叢生,枯枝敗葉滿地,慕容欽被大批的王軍護送而來,他站在此地,就是現今玄武逸城的位置,費力提著將士送來的鹿角,他努力地再努力地想要提起,卻最終「砰」的一聲,鹿角半途掉落,淋灕的鮮血濺了一地。
慕容欽「哈哈」大笑起來,笑到最後淚珠子紛紛滾落。
半圍成圓形的王軍嚇得齊刷刷跪倒,靜若寒蟬,獨留那笑聲,淒涼回轉……
那時,他才知道,當年他慕容欽沒有做到的事,之後無論他多麼的努力,多麼的費勁心思,多麼的嘔心泣血,即便他已經足夠優秀足夠強大,即便他九死一生爬上了王者位置……歷史重演,他慕容欽依舊沒有做到……
只是還有何意義,佳人不再,他的努力已是白費!
當年,他少的不是氣力,他少的是……愛的勇氣!
現如今,老夫人醒來一日有余,除了不宜見客,病卻是再沒發過,氣色也較前好了許多,而娘子日日夜夜不離老夫人左右,更是得了她老人家恩準直接住進了「長風堂」的「霖語閣」。
半香對此歡天喜地,可她……還是著急。
「娘子,這……怎麼辦?」她趕緊捧上雲煙錦,碧綠的絲滑錦緞嶄新如故,這是她今早整理娘子衣物時尋到的,當初,她們可是信誓旦旦向御錦坊的余掌櫃保證十日後必定返還,如今距離約定期限只有不到三日了,可上等雲煙錦緞……未曾動過一針一線。
她抱著這三尺雲煙錦……很想哭。
蘇牧梨卻是輕淺一笑,「近日忙,倒是把這事給忘了,害你著急了。」語氣里歉意十足,半香听了趕忙搖頭稱「不敢。」
她疑惑,娘子自從得了老夫人青睞,脾氣性子倒是變了不少,日常言語舉動異常細膩體貼。如果說之前的娘子是夏日湖心的一朵冰蓮,那如今便是春日暖陽里宜室宜家的桃夭,甚是體貼暖心。就是老夫人眼里嘴里心里對娘子都是喜愛至極。
蘇牧梨倒是不知這些,她一把接過錦緞。輕輕一抖,手里的碧波雲煙錦便如水般傾瀉展開,朵朵繁花墨梨爭相綻放,就是在前世擁有無數上等綢緞布匹的她也不得不暗贊一句「妙」。
三尺雲煙錦,做衣裙嫌少,做屏風嫌小,裁剪成數塊手帕又麻煩費力,況且上面大大小小數百朵繁花墨梨,稍稍不注意便會裁剪毀壞,得不償失。何況。她們只有不到三日時間。來不及了!
「娘子,所有的花朵都要在背面再繡一遍嗎?」。半香苦逼著小臉,上次青嬋翼雙面繡絲帕就是照著正面輪廓繡的,只是娘子教的手法奇妙。背面繡下來不僅針腳隱晦。而且簡單易學。關鍵是耗時少。巴掌大的手帕她花了半日便成了,可如今卻足足有三尺大,照那樣繡得花多少個半日……
半香一想到這急得眼淚珠子直打轉……
「娘子。要不老奴去跟余掌櫃說一聲?」塵素提醒道,依著牧梨現如今的身份,想來余掌櫃不敢有異議。
「不可,誠信為上,無關身份!」牧梨含笑望著半香,「總有法子補救,你就辛苦兩日。」
她放下手里的錦緞,領著她們走到隔間小書房上等楠木桌前,示意小丫頭研墨,她未見半分猶豫提筆便開始作畫,不多時一幅水墨丹青便一蹴而成,湖面春日西斜,波光粼粼,朵朵繁花墨梨隨風飄落,最有意思的是水下數尾錦鯉靈動鮮活,正仰頭擺尾追花嬉戲……
塵素暗贊好畫功!娘子簡單幾筆便是將一幅「春日錦鯉戲花」的畫面活靈活現的勾勒出來,竟是連錦鯉擺尾嬉鬧導至湖面絲毫漣漪都筆筆輕描其上,更加凸顯出畫中魚兒的靈動真實!
