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俞大拿請那八個衙役吃早點,去的是歷山縣城一個很不錯的酒樓,八個衙役混了餐高大上的早點,便于俞大拿彼此稱兄道弟起來。衙役頭頭柳土發見他如此上道,便很義氣地給他透露了一些小道消息,原來祝岐山暗地里吩咐他們盡量多量一些,多測點,倒不是讓他們虛報作假,而是讓他們把周邊的大青山林區也量進去。
俞大拿破功了,借著端茶杯喝茶的勢才掩蓋︰不怪乎縣令大人非得要重新丈量。
買地總價已說定是八百兩,祝岐山不會出爾反爾(荒地本不應算錢,得了八百兩已經是意外收獲),他想要的是把盡可能多的荒地劃給俞大拿的主子,反正不管他主子最終開不開墾,在他的縣報里都已經是山地,而俞大拿的東家
,要多承擔的是多出來的那部分地稅,不過都按最低等的山地算,真真算起來,也沒多少。
俞大拿沒有趁機讓衙役們行行好,而是說起了他的不容易,又連帶感嘆衙役們的不容易,都是在底下做事的人,讓他們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吧,別讓縣令抓到小辮子了。他這一席話令幾個衙役對他的好感度蹭蹭地直往上冒。
青山村最近的爆炸性消息比較多,這不,楊家莊的年輕主子昨日才現身青山村,事件還沒冷卻下去,很多未出閣的姑娘還心心念念那俊逸無比的貴,今天更加勁爆的消息來了,這消息像水漣漪一樣自青山村蕩開,很快五里鎮和附近的村子都在議論這件事。
路人甲︰「哎,你曉得不,青山村西岸竟然賣出去了。」
路人丙︰「不可能,那就是片荒地,哪里用得著買,真要打那兒的主意直接開荒就好了︰雖然種了也收不了,定是血本無歸。」
路人甲︰「真事兒,今天,我八姑家的小嫂子從青山村回來,說有人帶了八個衙役去丈量了。」
路人丙,「衙役都去啦,難不成這天底下還真有這樣的傻子?」
路人乙︰「你說桃花村俞家的俞大拿?」
路人丁︰「可不就是他領著衙役去的,他自輕自賤,賣身為奴,新主子好像是姓喬來著。」
路人乙︰「哪個喬?」
路人丁︰「鬼知道打哪兒冒出來的。歷山縣也沒有哪個喬家,估模著是從別的地方的吧,不清楚西岸的過往,就這麼把銀子砸進去了。」
路人乙,「主子不懂,俞大拿總曉得怎麼回事吧,他不勸著點,後頭,有得他排頭吃。」
對西岸也很有想法,幾番征伐均失敗告終,最終不得不偃旗息鼓的張地主自然也在第一時間收到了消息,他沒有盲目笑別人啥,萬事不可看表面,他總覺得那人這麼做必有深意。深思熟慮是張地主的性格優點,這也是他能攢下這麼大一個家業的原因之一。
雖然這幾年,張地主都沒有再對西岸有所動作,但他心里其實一點兒也不甘心。耕種便是靠天吃飯,老天爺賞臉,該下雨的時候下雨,該曬的時候曬,佃戶和他即可過個豐年,老天爺要是不賞臉,即便是他也得掂量著銀子過日子。水是農耕的命門,田地便于水利,便旱澇保收。
張地主除了青山村的兩千畝田地,在別的村也有田地,林林總總加起來不比青山村的少,都是按照五成的租佃給人種,可每年青山村收上來的田租總比別的加起來還多三成,均因青山村的多了一條遙水河,稍旱一點年景,農戶勤快點從遙水河挑水澆地也是有收獲的。如遇連遙水河都干涸的大旱年,青山村絕收,別的地方早就餓殍遍地。別看青山村的佃戶日子過緊巴巴的,那是跟青山村的富戶比,與別的村落一比,還算是過得不錯的。
青山村的地是張地主爺爺在大旱年拼著最後的家底買下來的,當時還遭到張家上下一致反對,事實證明,張老爺子做了一個多麼英明的決定,現在張家越過越好,可不就托了老爺子當年獨斷專行的福。張地主也想跟隨祖父的步伐,福澤後代,所以他緊盯著與東岸只有一步之遙的西岸。
張地主懂得的道理,別人也都懂。西岸在很多人眼里,就像是一塊擺在桌面上的巨大肥肉,任君采擷,一個個圍在桌旁,眼饞得緊,可咽不下又能怎麼辦呢,只能任它這麼干放著,反正誰也沒得到便宜。
張地主也曾考慮過先把西岸買下來,捏在手里再徐徐圖之,免得被人謀劃了去,奈何他實在舍不得買地的銀子,也舍不得白白給出的稅錢。惦念這麼多年的東西被人劃拉走了,張地主如何坐得住,即刻動身趕往青山村。
