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
錢管家躬身站在一旁將帳本遞上,季頌賢接過來看了一會兒,心中飛快計算,看到最終點點頭︰「雖有些小出入,然沒有太大的毛病,水至清則無魚這個道理我也是知道的,這些掌櫃勞苦功高,便是挪些銀子也使得,沒的叫他們跟著我還將日子過的苦辣辣的理兒。」
錢管家听這話額上就冒了冷汗,原看著季頌賢是個不太管事的,好些事也不怎麼計較,那幾個掌櫃就有些活泛,錢管家前兒還看季頌賢看帳本只是翻翻,並不去算,原以為這位太太根本不懂當家理事那一套,因此就有了些閑心思。
可如今听了這些話,才知道哪里是不懂看帳本,實在是太懂了,且這腦子也太靈了一些,光翻一下帳本就將帳目算的清清楚楚,這本事就是多年的老帳房都比不得的,且听那些話,太太分明就知道底下人有了思,這是拿話在點呢。
錢管家就想著呆會兒出去必得敲打敲打那幾個掌櫃,且自己也得警醒些,別犯了太太的忌諱。
「太太說的是,說不得那幾個掌櫃一時不太湊手挪用了些也不一定,小的出去叫他們將窟窿填上。」錢管家笑著奉承一句︰「太太慧眼如炬,什麼事兒一瞧就明白了。」
季頌賢喝口茶︰「罷,誰還能沒個難處,我也不是那等計較的人,這回就算了,不過。下回要真家里有爭用叫他來與我說,萬不可再挪用帳上的錢。」
錢管家立時點頭哈腰的答著。
過了一會兒,季頌賢又慢悠悠道︰「這些日子可尋到了那被父母拋棄,或者家里實在過不下去賣身的女娃了麼?」
「有,有呢。」錢管家有心立功,飛快的答道︰「小的叫人在鄉下尋了五六個才出生沒多久,因家里丫頭多想要溺斃的女娃,還有幾個為著家里兄弟活計被賣身的女孩子,都已經安置在莊子上了。」
「若有余力,還是多尋些才出生不久就被父母棄掉的女娃。」季頌賢想了一時又囑咐錢管家一句︰「畢竟那些年齡大些的就算是被賣也能活命。可才出生的女圭女圭何罪之有。就因為是個女孩就失去性命,實在是作孽的。」
錢管家家里也是有女兒的,他倒是不嫌棄女兒,且是個好父親。听季頌賢這般一說。滿心里也是傷懷︰「太太說的是。太作孽了,這生男生女是上天注定的,誰家沒女孩的。沒有生了女孩就嫌棄要弄死的理兒,這樣的父母老天都看不過眼去,早晚得遭天打雷劈。」
「罷,我知你最是疼姑娘的。」他這一句話季頌賢倒是笑了︰「正好,我前兒才進宮,太後賞了我些宮花,我素來不愛那些個的,你且拿幾枝給你家姑娘戴著玩吧。」
間,季頌賢叫繞梁拿了個紅木盒子遞給錢管家。
錢管家扎煞著手不敢拿,季頌賢一笑︰「不是什麼上貴的東西,再者,又是給你家姑娘的,這可不是給你的,有什麼不能拿的。」
錢管家一笑︰「這宮花自然是給小娘子戴的,小的戴上成什麼了,豈不成老妖精了。」
不只季頌賢,就是繞梁都笑了起來,季頌賢一行笑一行道︰「好了,好了,莫再說這些有的沒的,你告退吧。」
錢管家笑著行了禮退出屋子,倒也沒去別的地方,從後門出去直接去了巷子里挨著宋府很近的一處宅子,這處二進宅子還是前些日子錢管家才置辦的,因著巷子那頭是宋府,邊上又有好些個達官顯貴的宅子,這一處治安是極好的,沒有小偷小模,也更不會有什麼不著調的人來往,這宅子價錢上就貴些,可貴的也值。
錢管家拿了盒子進了家門,便有個十三四歲的小娘子迎上前來,一邊笑一邊道︰「爹怎麼這時候回來了,不在府里伺侯了麼?」
錢管家也笑︰「你今兒也在家啊。」
這錢娘子抿了抿嘴︰「爹實在糊涂,忘了我今兒輪休麼,珊瑚今日當值,我倒是能松散一日。」
間,錢娘子看到錢管家手上的紅木盒子,頓時一喜︰「爹與我買首飾了?」
錢管家將盒子遞給她︰「哪里是買的,是太太賞給你的。」
錢娘子一听這話立時接過盒子打開來瞧,卻見那盒子里放了好幾枝鮮活的紗堆宮花,有杏花、桃花、玉蘭,還有兩朵山茶花,這花做的跟真的一般,便是花蕊里的露珠都是拿著水晶串在上頭,陽光一照,越發的鮮活可愛。
「真好看。」錢娘子當下就拿了一朵戴在頭上︰「爹,好看不?」
錢管家一看著自家姑娘戴上花越發趁的一張小臉粉白紅潤,也就笑了︰「好看,好看,我家姑娘戴什麼都好看。」