然而不等半香和塵素驚訝贊嘆出聲,她已經換一張素淨宣紙繼續執筆作畫。接著,一幅「春來美人賞魚圖」便躍然紙上,同樣的西斜日光,同樣的波光粼粼,同樣的錦鯉嬉戲,只是繁花墨梨換成了長發美人窈窕身影,朵朵墨梨隨風飄零成了美人輕柔裙衫因風舞動……
同樣的背景,同樣的畫面,卻因著一處變動便是全然不同的風景,當真是「妙極!」
塵素此時的目光不再是疑惑詫異,更多的是由衷贊嘆,娘子當真是才華斐然,如此,她對以後更加放心了。
「娘子,好好看的畫!」半香贊不絕口。
蘇牧梨莞爾,對于精通水墨丹青的程沐而言這些不過是小菜一碟,「好了,正面你就照著這幅錦鯉戲花來繡,背面就是第二幅美人賞魚,切記錦鯉著色要細,美人裙衫純色為佳,不可過于復雜。」
半香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這錦鯉該怎麼著色,她……不懂。
「若是不懂,帶些魚食去翠微湖用心觀察「,牧梨瞧著小丫頭微蹙的眉心補充道」美人的針法用上次教的光面內繡,其他的便用雙面縴繡。」牧梨仔細叮囑完,便丟下傻眼的玲瓏轉身離去。
什麼,繡個花樣還真要臨湖賞魚?娘子,只有最後兩日期限,她哪還有閑心喂魚啊!
半香欲哭無淚……
不過,她就是再著急,娘子的話卻不敢不從。
于是,早膳剛過,小丫頭便帶著半袋子魚食,一口氣跑到將軍府翠微湖听話的認真喂魚去了。
翠微湖,位于長風堂正西方,因其兩岸遍種翠柳而得名,佔地二十公頃有余,湖水乃是專門開河引進的城外霽江之水,在寸金寸土的岑州城中人工造這麼個大湖,當真是大手筆!據說,翠微湖和將軍府東邊的佔地同樣很廣的墨梨園皆是長風將軍為搏美人一笑而打造的,至今這一段「英雄難過美人關」的故事仍然流傳,連帶著翠微湖和墨梨園名揚四方。
此時,煙雨蒙蒙,翠微湖邊垂柳青青,湖上煙波裊裊,景色正是宜人。
可半香沒空賞景,她埋著頭大把大把地往湖里投著魚食,追著一兩尾錦鯉觀看。
玄武逸城由小廝陪著閑逛消食時,便一眼瞧見了這個「發狠」喂魚的丫頭,他認得這是蘇牧梨身邊的人,好像叫半香來著,圓臉杏眼,姣憨性子很得她家主子喜歡。
他心中一動,便自顧自的走了過去。
「怎麼,你家主子想吃魚了?」
他笑著問道。心想要不然怎麼這會派身邊丫頭專程來湖邊喂魚,這兩天她一直圍著國公夫人轉,盡是把他堂堂四公子晾在一邊,他幾次親自登門探望,也被她身邊的婆婆以國公夫人身體未愈,不宜見客為由擋在「長風堂」外。
「啊……拜見玄王!」半香嚇了一跳,趕緊見禮,心里卻是埋怨:這王爺真是,回回都喜歡背後嚇人。
可玄王並未急著叫她起身,而是瞧著翠微湖里爭相搶食的魚兒隨口問道。「你一下丟這麼多魚食。不怕撐死它們?」
半香被問得一愣,滿頭霧水的她不顧禮儀一抬頭,瞧見的便是辰王滿臉笑意,就是後面跟著的小廝也低著頭極力地忍著笑。她疑惑地轉身。立馬尖叫連連。
「啊!我的魚食,我的魚食……」
原來,這個傻丫頭被玄武逸城這麼一嚇。竟然隨手一揚便把剛帶來的半袋子魚食全拋進了湖里,連同那個繡花的織錦魚食袋。
她這會真是急哭了,這半袋子魚食可是王婆婆給她的,長風堂的都在這了,交代她若是少了就去二房領。如今一下子全沒了,若臨時去二房玉滿堂找尤氏領,一來這一去一回的至少得要一個時辰,二來娘子交代過的近期不要與長房二房任何人接觸,而她剛剛才瞧著了幾個魚影,又怎麼去繡娘子畫的靈動鮮活的錦鯉?
這……可如何是好?玲瓏想到這些,捂著個臉一**坐到草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這下倒把玄武逸城給著實嚇到了,怎麼好好的就哭了,還是如此傷心大聲,「哎哎,你別哭啊,有什麼本王能幫的你就說!」
他也是急了,這丫頭不會是怪他故意笑話吧?可別背後告狀給她家主子听,那他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半香聞言立馬停哭泣,她胡亂模干眼淚反問道:「王爺此話當真?」
「當真當真,難不成本王還騙你不成?」
听到如此肯定的答復,她一改方才的苦大仇深,笑意盈盈地領著玄武逸城進了霖語閣的小書房。
這一幕,恰巧落入新裙春衫的四娘眼里,她譴退丫鬟悄悄尾隨進了霖語閣。
而此時,屋里的玄武逸城盯著桌上的兩幅墨跡未干的水墨丹青兩眼冒光,嘖嘖稱奇。
兩幅畫,簡潔中不失細膩,特別是美人,雖然只是數筆勾勒,可筆筆一蹴而就,起落時柔婉,收尾時灑月兌,力度火候把握恰到好處,借用墨汁的濃淡變化將美人的窈窕柔美體現得淋灕盡致,嘖嘖,此乃行家手筆!
