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閣西邊牆角立著麒麟型銅鼎。
鼎中燃著頂極銀炭,暖意在屋子里緩緩流淌著。
除了蛐蛐兒低低的鳴叫聲外,很靜。
元成帝笑眯眯的看著紀陌,眼楮里閃爍著八卦的光芒。
紀陌修長的手指輕輕繞著垂在兩鬢的長發,玫瑰色的唇瓣輕輕一揚。
他笑著道,「皇叔真會說笑話,齊五除了長得比旁人丑一些,黑一些,還真不知有何與眾不同之處,您讓我怎麼說?」
「哦。」元成帝恍然的應了一聲,又問,「如此說來,小九並不喜歡她嘍?」
「皇叔您說呢?」紀陌挑了眉毛反問,並不回答。
「那肯定是不喜歡嘍,我們家小九有貌要貌,要財有財,要家世有家世,怎會喜歡那種丑丫頭呢。」元成帝用力的拍著大腿,大贊紀陌。
皇∼叔何時能正經些?
紀陌眼角忍不住抽了抽。
元成帝夸過紀陌之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小九你放心,到時我一定幫你選一位才貌雙全的王妃來配你。
至于齊五呢,因為長得太丑,懷疑她將來一定不好擇婿,說不定還有嫁不出去的危險呢。
念齊五父親對朝廷盡心盡力的份兒上,我也一會幫她選位好夫婿,絕不能讓齊愛卿傷心和難堪啊。
小九,你有沒有覺得我這主意很好,齊愛卿一定會感激的。對不對?」
紀陌後槽牙暗暗磨了磨。
他不看元成帝,盯著金缽說道,「皇叔您想太多了。有這功夫操心別人家女兒的親事,還是趕緊操心一下您的黑將軍吧。」
光潔修長的手指點了點金缽。
「啊呀,完蛋了!」元成帝看向金缽大驚失色,高聲呼道。
只見紀陌那只其貌不揚的小蟲兒,忽地躍起,張尾伸須,準確無誤的咬住了黑將軍的頭。
看似威武無比的黑將軍竟毫無反抗之力。任由小蟲兒死死咬著。
「輸了!」紀陌愉悅的挑了眉毛,「皇叔,您慢慢傷心啊。我得先回了。」
說著,他將自己那只小蟲兒放入金絲籠中,起身先離開了。
元成帝看著金缽中垂死掙扎的黑將軍,炫然欲泣。心擰巴擰巴著疼。
小九啊小九。你好狠的心啊。
就因為朕的一句玩笑之言,你竟對黑將軍痛下殺手。
不是你自個兒嫌棄人家齊五姑娘嘛,朕才故意那樣說,想看你作何反應。
黑將軍何其的無辜啊!
元成帝裝模作樣的拭了下眼角,然後又嘆了口氣,將已經一命嗚呼的黑將軍從金缽中拿出來,用紙包了。
唉,黑將軍啊黑將軍。你是因齊五而死,你且等著。有朝一日朕會你報仇。
小九,你就給朕裝著吧,看你能撐到何時!
元成帝揚著唇角笑了。
人人都說他寵小九太過份,也說小九被寵壞了,其實是眾人錯了。
高處不勝寒這句話眾人都知,可又有幾人能體會其中的悲哀。
就因他是掌握眾生生殺大權的皇上,無人敢對他表示不滿,他錯了也是對的,妻子兒女們對他極盡恭維奉承之辭,怕得罪了他而失寵。
他們對他的體貼溫柔、對他的孝順恭敬,都是建立在利益的基礎之上,又有誰對他是真心呢?
朝臣們面對他時更是戰戰兢兢,每日如履薄冰,就怕不小心冒犯他或惹怒他,以至于生家性命不保。
不是有句話叫伴君如伴虎嘛。
唉,在他們的眼中,他就是一只隨時會發怒吃人的猛虎啊,人人都是敬而遠之。
可他也是人,也有著普通人的正常需求,需要親情,需要朋友。
他的那些皇子們,對他是敬畏,而不是親近!
每回與他們說話時,他們小心翼翼的應對,卻又時刻在揣模著他的心思,看他們這樣,他哪兒還有說話的興趣。
只有小九只當他是伯父而不是皇上,和他像普通百姓人家的父子一樣相處著,喜怒哀樂從不掩飾,讓他真正享受著天倫之樂。
而他的小九也不會被寵壞!
元成帝的眼神深沉而又幽遠。
此刻徐府的氣氛凝重而又壓抑。
「……欺人太甚!真是氣死老夫了。」
徐太師下朝回來後,拍著桌子連吼三聲欺人太甚,拳頭差點將那張黑漆彭牙四方桌給擂塌了。
徐晉成站立在一旁,連大氣都不敢出。
父親向來低調內斂,情緒從不外露,還從未見他發過這般大的脾氣。
看來父親是被聖上給氣了。
難道紀陌如此侮辱我們徐家,聖上都不管?
父親正在氣頭之上,他不敢問詳細情況,也不敢上前去勸,只能默默在一旁等父親冷靜下來。
父親發脾氣時誰勸誰倒霉。
過了良久,徐太師才漸漸冷靜起來,氣息也平穩了一些。
但一雙眼楮還是被陰霾籠罩。
徐晉成忙為父親端上一杯熱茶,「父親您先息怒,喝口茶消消火。」
徐太師接過茶盅,將茶一飲而盡,而後將茶盅狠狠的摜在地上。
瓷器清脆的碎裂聲讓門外的丫鬟們都縮了脖子,連大氣兒都不敢出。
徐晉成垂著頭,輕聲問道,「父親,聖上是如何說的?」
徐太師眸子滑過一抹陰狠之色,沉聲道,「他說這是孩子們之間的玩笑,讓老夫莫要放在心上。」
「就……就這麼一句?」徐晉成愣了愣。
「就這麼一句話,就將老夫給打發了。」徐太師聲音越來越平靜,而周身的寒意越來越冷冽。
徐晉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受了這樣大委屈,徐家在眾賓客面前可謂是顏面盡失,聖上你就算不罰紀陌,也該安慰兩句父親吧?
聖上沒有!
到底是聖上太寵紀陌,還是聖上對父親對我們徐家已經不再信任呢?
徐晉成憂心忡忡的問父親,「父親,您如何看聖上的態度。」
「哼,他就是糊涂了,被一個黃口小兒糊弄得團團轉。」徐太師冷哼,毫不客氣的鄙視著元成帝。
過了片刻,他又對徐晉成說道,「你去將二郎喊來,我想問他幾句話。」
徐晉成應聲離去。
小丫鬟們趕緊進來將地上的碎片給收拾干將,而後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徐太師手指輕輕敲著桌面,面上表情陰晴不定。
略沉吟片刻,他快步走至書案前,鋪展開一張白紙,提筆快速寫了幾個字,而後將紙給封了起來。
他打了個響指,一個全身黑衣的男人像鬼魅一樣出現在他身旁。
「將這個送去老地方。」徐太師將手中的信柬交給黑衣男人,低聲吩咐。
黑衣男人沒有說話,只是低著身子點點頭。
然後他又像鬼魅一樣消失了。
又過了一刻鐘的功夫,徐晉成才帶了徐澈前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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