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陸小乙翻來覆去睡不著,也不知哪來的夏蟲,棲息在窗欞某處,唧唧低鳴似琴音。腦袋里沒有想什麼,腦神經卻興奮異常,想來是剛才一番癢癢大戰,把自己玩嗨起來了,再扭頭看側邊熟睡的小丁小庚,深深淺淺的呼吸聲跟蟲鳴雜糅在一起,顯得夜晚更加寂靜漫長。
反正睡不著,那就想些快樂的事情吧,最快樂的莫過于情事。陸小乙打算把穿來後跟余糧接觸過得點點滴滴回憶一遍,可瞌睡大神好似跟她作對,她才憶了個開頭,就睡了。第二天醒來,神清氣爽的伸個懶腰,感嘆治療失眠有了良方。
早飯後,陸小乙原計劃要去尋余糧說幫忙的事,卻被玉蘭喊住,說是趁著早晨涼爽,隨她去菜地里摘些瓜菜回來,余糧的事由陸忠自己去說。
陸小乙只好隨著玉蘭去。
天氣熱,地里的農活都放在早晨做,王冬梅隨後也來到菜地,妯娌倆一邊在菜畦中拔草,一邊說著話。
陸小乙貓在黃瓜架下尋模,每次來菜地少不了吃上一根新鮮黃瓜,這次卻奇了怪了,尋尋覓覓三五遍,除了老黃瓜和小黃瓜外,硬是找不出一根脆女敕適中的黃瓜。
陸小乙心下納悶,首先懷疑的是陸婆子,沒辦法,祖母有這個前科。
「小嬸,祖母這幾天下菜地了嗎?」。
王冬梅正跟玉蘭說的歡,陸小乙問了兩遍她才听見。抱歉的笑了笑,回道︰「她最近借口帶小鳳,連灶房都不樂意進,哪里還樂意往菜地里跑呀!」
不是陸婆子又會是誰呢?
陸小乙眼楮瞟向菜地旁邊的陸家大房院子,心里頓時一亮,咋把這家人忘了,新搬回來,家里肯定缺瓜少菜。可是,你缺菜可以明說呀,她家又不是小氣之人。這樣不聲不響的摘走。算什麼事?
陸小乙氣鼓鼓盯著大房院子看,新漆的院門緊閉著,院牆一側伸出的梨枝掛滿了青皮梨兒,往年摘習慣了的頑童。此時仍止不住手癢。三三兩兩躲在牆根拿一截長棍去戳。
鄉野頑童大多如此。整日閑著結伴玩耍,攀花摘果翻牆上樹沒什麼是他們不敢做的,村民們都習以為常。只要不太過分,抓住了頂多笑著罵幾句,誰也不會往心里去。
牆外梨枝顫動,連帶牆內的枝椏也跟著搖晃。陸大婆子很快開門出來,指著牆根幾個頑童訓斥道︰「小野驢子些,年年沒喂飽你們嗎?如今家中有人也敢上門來偷,太無法無天了!你們家人是咋教的?」
頑童們臉皮也厚,嘻嘻哈哈散開卻不走遠。
陸大婆子走到牆角把掉落的青皮梨兒撿起來,罵罵咧咧不停歇,看見旁邊菜地里的王冬梅、玉蘭和小乙,楞了楞,很快就笑起來,「哎喲,這片菜地是老二家的呀,你說我這記性,這些年不在村里都記不得了。」
陸小乙嘲諷道︰「伯祖母,你不會連自家菜地也找不著了吧?」
陸大婆子看都懶得看陸小乙,更當她的話是耳旁風,繼續跟玉蘭和冬梅說道︰「兩個佷兒都是勤快人,嘖嘖,瞧瞧這片菜地收拾的多規整,紅紅綠綠看得可喜人了。」
陸大婆子越是這樣無視陸小乙,陸小乙越是來火,故意指著不遠處的幾個頑童嚷道︰「狗蛋兒,你們幾個有沒有摘我地里的黃瓜吃?」
狗蛋兒跳將起來,「小乙姐,我們沒有,黃瓜我們都吃膩歪了。」
「那我家黃瓜怎麼少了?」陸小乙特意觀察陸大婆子的表情,果然見她面部一僵,極不自然。
狗蛋兒嘿嘿笑,「小乙姐,我知道是誰偷的……」
陸大婆子趕忙出聲吼道︰「小賊貨,偷我家梨還不快滾,下次讓我逮住非撕了你們的皮!」
狗蛋兒指著陸大婆子嚷嚷︰「是她,昨天我還見她在你家地里偷黃瓜,還偷了豆角。」其他幾個孩子也出來指正她。
陸大婆子氣的跳腳,指著狗蛋兒他們罵道︰「野驢子些,偷我家梨不算,反誣賴我偷瓜摘菜,再胡說八道,信不信我把你們牙打掉?」
牙打掉?哼!鬼才信呢!狗蛋兒繼續揭發道︰「嘻嘻,我見你偷了一籃不知足,又去旁邊地里偷了絲瓜和南瓜。」狗蛋兒指了指王冬梅拾掇著的菜地,「你不知道吧,你偷菜的時候,我們幾個趁機打下幾個梨。」
陸大婆子氣得趔趄,把手里的幾個小梨兒朝狗蛋兒砸去,「砸死你們這群野驢子!從小就偷雞模狗,遲早的蹲大獄。」
狗蛋靈活的躲過,待梨兒滾落在地,嘻嘻笑著撿起來,「走了走了,梨兒到手了。」
陸大婆子急吼吼的去追,哪里能攆上,幾個頑童瞬間跑的沒了影兒。