蘇牧梨當真不簡單!
先是春滿樓緊急救人便是神醫揚名,接著御錦坊雙面刺繡因她橫空出世,然後城門口對決叔伯字字珠璣獲贊譽滿城,還有將軍府追查凶手膽識過人,到如今的妙筆丹青……
他很是好奇,這女子到底還會給他多少驚喜!
再細細一瞧,畫上美人似曾相識,他不禁想起深宮內院里精心裱裝後的畫中麗影,記憶里每年總有幾天,那人會長久佇立畫前,沉默不語、神情哀思,直到窗外日頭西沉,才遺落一聲輕嘆……
玄武逸城神情恍惚,良久,他嘴角輕斜,計上心頭。
皇祖母壽辰將近……
「王爺,王爺,您快說說吧!」半香焦急著催問。玄王剛剛可是答應了教她如何給錦鯉著色,然而進屋瞧見了畫後連眼楮都不眨了。
「研墨,本王也畫給你看!」他扯過一張新紙,興致昂揚地提筆作畫。
窗外,四娘不安地絞緊手中絲帕,眼光熱切,雙頰已是微紅一片……
蘇老夫人喝了小半碗燕窩粥便擱下了銀筷。
下首座四娘神情恍惚,玄武逸城俊郎的側臉和談笑風生間清貴儒雅的風姿不時地在眼前晃動。
老夫人眼尖,「四娘,這是七娘準備的桃花酥,我瞧著酥軟香甜,倒正是你平日里喜歡的口味,快嘗嘗。」
蘇牧梨在府里排行第七,現如今全府上下都這麼叫著,她的身份算是定了下來,府里頭原來的七娘就是大房陳氏的幼女,現如今便成了將軍府八娘。
這些天她老人家人雖然病著,可和七娘蘇牧梨左听右問的把將軍府里的人情舊事模了個透。三娘偏好酸辣,五娘喜愛清淡,而桃花酥的香甜正是四娘的最愛。
老夫人身邊跟著的王婆婆立馬送到四娘面前。
甜白細瓷的青花小碟,金黃的五瓣桃花似的薄酥餅,香甜誘人。
「七妹的手藝真是不錯。」四娘一改方才的恍惚,眉眼笑意盈盈。
「四姐過獎了,還是塵素婆婆手巧,小廚房特意留了些,等下給四姐帶走。」七娘牧梨笑著回道。
這段時間與四娘蘇青鸞的相處,讓她打心里認了這個堂姐。當日四娘的挺身而出。她至今難忘。
「既然七妹這麼慷慨,那姐姐我就不客氣了。」
四娘略帶頑皮的答話引得大家伙一陣發笑,老夫人又是好笑又是憐愛,「猴頭。誰要你和自家姐妹客氣了!」
長風堂里歡聲笑語一片……
姐妹和樂是蘇老夫人和七娘樂見其成的。她們離奇的穿越至此。除了極力地掩蓋再世為人的秘密,更為重要的是與這些親人關系融洽,有了前世的慘痛教訓。老夫人對此格外在意。
早膳過後,四娘心滿意足地帶著桃花酥出了長風堂,七娘留下來陪老夫人閑話。
這段時日,她老人家因病重一直閉門謝客,就是連長房二房的晨昏定省都免了。
祖孫倆移去暖閣,散了隨侍。
「女乃女乃,四娘人隨和易親近,為人也仗義,跟王婆婆說的倒是沒有出落。」蘇牧梨小心地扶著老夫人坐下,又拿來細絨羊毛薄毯給她蓋好。
「不用不用,王婆子說了暖閣用了銀碳。」老夫人推月兌。
「您身體才好些,外面又是風又是雨的,蓋著它不會錯」,蘇牧梨堅持。
這樣一來,她老人家不忍心再拒絕,眉眼舒暢不少,「桃花酥都送出去了?」
「送了送了,听您的長房二房一個不落的都送了一份。」她挨著老夫人坐下。
「那就好,也讓他們嘗嘗我家沐沐的好手藝。」
「女乃女乃,怕是……他們……」,蘇牧梨皺著細眉,遲疑著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
她這樣殷勤地上前示好,只怕那些親人……毫不領情。
老夫人瞅著孫女皺巴巴的小臉,憐愛地拍著她的手,輕嘆出聲,「之前的事,王婆子都跟我說了。」
牧梨一听,頓時杏眼圓瞪,一把抓住老夫人的手,遲疑不定,「女乃女乃……」