對于封閉的楊家莊來說,事關土地的都是大事,楊丙等人也收到消息,忍不住議論了幾聲,封祥也听到只言片字,他正無聊呢,讓包打听周長樂去問問怎麼回事,周長樂這回很快就了解了個大概,回稟封祥,為了讓主子更明了,他不但說了西岸的過往,還說了西岸的水利條件,說完他還笑話了那個喬家大傻幾句,沒想到他主子卻來了一句,「這必是個極聰明的人。」
封祥說完那句話就沒有下文了,周長樂卻對這件事上心了,他實在好奇得很,給了自己一個「為幫主子探听消息」的理由,主動出莊子到現場查看。
張地主趕到的時候,很多人都杵在遙水河東岸邊上,伸長了脖子往西岸望去,周長樂也在其中。西岸果真有衙役在跨著步子走。
要是喬嵐在這兒,估計會奇怪,這些衙役不好好丈量土地,走來走去是要干嘛。古代大面積的田地丈量用的是「步尺法」,六步=六尺,一里=一百八十丈=一千八百尺=三百步。至于說有些人腿長,有些人腿短,邁的步子難免有失偏頗,嗨,這麼大片的土地,誰會死摳這一步兩步的錯,差不多就行了,真要拿標尺量,非得十天半個月不能完事。
西岸除了衙役,還有一些漢子在伐木做木頭樁子,這是喬嵐專門遣來打樁子做地界的。俞大拿一到青山村,就急著回稟喬嵐,可他走不開,身邊無可用之人,幸好收到消息的陳月牙和謝金寶主動前來了,為了避免誤會,兩人挺聰明的在他旁邊狀似無意地說起喬嵐,之後三人嘀咕了一陣,陳月牙還處于「那個一擲千金的喬家大傻竟然就是她」的震驚中無法自拔,謝金寶出發去五里鎮找喬嵐。
喬嵐一听,高興壞了,既然縣令大人這麼慷慨,又是送山頭,又是送林地的,何樂而不為呢。她吩咐方小勇去找十個苦力,跟謝金寶去青山村。
豈國大片土地的地界其實並不會特意界定,通常都是依托依然存在地形為界,比如河流,比如山脈……
東岸就俞大拿主子這一戶,再打樁子界定,不是畫蛇添足,多此一舉嘛,橫豎不關自己的事,衙役們也不多說,對跟著自己打樁子的漢子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西岸的人兀自忙著,張地主走過連接東西兩岸的那座顫顫巍巍的獨木橋,按捺心中的各種想法,笑著走到俞大拿身邊,事情似乎已經板上釘釘了,他不外乎就是想打听清楚從他口中奪食的是什麼人,看自己能否從中謀劃幾分。
俞大拿也曾佃張地主的地種,五成的田租令他無論怎麼辛苦勞作,都不能保證溫飽,所以他十分不喜張地主,如今他也不再張地主底下討生活了,所以也無需對他好皮好臉,只是故作玄虛地高深了一把。這次的動作太大,加上俞大拿還如此神秘,令張地主誤以為這個橫空出世的喬家真真了不得,亦或是背後有人撐腰的。
不說張地主,就連朱里正也很受傷,剛剛他也找上俞大拿,想擺擺里正的譜,本以為西岸曾經屬于青山村(當年劃歸荒地時,時任里正的他爹趁機把這個燙手山芋扔掉了),如今也該他管才是,俞大拿的主子跳過他,買下西岸,還在不知會他的情況下帶人來丈量西岸,他表示很憤怒,可是俞大拿不買他的帳,帶頭的衙役柳土發出面說了,以後這青山村可以直接向縣里報稅,即不歸他管轄。大青山這個谷地,楊家莊不歸他管,這下子又多了個西岸,超過三分之一的範圍不在他的管轄內,朱里正很難過,朱里正很受傷,但很快他就會,他以為的三分之一其實將近二分之一。
朱里正和趙地主暗恨,都在心里戳小人,詛咒俞大拿的主子,他們第一次如此強烈地希望西山上的野豬再猖狂一點,再凶猛一些,饒是這樣他們心里也沒好受多少。
喬嵐不知道自己這一手筆掀起了多大的波瀾,她現如今也愁著呢,她原以為三千兩很多,結果被她這麼東一筆,西一筆的花出去,手里竟然只剩下一千兩多一點而已了,幾天時間就去了大半,如何令她不著急,盡管沒種過地,沒開過荒,但她也知道,單憑這點銀子,要想對西岸有所作為,是遠遠不夠的。
要說這會兒喬嵐要如何弄錢,除了把主意再次打到她的寶山上也別無他法了。晚上,喬嵐在她寶山上扒拉了一陣,最終將目光投向兩顆熒光石球中比較小的一顆。她暗自在心中謀劃了一番,才出了空間,安穩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