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正是菊花綻放的季節,在一座開滿了五顏六色、品種繁復的菊花的花園中,一身墨色衣袍,手提青影劍的牧文與一個身穿軟甲,手提長劍的年輕男子並肩步行于其中。
在牧文與那個年輕男子繞過他們前方的一座假山時,映入他們兩人眼中的,是一幅不堪入目,讓人見之駭然的景象——
在盛開的菊花叢中,躺著一男一女,男子匍匐在女子身上,有規律的動作著,不需多疑,他們正是在做那苟且之事!
雖然牧文與那一男一女所躺之處尚隔著五六米遠,那個男子的臉也恰好被四周花叢所遮擋,但僅看到那個男子的身形背影,牧文便清楚的知道,那個男子,是他的主子!!
然,在牧文有所反應前,牧文只覺眼前有黑影急速晃過,下一刻,牧文手中的青影劍已拔劍出鞘,而後,伴著利器刺入骨肉的聲音,一股*溫熱的鮮血濺在牧文的臉上。
當牧文反應時,那個與牧文並肩而行的男子和那個躺在菊花叢中的女子都已氣絕身亡,他們兩人無一例外都是被人一劍穿心而死!
好半晌,牧文才終于愣愣地看向那個一身華服,站在那個早已死去的女子身旁的男人,視線下移,那個男人手中的屬于牧文的青影劍,劍刃依舊光亮如新,但在劍尖所指的青石板鋪就的小道上,有一小灘血跡,那是鮮血順著劍刃滴落而成的!
忽地,青影劍被緩緩抬起。牧文的視線也隨著青影劍緩緩上移,當青影劍停止不動時。牧文的視線剛好對上炎子明的視線,彼時。炎子明眼中一片冷漠。
看向直指自己咽喉的青影劍,再看向那舉劍之人,牧文听見了炎子明冷漠的聲音︰「你剛剛都看見了什麼?」
思緒自此斷裂,站在灰舊布簾前的牧文渾身一震,背脊處開始一陣陣地寒涼。
兩年前的這件事,對牧文造成的心理陰影著實太過沉重,以至于後來牧文封存了在《劍譜》上排名第十三的青影劍,轉而換做了他現在所用的這柄普通至極、刀劍市場上隨處可見的三尺青峰。
這,也是牧文在看見炎子明俯身于冷晴身上時覺得恐怖的原因!
「屬、屬下什麼也沒看見!」牧文一字一顫地回答著。他發誓他真的什麼都沒有看見啊!只是看見他家主子俯在冷姑娘身上而已!好像、好像他還看見冷姑娘上身沒穿衣服……
「是嗎?什麼都沒看見嗎?」。內屋里。炎子明的聲音十分輕緩,站在簾門前的牧文幾乎有些听不清炎子明在說些什麼。
白皙的雙手為冷晴穿好里衣,系好衣帶,坐直身子,炎子明才扭頭朝著簾門的方向淡聲道︰「進來吧!」
進……進去??牧文覺得他這下是真的受了驚嚇!爺他不會是想像兩年前那樣吧!!
不過,盡管內心覺得很受驚嚇,牧文仍舊恭敬答應著「是!爺!」而後,牧文撩起他面前的布簾,懷著慷慨就義的心情踏進了內屋。
放下布簾。牧文一路低垂著雙眸走到炎子明身後,一幅戰戰兢兢的模樣,而牧文握著劍鞘的左手手背青筋突起,顯然用了極大的力氣。也不知他究竟在緊張些什麼。
牧文將將在炎子明身後站定,不待牧文開口,炎子明便已出聲詢問︰「你已經讓鈴兒帶消息了?沒讓任何人看見鈴兒吧!」
听見炎子明詢問起此事。牧文忙收斂心神,一板一眼地答道︰「是的。爺。」
牧文的聲音雖如平常一般無二,但在牧文的內心深處。卻仍舊存在著恐懼。
淡淡地點了點頭,炎子明一邊為冷晴擦拭額際的汗水,一邊一字一句地輕聲說著︰「鈴兒是紅翎金尾鴿,其形似鴿,身量大于鴿,頭頂有三紅翎,羽成潔白,其尾泛金,是天成大陸鳥類傳聞中盡次于神鳥鳳凰的鳥類。既然是僅次于神鳥鳳凰的鳥類,其稀有罕見程度自是可見一斑。
傳聞中言,紅翎金尾鴿飛翔速度極快,千里的路程,只需一盞茶的功夫便能抵達,且十分通靈,能听懂人言,所以,若是用紅翎金尾鴿作為傳信鴿之用,任何消息都不怕會延誤。不過,至今有關于紅翎金尾鴿記載的文章,卻只有寥寥數篇,至于紅翎金尾鴿的教方法,則只有寥寥數語,而迄今為止親眼見過紅翎金尾鴿的人,更是寥寥無幾。」
聞言,牧文立刻便明白了炎子明話中的意思,遂接話道︰「爺所說的,屬下明白。所以屬下特意去了這座村莊後的那座高山,召來鈴兒的時候,屬下確定沒有被任何人看見。此時,鈴兒應該早已王泉身邊了。」