「半夜三更把你們主僕三人趕出將軍府,連夜火燒鴻雁客棧,城門口百般阻撓,還有……」
「女乃女乃,您……您別說了!」牧梨雙手死死抓緊老夫人溫熱的大手,語音發顫,「別說了……別說了。」
她怕,怕女乃女乃知道了傷心,怕自己沒勇氣在這個陌生世界活下去,怕女乃女乃跟著自己招來禍端,怕以後她們的路更加艱難……
之前,她孤身一人,是沒有根的浮萍,所以她橫沖直撞根本不知道害怕。現在,有了女乃女乃,有了塵素和半香,有了她們這些她致死都想好好保護的人,她不得不害怕。
老夫人回握住牧梨,淚盈于睫,「苦了你……」。
蘇牧梨先是一愣,明白過來眼角便紅了,再忍不住抱著老夫人痛痛快快哭了出來。
連日來的東躲西藏、提心吊膽,一股腦地在最疼愛自己的女乃女乃懷里發泄出來。
「別怕,女乃女乃在,女乃女乃在……」,老夫人語帶哽咽,老淚縱橫。
等緩了過來,她再不隱瞞地將所有事情仔細說了一遍,老夫人又抹了幾回淚。
「也就是說,你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長風的孩子?」老夫人疑惑。
她們祖孫兩個,既然已經決定了好好的在這個異世生活下去,那麼七娘的身世還是弄明白為好,免得日後還有人在這上面動心思。
「不知道,我前前後後想了幾遍,對將軍府沒有任何記憶。」蘇牧梨閃過擔憂,「女乃女乃,若我不是七娘……」。
「不會,長風之死,你的失蹤,還有那帕子和劍都是事實。」老夫人咬咬牙,「現如今,就算不是也不行了,有女乃女乃在,看他們如何猖狂。」
話雖如此,等會還是要王婆子仔細打探打探為好,以免日後落人話柄。
「沐沐,今後人前人後,我是將軍府蘇家的老夫人,你便是蘇家七娘,可記好了?」老夫人仔細叮囑。
「記著了,祖母。」牧梨認真地點頭。
老夫人臉色微霽,想到什麼又暗了下來,「中毒之事既然與大郎三娘五娘拖不了關系,那就得敲打敲打,這府里多年沒人當家,倒真是該好好清理清理了。」
「祖母,這件事您打算……」,該不會是用您老慣用的手腕吧,牧梨不由得想起了前世,堂哥們頑皮被抓後吊在梧桐樹下,烈日當空,她老人家將皮鞭揮灑自如,接著,一陣又一陣的慘叫響徹雲霄……
前世,祖母可是正兒八經的紅色鐵娘子軍,與老爺子一起打過鬼子,爬過長城,從死人堆里掏過糧食,人雖說老了,可骨血里一直流淌著漢子精神。
「太過深究怕是傷了親情,祖母就是敲打敲打,我問過王婆子的,府里的這位夫人本就不是個好惹的,我自有分寸,你放心啊。」她老人家眼角閃過精光,心有不甘的道。
只是敲打敲打?
回想起一聲聲刺耳的嚎叫與求饒,蘇牧梨頭皮一陣發麻,三娘他們該多可憐……
「玄王,可還在岑州?」老夫人又想起了什麼,「還有你醫治的慕容欽,知道是什麼來頭嗎?」。
「慕容公子只是數面之交,孫女並不知其根本,不過,听玄王喚他三哥。」
「那定也是位皇子龍孫了,七娘,你日後與他們相交時切勿忘了本分,這些人可都是惹不得的。」
古時社會君權至上,凡事與皇族沾上邊的個個都是水極深,七娘年紀小,經歷不多,還是小心為上。
「玄王呢?回帝都了?」老夫人追問。
七娘汗顏,這些日子她一心撲在祖母身上,倒忘了那一尊大佛,「沒有,還在……在府上。」
「府上?將軍府?」老夫人一臉疑惑,聲音也不由得提高了。
「嗯」,七娘滿面羞愧,蚊子似的輕聲應答,恨不能立馬變成鴕鳥先把頭藏起來再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