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慢悠悠回到下溪村,晚霞已經燒紅半邊天,歸鴉還巢,雞鴨回圈,勞作回來的農人荷鋤悠閑的走在田埂上,幾只撒野的土狗在盛夏的草叢中追攆,不知何處傳來牧笛聲,誘的夏蟬再次嘶鳴起來。
鄉村的傍晚,寧美又安然。
驢車到了陸家院外,陸忠拉著余糧不讓走,說是今天幫了大忙,晚上定要喝幾杯,當然,少不了請西院眾人過來一起聚聚。
此刻,陸婆子已經在忙晚飯了,陸壽增大手一揮,拒絕了陸忠的邀請,「你娘已經在做飯了,你也忙到現在才回來,改日空了再聚吧。」
中午剩下的肉菜,再煎些茄盒子,炒個青椒雞蛋,涼拌水芹木耳和黃瓜,再撿一沓新出坑的烤餅,晚飯就上桌了。
陸忠沽了一壺酒來,給余糧和自己滿上,小庚嚷嚷著要喝酒,被陸忠賞個爆栗。
小庚模著額頭撅著嘴,賊兮兮的挨著余糧坐下,夾菜的時候趁他不注意,迅速用筷子蘸了杯中酒,往自己嘴里送,辣的眼淚花花,沒有博得同情,反而招來笑。
陸忠笑著把杯中酒遞到他面前,「兒子,來,喝這杯!」
小庚頭搖得似撥浪鼓,「不喝不喝,辣死了辣死了。」
陸忠繼續勸酒,「飯漲傻老大,酒醉聰明人,我兒子這麼聰明不喝酒咋行啊?來來來,這杯喝光了,桌上還有一壺,一壺喝光了。倉房還有一壇,一壇喝完了爹再給你買去!」
小庚越听越苦,臉兒皺成一團,嗲聲嗲氣向玉蘭求救︰「娘,娘。」小眼神懇求玉蘭出來說句話。
「活該。」玉蘭抿嘴笑,然後對陸忠道︰「吃飯吧,把小庚逗哭了明天娘又要尋我的不是。」
陸忠興致好,本想多逗一會兒兒子,听了玉蘭的話,立馬打住。頭一仰干了杯中酒。然後招呼余糧吃菜。
余糧只喝一杯,陸忠勸酒,被玉蘭阻止道︰「好啦好啦,糧子還是個孩子。喝一杯意思意思就行。別勸醉了。」說完。笑眯眯的看向余糧,「酒可以少喝,菜得多吃啊!」
余糧點頭。只要不跟陸小乙目光相觸,他表情動作都能很自然,陸小乙也看出來了,決定往後吃飯的時候不要去影響他。
吃罷飯,陸忠去送余糧,盡管陸小乙很想去,但不能表現出來。
第二天早飯後,陸忠按照約定去祁山鏢局外賣餅,陸壽增帶著陸勇也一起進城賣涼席和草籃。
玉蘭做好中飯,陸忠卻沒有回來吃飯和補貨,玉蘭喃喃道︰「興許是在鏢局吃吧。」
,陸蓮、王冬梅過來幫忙烤餅,陸婆子抱著小鳳在西屋睡午覺。
王冬梅跟陸蓮負責一個坑,玉蘭跟小乙負責另一個坑,四個人在灶房里揪著面劑子,聊著天。
玉蘭道︰「娘帶小鳳帶的挺上心的,天天中午都要陪著小睡一會兒,有時見她抱著小鳳有說有笑的。」
王冬梅一邊壓著面餅一邊笑,「我發現娘這人有時候口不對心,背著人的時候逗得小鳳咯咯直笑,人前又黑著臉,說小鳳麻煩,吃喝拉撒睡,折騰的她整日不安生。」
「大嫂二嫂,你們沒發覺嗎?我娘現在脾氣比以前好多了,她以前跟個炮仗似得,一點就著,做事更是由著性子來,當年鬧出的事可不少。」陸蓮在嫂子面前也不遮掩,實話實說道。
王冬梅道︰「我過門才一年多,娘以前是啥性子,我只听人說過,沒接觸過,她變沒變還得大嫂和蓮妹來說。」
「她以前能搭著梯子在隔牆上罵我一整天,听得我耳朵都起繭子了。」
陸小乙听玉蘭語氣平淡,听不出任何怨氣,想來對曾經那些難堪的歲月已經釋懷了。
是了,如今的玉蘭跟夫君恩愛,帶兒女慈和,每天除了干家務就是烤餅賺錢,生活充實事事順心,哪有多余的心情去想那些陳谷子爛芝麻,與其自尋煩惱,還不如腳踏實地干些實事,哪怕是喂雞喂豬,哪怕是摘瓜摘菜,都比斤斤計較那些過往好。
「大嫂,你恨我娘嗎?」。
玉蘭哈哈笑起來,「說實話,剛開始那幾年挺恨的,後來慢慢就淡了,如今更是沒感覺。」
「二嬸,你呢?你恨我娘嗎?」。
王冬梅道︰「我也說實話吧,我恨我親娘,有親娘做對比,婆母顯得好多了,尤其是她逗小鳳的時候,任誰看了也不她是個重男輕女的。」
「我生三個孩子,就小乙她幫著帶過一陣兒,後來生小丁分家,再後來生小庚,她一個也沒帶過,唯獨小鳳,從滿月後都是她日日帶著,你說,再鐵石心腸的人,天天對著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女乃娃,她能不軟化嗎?」。
