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月大師手提著茶壺走了,憐蕾略微的停了停腳步,與淨月大師並行、擁著孫姨娘進了有些簡陋的小屋。
「哎呀!」憐蕾驚呼了一聲,嚇了四處打量、又有些心事重重的孫姨娘一跳,「怎……怎麼了?」神情一緊、孫姨娘接著憐蕾的話音連聲問道。
撩了一眼手微扶住自己肚皮的孫姨娘,嘴角掛上一絲了然的笑意。掩去笑意,憐蕾略微的嘆了口氣,有些愧疚的說道︰「我與莫天星之間的事孫姨娘一定听過了吧?女子沒了家就猶如那無根的浮萍,日子過得也就有些恍惚,這不、茶有了,可這茶盞卻沒有一只……」
「我本就……」還沒回過神來的孫姨娘本是想說、自己本就不是來做客的,話到嘴邊連忙又咽了。「我本就不渴。」孫姨娘打了個哏,圓話道。
「水都喝不上一口,憐蕾心有些過意不去,這樣吧!孫姨娘將就一二,就用飯碗對付一下,輕舞,去廚房把咱們沒用過的新碗取三個……」
輕舞翻了翻眼皮,心不甘情不願的,慢慢的挪去廚房取碗去了。
**才挨到有些浮灰的椅面,孫姨娘才意識到憐蕾對自己的態度有些熱絡的過頭。狐疑的看著巧笑嫣然的憐蕾,似乎想看清她心里打得什麼算盤。莫非是想讓自己在老爺耳邊吹吹枕邊風、回到顧府的日子也好過些?呸、想都不要想!
「呦,孫姨娘嫌憐蕾這髒?我給你擦擦?」一臉有些殷勤的笑容,憐蕾擦了擦椅面,眼角的余光始終盯著孫姨娘的手,很奇怪、只要自己一靠近、她的手就會不自然的模向肚皮,這一細小的動作,也再一次印證了憐蕾的猜測。她、是想用孩子做文章?心機可真夠歹毒的!
倒了碗水,看似閑談,憐蕾問向淨月禪師︰「佛家講究緣,事由緣生、緣盡而散,不知這子女投胎月復中也算一種緣法?」
「算,佛雲︰前世因今世果,做人子女有四因,報恩、尋仇、討債、還債。可老尼認為兒女是債,討債還債,無債不聚。」淨月大師打了個稽首,寶相莊嚴的答道。
見孫姨娘豎著耳朵在听,憐蕾笑了笑,接著問道︰「若是想強行終結這緣,可有果報?」
「墮胎?這問題有些嚴重,傷人害命還有好報?若為殺胎故作墮胎,罪比殺生重萬千,為根本罪,死後下地獄十八層,刀割油炸、永世不得超生!阿彌陀佛,罪過罪過!」淨月大師口喧佛號,手指輕捻、轉動盤在手腕的一百零八顆佛珠,輕念起《無量壽佛經》以化解心中沾染的些許怨氣。
「哦……」憐蕾的眉梢挑了挑,歪了一眼臉色有些發白的孫姨娘,眼中一絲笑意一閃而逝。火候似乎還欠了幾分,憐蕾決定再燒上一把火。
「大師,憐蕾有些好奇,那些胎死月復中的嬰兒的魂魄是否可以再入輪回?」憐蕾問道。
「修成人身不易,歷千萬險阻,換做是你胎死月復中可無怨?怨氣積聚身化厲鬼,終日纏繞揮之不去。御史中丞錢連源的女兒你可知曉?不就是一時想不開于夫君生了閑氣,墮掉月復中胎兒,三月不到,月復脹如鼓、腸穿肚爛而亡!真是慘不忍睹、阿彌陀佛……」
「孫姨娘你可听到?」孫姨娘已經抖若篩糠,再嚇,估計就要滑胎了。火候到了,憐蕾也不再旁敲側擊,轉而看著孫姨娘,問道。
「我……我……」臉上隱現憂容,孫姨娘的嘴也拌起蒜來。
「可是田氏指派你來的,你為了些許私利,居然動起了自己月復中孩兒的歪腦筋,如此喪盡天良就不怕惡鬼纏身、遭天譴嗎?」。口氣嚴厲了幾分,憐蕾冷聲喝問道。
「你以為害了我田氏就容得下你嗎?想想我的母親是怎麼死的,哼!相信不久的將來,孫姨娘也月兌不了香消玉殞的下場!」
「田氏青春韶華已逝,說是人老珠黃也不為過吧?反觀你呢?容顏嬌俏,身形豐盈,想來我那父親對你也是寵愛有加吧?夜夜守空房、那滋味一定不好過吧!你我都是女子,換做是你你會如何?」看了一眼眉頭緊鎖一言不發的孫姨娘,憐蕾接過輕舞遞的飯碗,給孫姨娘倒了一碗清茶。
「她許了你什麼好處?」淺飲一口,憐蕾問道。
「五萬……不,沒有……」明顯有些神游物外的孫姨娘下意識的接口道。旋即覺得自己失了口、連連擺手……
「五萬?要是我心也動了。你出身不高,估計沒入顧府之前連十兩一錠的官銀都沒見過吧?你可知莫天星一個三品大員一年的俸祿有多少?祿米、祿田、祿料三項合計一年也不過區區千兩不足之數。一家商鋪一年盈余有多少,好的一兩千,不好的百多兩。田氏真心願意將一座銀山平白的給你?」嘴角掛上一抹譏諷的笑意,笑孫姨娘白日做夢還做得如此香甜!
「我……該如何……我……」心亂如麻,孫姨娘心智不高,可卻不是傻子。肯來不過是被銀子蒙了心,如今這層膜被憐蕾點破,哪有不明白的道理。
「她已經對你起了殺念,事成了,怎麼才能封住你的口?銀子剩下、威脅除去,兩全其美何樂而不為?你的死法憐蕾猜測一二,估計小產死于血崩,這藥貌似並不難湊吧!」
「奴婢求大小姐指條活路出來……」坐?**底下宛若做了個釘板,孫姨娘噗通一聲雙膝跪倒在地,淚眼朦朧的低聲哀求道。
憐蕾輕笑了幾聲,有些不解的看著孫姨娘,笑道︰「我就是一說,孫姨娘听听就好,又怎能當真?有父親的寵愛、想來孫姨娘會化險為夷的,或許哪天我還要尊稱你一聲也說不好!」
淚流的更急了些,孫姨娘感覺自己由嘴一直苦到心管子里︰「小姐,不覺得您有些殘忍嗎?點透了、挑明了,卻又雙手一撒撂了挑子,倒不如讓奴婢做一個傻傻的糊涂鬼算了。至少還有那銀山可以夢上一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