錢娘子歡喜了一會兒子就問︰「太太做什麼賞咱們?」
「太太叫我尋些被父母忍痛要弄死的小女娃收養進莊子里,大約是瞧我這些日子做的不錯,因此賞你花戴。」錢管家想了一時覺得是這麼回事,便答了一句。
錢娘子听後皺眉︰「這世上怎有那般狠心的父母親,做女孩兒難道就是那些小女圭女圭的錯麼?誰不樂意堂堂正正做個男兒,將來也能安身立命為官作宰的?這是自己能選的事麼?真是作孽,幸好我托生在咱們家,爹自來不嫌棄我,還這般疼我,不然,我豈不要受多少罪呢。」
錢娘子這樣,越發覺得錢管家對她好,一時還像小時候一般摟了錢管家的胳膊撒嬌︰「好爹爹,我如今才知爹對我好,待明兒我得了閑,再給爹仔細做身衣裳穿,前兒我在廚房又學了一道菜式。今天晚上爹回來,我做給你吃。」
這話哄的錢管家笑的眼楮都擠到一處了,拍著錢娘子的頭眉花眼花︰「我家姑娘真真孝順。」
父女倆說了一會兒子話,錢管家便叮囑錢娘子幾句就出了家門,待出去之後自然便是敲打那幾個鋪子的掌櫃,之後又叫人去打听搜尋那些太過輕女重男的人家。
季頌賢將家里的事情料理完了,就坐車去了季家,見了伍氏便將耿超將軍的為人稟性一一道來,伍氏又叫了季昕來听,听了之後伍氏笑了笑道︰「听著是極好的。打听來的倒也能叫人放心。只是到底我只是嬸子,這事合該听听大伯和嫂子的意思,昕兒明兒就回去問問你父母吧。」
季昕紅著臉應了一聲,一會兒又有些坐不住。就告退出去。
伍氏又拉著季頌賢的手說起和刑家還有容家訂親的事情。只說過幾日就放小定。待到秋日便給季緯成親,冬天給季縝成親。
季頌賢有一時恍忽︰「母親,兩位哥哥一樣大的年紀。既然成親,為什麼不一處成親?」
她一時間腦子里許多記憶有些混亂,只記得後世兄弟一處辦婚事的很多,倒也記不太清楚如今的忌諱了。
伍氏白她一眼︰「這是什麼瘋話,哪里有一家子兄弟一處成親的道理,你七哥成親,八哥必得過三月之後再成親,不然可不好呢。」
說到此處,伍氏又給她舉了個例子︰「原我也不知道這些,不過年輕的時候在老家住著,當時房前一戶人家家境不是很好,兄弟倆就差一歲,都說定了,他家為著省些錢財便叫兄弟倆一處娶親,當時新的花轎到了家門口,新要進洞房,這老大家娶的是個溫順的,不緊不慢下轎子,然老二家的脾氣卻是個急的,也是個凶悍的,下了轎子就飛跑著進了洞房,這是要壓老大家一頭。」
「後來呢?」季頌賢倒是沒听說過這樣的事情,立時急著問了一句。
伍氏一笑︰「這家的婆婆也是個凶狠的,成親之後,就開始刁難兩個,老大家的沒本事,被拿捏的狠了,總是過不下去,她娘家人倒有些骨氣,見過不成,就硬逼著和離了,後來給老大家的又尋了一處婆家,然老二家的那個脾氣哪里能服她婆婆管教,敢跟她婆婆一處對罵,又將老二拿捏的不敢吭氣,這才能將日子過下去,便是這般,那老二不到四十就沒了,老二也守了半輩子的寡呢,可見得,這一處成親最是相克。」
「還有這等事?」季頌賢雖然存疑,可想著這是風俗也就不再多說。
伍氏點點她額頭︰「你可得記著,這些老禮都是錯不了的,錯了肯定叫人笑話。」
季頌賢點頭︰「我記下了,再不會忘的。」
不過伍氏還是覺得季頌賢年輕,難免許多人情事故上不懂,就又拉著她說了許多的老禮,季頌賢都一一記在心間。
又說季昕收拾了行裝第二日回家,將伍氏給她提的這門婚事告之季忠和林氏。
季忠想了一會兒子問︰「你叔叔嬸子都是怎麼說的?」
季昕低頭淺笑︰「嬸子倒說好,叔叔也說不錯,且妹婿打听了一時,說這位耿將軍為人很不錯,是個好的。」
林氏道︰「我和你爹沒什麼大見識,這事上也出不得主意,然你叔叔嬸子都是精明人物,眼光見識錯不了,他們既然說好,那必然是好的。」
季忠點頭,又問季昕︰「你覺得如何?」
季昕一邊想一邊道︰「女兒頭一回嫁了個酸秀才,也知道有些酸腐文人什麼德性,再嫁的話,實不想再嫁文人,如此,倒覺得耿將軍合意。」
「你覺得好就好。」季忠沉聲肅然道︰「你叔叔嬸子不過給你提個醒,這大主意還得你自己拿,你自己拿定了主意,以後日子過的怎麼樣全看自己,就是真不好了,也不許埋怨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