「嗯。」淡淡地點了點頭,炎子明沒有再開口,只自顧自地為冷晴擦拭汗水。
炎子明不再言語,牧文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就這般,一時間,屋內安靜如斯。
西面牆壁上開著小窗,屋內光線有些昏暗,砌在牆壁下的暖炕上躺著昏迷不醒的冷晴,暖炕邊坐著不停為冷晴拭汗的炎子明,炎子明身後半步遠的位置站著戰戰兢兢,連大氣都不敢出的牧文……這場景,還有那安靜的氣氛,著實顯得十分詭異。
「啪啪!!」這突然響起的拍門聲,在這詭異的氣氛下,無異于天籟之音,至少對于此時的牧文而言,是天籟。
伴隨著這猶如天籟般的拍門聲傳進炎子明與牧文耳中的,是劉大娘那和藹可親的聲音︰「小,早飯做好了,來堂屋吃點飯再來照顧這小姑娘吧!」
「知道了大娘!」回答劉大娘的,是一直垂眸默默不敢言的牧文。
「那快著點啊!不然一會兒飯菜涼了吃了可是要不舒服的!」屋外,劉大娘提醒的聲音傳進屋內,而後便是輕淺的離去的腳步聲。
抬眸偷偷地瞧了眼背對著自己的炎子明,猶豫再三,牧文還是開口道︰「爺!去吃些早飯再來照顧冷姑娘吧!爺您本就一夜未眠,今早听聞冷姑娘病倒後,連濕衣都未換便一直照顧冷姑娘到現在,而且爺您體內熱毒還未散,也不知寒毒是否會發作,若再不吃些早飯,爺您會扛不住的!」
恐懼歸恐懼,但作為下屬,牧文是絕不會對身為主子的炎子明不聞不問的。
「不必了,你自行去吧!」淡淡的一句話,炎子明淡淡地駁回了牧文的提議。
「爺……」牧文似是還想再說些什麼,然,炎子明卻沒有讓牧文繼續說下去,他果斷出言打斷了牧文想說的話︰「牧文,與其站在這里戰戰兢兢不敢言,不如去和那兩位老人家一起吃飯輕松些吧!」
聞言,牧文沉默半晌,終是答道︰「是,爺!」
「牧文!將你手中的劍放下再去吧!這可不是你那青影劍的以玄鐵打造的劍鞘,再繼續用力握著,這劍鞘只怕就要斷裂了。」就在牧文轉身準備走時,依舊在為冷晴拭汗的炎子明忽地又冒出這樣一句話。
這個世上,最讓人恐懼的,或許不是死亡,而是有一個人能將你看透,而且是百分之兩百的看透!!因為在這種人面前,你永遠沒有秘密。比如此刻——
聞言,牧文驀地站住腳步,低頭看向他那從不離身的三尺青峰,直到此時牧文才注意到,他握劍的左手因太過用力手背上早已青筋突起!
呆愣了一瞬,牧文終是轉身將手中的三尺青峰放在了暖炕對面的桌子上,而後,默默地退出了冷晴住的屋子。
當牧文走出外屋屋門,站在這方簡陋的小院子里時,仰頭看向那蔚藍色的廣闊天空,牧文終于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懸了半天的心也終于落了地。
低頭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左手,牧文忍不住在心內輕嘆︰他的主子,果然將他看得十分透徹啊!有這樣的主子,很好,因為他知道你的一切想法,同時也很恐怖,因為他知道你的一切想法,這會讓你連一點點反叛的心思都不敢有!
驀地握緊左手,牧文抬步朝著劉老大爺家的堂屋走去。但是,他牧文也絕不會對炎子明有一絲一毫的反叛心思!!
當牧文跨進劉老大爺家堂屋的屋門時,劉老大爺和劉大娘兩人已坐在飯桌前等候了。只肖一眼便可看清,不大的四方桌上,放著三樣素菜一樣葷菜,四副碗筷擺在方桌的四邊,碗內有盛好的白米粥。
原本端起飯碗準備吃飯的劉大娘見只有牧文一個人,便出聲問道︰「咋個就你一個人來了?那個炎姓小呢?他不餓嗎?」。
努力扯出一個淡笑,牧文走到桌邊,在劉大娘對面的空位上坐下,看向問話的劉大娘,牧文溫聲答道︰「我家不放心冷姑娘,不肯離開,待會我將飯菜給我家送去就好。」
點頭,劉大娘卻是放下手中碗筷,站起身朝著屋外走去,口中說著︰「那我去廚房拿個干淨盤子,得給你家留點菜!」
「謝謝大娘!」牧文淡笑著答應,目送劉大娘離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