玉蘭和王冬梅停止了拔草,在菜地里查看一番,心里有了數,顧著陸大婆子的顏面,兩人無奈的對視一笑,不提這茬。
陸大婆子沒追到人,罵罵咧咧的走回來,語言蒼白的跟玉蘭和冬梅解釋幾句,便灰溜溜的進了自家院子。
玉蘭和王冬梅通了氣,一致認為這事兒不要讓陸婆子知曉,別為了一點瓜瓜菜菜吵鬧起來,讓村里人看笑話。
陸小乙卻不這麼認為,她覺得陸大婆子不是小孩子,能做出這樣的事,只能說明她打心眼里就沒把二房放在眼里。瓜瓜菜菜說起來是小事,但從小事看大事,小事若能做得有禮有節,大事也會有張有弛。陸大婆子完全可以上門跟玉蘭或者陸婆子明說︰回鄉不久一時種不出瓜菜,讓二房幫襯一陣兒。陸小乙玉蘭會樂意給,至于陸婆子,唧唧歪歪一番後還是會給的。
陸小乙直覺陸大婆子不會停手,幾次下菜地她特意長了心眼,多少瓜多少菜心里有了譜,她就看陸大婆子會停手不。
事實證明,陸小乙的直覺很靈驗,地里的瓜菜持續在減少,只不過減少的頻率和數量降低了,今天少個瓜,明天少顆菜,不留心根本發現不了。
陸小乙把這事跟玉蘭說了,玉蘭嘆道︰「這種人就是傻,走明面能得到更多的瓜菜,卻非要選擇背地里去小偷小模。」
「娘,你說伯祖母會不會偷別人家的菜?」
「她家那麼些人,一個瓜兩個菜咋夠吃,我估模著她家院外那片菜地,她都開始下手了。」
「……萬一被人抓個正著,鬧將起來,伯祖父那麼愛面子的人,肯定饒不了她。」
「所以說她是個傻的嘛,換著是我,回村後第一件事是把菜地耘出來,趕緊找些小白菜青菜韭菜香蔥這些生長快的,種上勤澆水很快就能上桌,再跟親戚鄰居打好關系,冬瓜茄子豆角這些錯過節氣的菜不是也有了嗎?」。
「娘,你真厲害!」陸小乙星星眼的看著玉蘭。
玉蘭戳她額頭,「這不叫厲害,是個過日子的都能想到。」
「伯祖母怎麼想不到呢?」
「若能想到這些,那套院子就不至于淋爛了,呵呵,也許心思不在這上面吧!」
陸小乙癟癟嘴還想說什麼,被玉蘭打斷,「菜地的事就別管了,夏季瓜菜多,她愛摘就摘去吧,咱家也不缺那幾個瓜菜,等入了秋咱再看緊點。」
玉蘭大度,不代表其他人也大度。
沒過幾天,陸大婆子就被人抓個正著,抓她的人正是曾經跟陸家有紛爭的張家。
張家去年在菜地里欺負小乙姐弟年歲小,後來被陸家祖孫尋上門打鬧一番,陸婆子還上演了踫瓷戲碼,張家最後掏了診金、買了點心、賠一番不是才了事。
張家要說不怨不恨那是假的,這不,逮著陸婆子的大嫂陸大婆子偷自家的菜,頓時新仇舊恨一起來,且聰明的保持著安全距離,嚴防踫瓷事件再次發生。
陸大婆子雖然在城里住了些年,但本性不是善岔,曾經也是耍潑耍賴的高手,自從陸福增和陸思雙雙考中童生,她便自認為高人一等,言行舉止上盡量裝得知禮和善。
都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那童生家眷遇到鄉里潑婦呢?且在偷菜被抓沒佔住理的情況下。
張家不著急開罵,先開始造勢,招來好多村婦圍觀,然後提溜著證物︰一個黃南瓜,把南瓜蒂展示給眾人看,再跟南瓜藤上新鮮的蒂印比對,嚴絲合縫,完全能證明此南瓜剛從她家菜地里摘下。
物證演示完畢,人證張家開始叫囂了︰「我沒有說瞎話吧?我沒有誣陷你吧?被我抓個現行你沒話說了吧?嘿!我就納了悶了,三天兩頭少瓜少菜,少的也不多,可就是在少,我就不信這個邪,我就不信抓不住人!」
「瞧瞧我抓到誰了?一家兩童生呢,讀書人家的婦人也干出這樣的事來?哎喲喲,真是笑掉大牙了!誒誒,你們都來說說看,這是讀書人家能做出來的事嗎?」。
陸大婆子薄唇緊閉,要說不後悔是假的,她後悔死了,早知道天天在二房家菜地里摘好了,反正都是自家親戚,知曉了也不至于鬧成這樣子。
後悔歸後悔,沒有後悔藥,只有硬著頭皮上死不認賬,陸大婆子牙關一咬,回罵道︰「呸!哪里來的野驢蹄子,跑我家院外含血噴人,你哪個窟窿看見我偷你家南瓜了,你一個人怎麼說怎麼算,你咋那麼能耐啊你!信不信讓我家老爺寫個狀子,治你個誣告之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