王冬梅笑道︰「所以我才說娘有時候口不對心。」
陸小乙笑嘻嘻來參言︰「吶吶,哪有這樣的,兒伙同小姑子背後嘀咕自家婆母,這樣的言傳身教,真的合適嗎?」。
玉蘭嗔怪道︰「你那點思我還不清楚嗎?你不就想找借口溜出去玩!」
陸小乙被說中心思,嘿嘿傻笑道︰「我這不是擔心小丁小庚牽不住牛嗎?」。
「少來,他們兩個放牛我放心的很,你乖乖留下幫著烤餅。」
陸小乙撅著嘴,把手里的面餅壓平,再用刻有‘陸’字的模子在上面打上標識。
傍晚時分,陸蓮和王冬梅清點完各自的餅子便散去,陸小乙幫著把數計好,滿一月好算工錢。
陸忠載著陸壽增和陸勇一起回來,陸小乙特別留意了車上的涼席和籃子,還不錯,涼席比籃子賣的好。
陸壽增下車時,陸忠和陸勇都伸手去扶他,陸壽增擺手道︰「我沒那麼老。」說完,敏捷的跳下車,提溜下來一串籃子,對旁邊的陸勇道︰「涼席算你的。」
陸小乙心里有很多話想問他爹,比如鏢局的人今天表現怎樣?是不是還跟昨天一樣站的遠遠的,比如今天怎麼才賣一車餅?是不是又有人來找茬?比如小叔今天表現咋樣?有沒有像她曾經那樣積極努力的去吆喝?
當然,疑問再多也得等到吃飽喝足再舒舒服服洗掉臭汗後,才能問出口。
玉蘭跟陸小乙一樣存在如此多的疑問,一口氣問完,陸忠才笑著緩緩道來。
原來陸忠以前都在榮興街賣餅,今天突然搬到祁山鏢局,好多顧客不知情,導致一車餅一都沒賣完,惹得鏢局眾人心生疑惑。
陸忠剛開始也沒反應過來,待到想清其中緣由,便帶鏢局眾人去了榮幸街,一邊賣餅一邊給顧客宣傳,祁風甚至掏出一把銅子兒,雇一些小乞丐幫著滿城宣傳。
說到此處,陸忠禁不住夸贊道︰「沒看出來啊,祁風那小子腦子挺活的。」
陸小乙也承認,祁風不犯二的時候,腦子很活絡。
玉蘭道︰「祁山都那麼有心眼,生的兒子能差到哪兒去!對了,今天鏢局其他人咋樣?」
陸忠笑道︰「不遠也不近,感覺像在護鏢!」
玉蘭有些無奈,「這樣咋行啊?他們不幫忙搭手,將來開店賣不動,還得你去操心。」
「沒事,年長的放不下面子,年輕的還行,我看啊,真要開了店祁風那小子能撐起來。」
「爹,祁叔他們只是暫時放不開面子,你先別管他們,就當請的保鏢。這個月咱們辛苦點多烤餅、多賣餅,等月底他們看到利錢時,面子是啥?估計他們都想不起來了。」
玉蘭提議︰「要不這月讓糧子跟你一起,有他在,有些話好說些,又些事也好做。」
陸小乙自告奮勇,「娘,我明天找糧哥說去。」
玉蘭點頭,又道︰「你順帶問問糧子,蒙國帶回來的白土還有嗎?我尋思著再挖個坑,將來城里店鋪開起來,咱家兩個坑不夠用!」
陸忠想了想,說道︰「這個不急,搭伙的事月底才能定下來,往後會怎樣誰也說不清。」
這時,隔壁屋傳來小丁和小庚的打鬧聲,小庚的聲音更是穿牆過來,「大姐,大姐,你快過來呀,二姐撓我癢癢,你快來幫幫我?」
陸小乙頓時心癢癢,也無心跟玉蘭和陸忠說下去,屁顛顛的往隔壁跑,玉蘭抱怨道︰「玩鬧起來又得出一身汗,睡前還得給她們擦一遍澡,真是夠累的。」
陸忠把扇子伸過來朝她扇風,「你累就不用管了,睡前擦的再干淨,睡一夜起來還得出一身汗!」
玉蘭橫她一眼,「照你這麼說,那也不用吃飯了?反正吃了還得餓。」
陸忠嘿嘿笑,「這能一樣嗎?不吃飯哪有勁兒干活啊!」
夫妻倆在這邊說的起勁,隔壁屋已經成了撓癢癢的戰場。
小庚後悔極了,他向大姐求救,誰知大姐比二姐還狠,不僅要撓他癢癢,還要捏他屁屁、錘他小發髻、揪他腮邊肉,總之,後悔極了,小庚只得高聲向娘求救,誰知他娘剛進屋,他祖母也來了。
然後,小乙和小丁挨了陸婆子一頓訓,連帶玉蘭也遭了秧。
陸婆子走後,小庚又被兩個按炕上撓了一通,這次不敢大聲求救了,只能用軟糯的嗲聲告饒。
一番打鬧下來,果真又出一身汗,玉蘭已經打來溫水,陸小乙羞羞的發現,她的身體萌發的越發明顯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